云鹤眠感到室内略显憋闷,于是轻轻推开了窗户,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已是暮色四合时分,点点繁星次第绽放,逐渐缀满天幕。天与地交接处忽有星子坠落凡尘,原是人间灯火一一苏醒了,将街巷楼宇化作倒悬的星河。
他凝视着落地窗上隐约映照出的自己那略显陌生的身影,不禁深呼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卡卡瓦夏即将归来的消息宛如惊雷,在他原本平静的心里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回忆的荆棘上。等等,若要把记忆比作荆棘,那记忆星神浮黎岂不是童话故事里荆棘公主一般的角色?
还是别继续思维发散下去比较好,省的一转头就被流光忆庭甚至本神找上了门。
他怎么能想出这么棒的主意?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这个策略,争取将注意力从卡卡瓦夏身上彻底转移。
话说如果给浮黎穿上公主裙,记忆星神和他的簇拥们会是怎样的反应?
在那些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里,星神们升华成了高度凝聚的哲学概念之化身,正因如此,祂们的身躯浩瀚无垠,横跨了众多璀璨的星系。如果想给这样的存在穿上公主裙,该需要多少忆者倾尽心力为他们的天父编织多久呢?
窗外,暮色正在吞噬最后一缕天光。
天快黑了,云鹤眠心中犹豫着明天是否要去机场接卡卡瓦夏。
这么久没见……不对,撤回撤回。
这么久没回家的小可怜,如果到家时却没人去接他,想想都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不行,这次谈判其实挺小,石心十人的头子钻石根本没来,那他就不能用卡卡瓦夏所熟悉的梅露丝坦因话事人的身份出现在迎接公司狗的人群里。倘若换另一副陌生的面孔去接他,而没能第一时间被认出,哼,那还不如一开始不去。
转移注意力的策略大失败。他的手决定不再给自己时间继续徘徊在犹豫之中,果断地伸出手,将门拧开。
门轴转动的声响尚未消散,云鹤眠的瞳孔骤然收缩——卡卡瓦夏的指关节正悬在头顶。此刻他站在门外,似乎正准备敲门。
如融化的蜜糖一般的金发,像初春的第一束阳光一样青涩可爱的笑容,笑时总会无意识露出右侧的尖尖虎牙,连眼里正随着睫毛的颤动流转着的细碎彩光都与记忆中的很多个时刻完美重合。
这是哪个行走于欢愉命途的愚者投下的幻影?还是欢愉星神阿哈的时空把戏?亦或是美梦一场?
云鹤眠赶紧低头看了眼腕表上闪烁的定位坐标,上面清晰的显示着卡卡瓦夏此刻应该正在仙女座γ星系边缘。
卡卡瓦夏的唇瓣刚微微启开一道缝,云鹤眠的太阳穴就突突跳动起来——他几乎能预见接下来要听到什么。
这是他曾经自以为的初见:“殿下你好,我是卡列尼娜的弟弟卡卡瓦夏,她拜托我来取一下她遗落在公司的文件。”
或是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从身后变魔术般抽出一摞摇摇欲坠的文件:“殿下,这是今日需要您过目的文件。”
“砰!”
想到这,云鹤眠本能地把门关上了,迅速背过身去,把整个背脊的重量压在了门板上。
门外,卡卡瓦夏的金发随着关门的气流轻轻扬起,门框震动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颤抖。他先是怔了半秒,随即嘴角拼命往上翘,又不得不死死咬住下唇忍住笑意,结果憋得眼尾都泛起了红晕。
七次呼吸的时间。
卡卡瓦夏细细聆听着云鹤眠迟疑的脚步声在玄关的地毯长绒毛上摩擦出的细碎动静,还有那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想象着他此刻的样子。
他耐心的等了片刻,那扇紧闭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被缓缓推开了。最先探出来的是云鹤眠扣着门沿的手指,随着缝隙渐宽,他朝思夜想的那个人露出了全貌,从里面钻了出来。
等通过门外的人有影子和手机时间确认不是幻影也不是穿越后,云鹤眠又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再次出了头。
等再一次将卡卡瓦夏完完全全的纳入眼中后,云鹤眠这才惊觉当年那个总穿着黑白西装的的青涩助理,如今竟像开屏的花花孔雀一般耀眼。
卡卡瓦夏整个人变长了很多,浑身香香的,额前几缕浅金色的碎发随意垂落,在眉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比曾经更加宽阔的肩线将剪裁考究的孔雀绿西装撑起凌厉的弧度,黑色的马甲包裹住纤细的腰身。
他左耳那枚羽毛式样的耳坠在光线下泛出流动的冷冽碎光,随着他偏头看过来的动作轻扫过颈侧。云鹤眠的视线不受控地顺着那道冷光往下滑,看向胸口处那个镂空的黑桃形剪裁。
……发明奶窗的设计师值得一个天才俱乐部的席位。
黑色腿环在大腿肌肉上勒出的饱满的弧度,皮革边缘微微凹陷的软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诱惑着人上手戳一戳。
这哪还是半年前那个连衬衫最上方的扣子都要规整的扣好的助理?云鹤眠只觉得口干,领口竖的太紧,房间里的空调可能有点坏了,所以有股热流顺着脊椎往下走。
卡卡瓦夏的喉结微微滚动,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对……”
可恶。云鹤眠在心底暗骂。明明已经半年杳无音信,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如此强烈?
