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理砂】杂谈 第6章 离心轨道

长眠号的医疗舱内，蓝光脉动如呼吸。砂金躺在治疗台上，看着拉帝奥将处理过的星泪矿碎片放入离心机。永生者的动作精准而高效，但眉头始终紧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你看起来像要给病人做截肢手术。"砂金试图缓解气氛，"而不是调制一剂药。"

拉帝奥连头都没抬："如果计算错误，结果可能比截肢更糟。星泪矿与星核能量的反应极其微妙。"

砂金注视着他紧绷的侧脸。自从寒霜棱镜脱险后，拉帝奥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仿佛那场冰洞中的情绪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表达欲。但砂金知道——或者说希望——那不仅仅是因为愤怒。

离心机发出轻柔的嗡鸣，分离出的蓝色液体被自动导入注射器。拉帝奥拿起注射器，对着灯光检查，液体在透明管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会暂时稳定你体内的碎片扩散。"他走到治疗台边，"但有个副作用。"

砂金挑眉："比变成能量体更糟？"

"它会增强你与星核能量的共鸣。"拉帝奥的声音异常平静，"也就是说，我们的精神链接可能会...加强。偶尔共享一些想法或情绪。"

砂金眨了眨眼："听起来不像副作用，倒像是福利。"

拉帝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冷静："在战斗中，不受控的信息交换可能是致命的。"他示意砂金解开防护服，露出肩膀的伤口，"准备好了吗？"

砂金点头，然后猝不及防地倒抽一口冷气——注射器刺入伤口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席卷全身。不是疼痛，而像是千万颗星星在血管中爆炸，冰冷与灼热同时沿着每一根神经蔓延。伤口周围的蓝色纹路剧烈闪烁，然后开始缓慢收缩，凝聚成一个更密集的图案。

"生效了。"拉帝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最困难的部分——"

砂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种奇异的冲动控制了他，他迫切地需要触碰拉帝奥，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保持自我的锚点。拉帝奥僵住了，但没有挣脱。两人的接触点开始发光，一种温暖的蓝光顺着砂金的手指流遍拉帝奥全身。

"你在...吸收多余的能量。"拉帝奥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这是...非预期的。"

砂金无法回答。他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星海中，拉帝奥的存在如同一颗明亮的恒星，而他正围绕着这颗恒星旋转，被其引力牢牢捕获。无数画面闪过他的脑海——不是记忆，而是情感：孤独、愤怒、漫长的守望...和某种更加温暖的东西，某种拉帝奥自己可能都没有完全承认的东西。

链接突然断开。拉帝奥猛地后退，脸色苍白如纸。"够了。"他急促地说，"稳定程序完成了。"他转身整理医疗设备，动作比平时粗鲁许多。

砂金慢慢坐起来，感到肩膀轻松了不少，但心中却沉甸甸的。刚才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感受到了拉帝奥内心深处的情感——那些被三百年孤独层层掩埋的、几乎连永生者自己都遗忘的情感。

"我们需要补给。"拉帝奥突然说，背对着砂金，"下一个宜居星系是卡珊德拉，六小时航程。你在船上待着，我去采购。"

砂金皱眉："终末学会可能——"

"我会伪装。"拉帝奥打断他，"你体内的碎片太容易被追踪了。"

没等砂金回应，拉帝奥已经大步走出医疗舱。砂金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拉帝奥不是在逃避终末学会，而是在逃避他。逃避那个差点窥见他全部内心的链接。

砂金叹了口气，从治疗台滑下来。他的身体比之前轻松多了，但脑海中充满了新的疑问。他决定去飞船的资料库查查终末之核的信息——如果拉帝奥不愿分享，他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长眠号的资料库是个古老的全息投影系统，需要手动输入检索指令。砂金输入"终末之核"，系统却显示"访问受限"。他试了几个变体关键词，终于用"星核终极形态"调出了一份残缺的文件。

投影显示出一颗奇特的星核结构图，与普通星核的对称美不同，它呈现出一种近乎有机的不规则形状，表面布满脉动的纹路。文字说明大部分已被删除，仅剩几段可读：

"...终末之核并非武器，而是进化之门..."

"...唯有'双生载体'可激活..."

"...代价为初始载体之存在..."

砂金正想深入查看，飞船的警报突然响起。外部传感器显示一艘未登记的飞船正在接近，发射了捕获光束。砂金迅速关闭投影，冲向驾驶舱，但已经晚了——长眠号剧烈震动，被强行拖入对方船舱。

"该死！"砂金抓起拉帝奥留在座位上的应急手枪，但还没等他找到掩护，舱门就被炸开了。三个穿银灰制服的人冲进来，武器直指他的胸口。

"砂金博士。"领头的女人微笑道，胸前的终末学会徽章闪闪发光，"我们终于见面了。"

砂金认识这张脸——维拉·科瓦斯基，终末学会首席研究员，星际考古学界曾经的传奇人物。十年前在一次发掘事故中失踪，原来是被学会招募了。

"维拉前辈。"砂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想到您成了绑架犯。"

"绑架？"维拉轻笑，"我们是来救你的。从那个怪物手中。"她做了个手势，两个壮汉立刻架住砂金，"带他去净化室。会长等着呢。"

砂金被拖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某种蓝色物质。一个白发老人站在容器前，背对着门口。