或许该用他最擅长的演技糊弄过去。让卡卡瓦夏以为自己不小心走错了房间认错了人?这个蹩脚的剧本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现实不往往比小说和剧本更加扭曲吗?
“你是谁?”他先发制人,声音刻意压低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警惕。先手提问总能掌握主动权,只要让对方陷入思考的漩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就无暇察觉这个剧本的细小瑕疵。
毕竟,没有什么比“认错人”更让人尴尬的事了,不是吗?
他新染的彩虹色发尾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这是上次的旅途中一时兴起的大胆尝试,与他过往的风格截然不同。再加上此刻这张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面容,
这次旅游时受到启迪新做的彩虹色发型是他过去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风格,再加上现在用的对他而言应该很陌生的脸,就算换成他自己也没法肯定自己有没有敲错房间门。
作为导演,即兴创作并完美演绎剧本不过是基本功罢了,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热衷于在现实里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纯粹是形势所迫,仅此而已。
“这是贵酒店新推出的特色服务吗?”
云鹤眠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通过黑桃底端,伸进了胸口顺着肌肉起伏的布料里。
上一顿的麻婆豆腐确实不错,辣得恰到好处。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上却突然发力,将人轻而易举地拽到跟前:“记得转告你们经理,我……很满意。”
卡卡瓦夏猝不及防地踉跄两步,正想顺势环住对方的腰,却突然感到嘴角掠过一丝温热的湿润触感。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卡卡瓦夏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滞了。
刚刚是亲了他一下吗?意思是他已经原谅了他三年前的不告而别吗?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云鹤眠又亲了亲他的眼角。
“殿下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可爱得过分啊。”
云鹤眠的手指看似已经伸了进去,在放肆的探索新世界,实际上却老实的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
卡卡瓦夏低笑着凑近云鹤眠耳边:“连吃豆腐都舍不得下嘴吗?”
温热的吐息拂过云鹤眠的耳廓,带着熟悉的温度,让他耳尖不自觉地泛起薄红:“可惜啊,就算这块豆腐完好无损,我这个黑心资本家也是要照单全收的。”
这个天真的笨蛋居然妄想靠着揉捏重塑灵魂的能力,改头换面,就和他演什么初次尴尬相见的戏码?
“这样可是要加收利息的。”
先不提情报来源的可靠程度,既然他已经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又怎么可能会把他认错成他剧本中的陌生人呢?
那缕总是翘起的卷发,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口,说话时无意识拖长的尾音,还有肌肤相触时熟悉的温度。
“就算有三年不见了……”他的指尖抚上卡卡瓦夏发烫的耳垂,“殿下也明明处处是破绽啊。”
“即便你在舞台上能骗过台下的所有观众……”
卡卡瓦夏用指尖轻轻描摹着云鹤眠的唇线,低哑的嗓音里带着危险的笑意:“也不该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认不出自己的殿下。”
卡卡瓦夏缓缓倾身向前,额头轻轻抵上云鹤眠的额头,让两人的呼吸更进一步纠缠在一起。
他望进那双猛然被戳破于是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的眼睛:“没想到您居然对角色扮演这么感兴趣?”
他们彼此的眼睫几乎相触,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卡卡瓦夏故意放慢语速:“真没想到殿下第一次和我尝试就选了这么刺激的剧本……”
“那么——”卡卡瓦夏用一个轻飘飘的吻碰了碰云鹤眠的颈侧,引起对方一阵颤栗:“让我用实际行动来赔罪如何?”
他在极近的距离里勾起一抹暧昧的浅笑:“殿……先生只要满意就好。”他刻意在称呼的变换间停顿,温热的唇擦过云鹤眠的耳垂,“不过我还有更让先生满意的方法。”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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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吃不过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