"会长，人带到了。"维拉恭敬地说。

老人缓缓转身。砂金倒吸一口冷气——这张脸他在父亲的旧照片上见过：马库斯·莱特，星际考古学泰斗，理论上应该已经去世三十年了。

"啊，小砂金。"莱特的声音出奇地年轻，与苍老的外表形成诡异对比，"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砂金强作镇定："我父亲临终前提过您。说您痴迷于一个疯狂的念头。"

莱特笑了："疯狂？也许是吧。但真理往往在疯狂的另一侧。"他走向那个透明容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砂金摇头。容器中的物质看起来像液态的星空，无数光点在蓝色基质中流动。

"这是从十二个长眠者身上提取的星核能量精华。"莱特爱怜地抚摸着容器，"还差最后一份——最纯净的那份。你朋友拉帝奥的。"

砂金的胃部一阵绞痛："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宇宙需要什么。"莱特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房间变成了全息投影——一个巨大的星图，中心是一个砂金从未见过的星系，"终末之核不是武器，砂金。它是宇宙升级的门户。而你的拉帝奥，是唯一能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星图放大，显示出那个星系中央的奇异结构——一颗不规则的星核，与砂金刚才在资料库看到的图像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他？"砂金问。

"因为他接受了'馈赠'却拒绝履行'职责'。"莱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三百年前，他被选中成为终末之核的激活者，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使命！"

砂金想起冰洞中看到的记忆碎片——年轻的拉帝奥拒绝激活那个光球，导致妹妹的死亡。但莱特的说法似乎与记忆有出入。

"如果他拒绝，你们为什么还追捕他？"

莱特的表情变得诡异："因为星核的选择无法撤销。拉帝奥体内仍然携带着激活密码，而你..."他指向砂金肩膀的伤口，"你体内的碎片正在与他共鸣。这绝非偶然。"

砂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在我身上做实验。"

"我们只是...创造合适的条件。"维拉插话，"你父亲临终前同意了。他知道这对宇宙意味着什么。"

砂金感到一阵眩晕。父亲知道？父亲把他当作实验品？这个念头比伤口更痛。

"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莱特走近砂金，"下一次链接时，引导拉帝奥释放完整的激活码。你体内的碎片会记录下模式，我们就可以——"

一声巨响打断了莱特的话。整个船体剧烈摇晃，警报声响彻走廊。

"会长！"一个学会成员冲进来，"是长眠号！它不知怎么挣脱了捕获光束，正在攻击我们！"

莱特脸色大变："不可能！没有长眠者能抵抗十二重能量抑制场！"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更近。砂金趁机撞开身边的守卫，冲向门口。维拉举枪瞄准，但另一波冲击让她失去平衡，射偏了。

砂金在摇晃的走廊上狂奔，身后是追兵的脚步声。他拐过一个弯，突然看到前方舱壁被某种蓝色能量融出一个大洞——拉帝奥站在洞口，全身笼罩在耀眼的蓝光中，眼睛完全变成了星空的颜色。

"抓住他！"维拉在后方尖叫。

拉帝奥伸出手，砂金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起，飞速穿过洞口，落入拉帝奥的怀抱。永生者的身体烫得惊人，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闭眼。"拉帝奥低语，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星际跃迁，但比砂金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

当砂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回到长眠号的驾驶舱。拉帝奥跪在地上，蓝光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自然的苍白。他的呼吸急促，手指痉挛般抓着胸口。

"拉帝奥！"砂金扶住他，"你做了什么？那种能量输出会——"

"暂时...性超载。"拉帝奥艰难地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砂金摇头："只是谈话。关于终末之核的真相...还有你。"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共鸣的事。

拉帝奥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它不是什么武器，而是某种...门户。"砂金小心地说，"而你是唯一能激活它的钥匙。"

拉帝奥的表情变得复杂："他们告诉你代价了吗？激活的代价？"

砂金摇头。

"我的存在。"拉帝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星核选择载体时总是成对的——一个激活者，一个稳定者。我妹妹...本该是稳定者。"

砂金突然明白了冰洞记忆中的场景："你拒绝激活，所以她..."

"消散了。是的。"拉帝奥闭上眼睛，"而现在，他们找到了替代品。"

砂金感到一阵寒意："我？"

拉帝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抓住砂金的手腕："你体内的碎片在与我的能量共鸣。这不是意外。他们选中了你，就像当年选中我妹妹一样。"

砂金想起莱特的话，胃部一阵绞痛："我父亲知道..."

"不重要了。"拉帝奥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会找到方法移除碎片。在此之前..."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我们需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砂金扶他坐下："我来设定航线。你休息。"

拉帝奥摇头："不，有一个地方...终末学会不敢轻易靠近。"他在导航仪上输入一串坐标，"星际联盟边缘的废弃空间站'漂泊者'。曾经是...我的一个藏身处。"

砂金输入坐标，启动跃迁程序。当飞船进入超空间通道后，他转向拉帝奥，发现永生者已经靠在座位上睡着了，面容在跃迁的蓝光中显得异常年轻，几乎脆弱。

砂金轻轻触碰自己的肩膀伤口，那里的蓝色纹路现在形成了一个与拉帝奥后颈印记相似的星形图案。莱特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你体内的碎片正在与他共鸣。这绝非偶然。"

他调出私人终端，开始秘密搜索关于"双生载体"的资料。无论真相多么残酷，他都需要知道——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固执地想要保护他的永生者。

窗外，超空间的流光如同拉帝奥眼中的星辰，美丽而遥远。砂金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就像两颗被迫靠近的恒星，各自的引力场互相干扰，轨道逐渐扭曲。最终是会形成稳定的双星系统，还是在剧烈碰撞中互相毁灭？

只有时间和星核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