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可能也就坚持了不到一个月,不联系我,后来,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给我打电话,继续给我介绍各种杂志的拍摄之类的工作。
我大约每周会和吉人见一次面,然后再有一两天用来拍摄,之后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地消磨了。上周加藤忽然问我要体检报告,支支吾吾的,不过我也能想到应该是吉人要吧,于是昨天我去医院检查了一下,中午刚去领了报告,上面写着我的身体好极了,除了有一些胃炎,肠炎,宫颈炎。我和加藤说了,他让我明天把报告给他带过去。
我给吉人打了个电话,“你是不是染了什么病?”,我直接问他,“要是有病了可别骗我,就别来找我了”。
他气急败坏地让我不要诬陷他,他说没有这回事,我挂了电话还是一头雾水,加藤为什么忽然要我的体检报告。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加藤给了我一个地址,是一个相当高端的酒店的地址,后面的事我不想细说,大致就是我见到了一个恶心的老男人,我礼貌性地进去坐了一会儿,并且表示要离开,但他非要来抱我,我用包把他的头砸出血了然后就跑了。
出了酒店,我打电话和加藤大吵一架。
“我是什么很廉价的女人吗?那样的老东西我可下不了嘴”,我简直要被气死了。
加藤责怪我坏了他的好事,他说中村先生在一堆女人的资料中一眼就看中了我,还说中村先生是个老鳏夫,他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不珍惜。
“那么老的,又老又丑的东西,你也让我去”,我骂他心怀叵测,他反问我说,“你不是也没什么意见吗?”
“我只是信任了你一下而已,你就这么对我”,毕竟之前的几笔生意他的选人都还相当靠谱,至少我很满意,没想到忽然他就这么坑我。
“那个老东西正头破血流地躺在酒店里呢,你要是现在赶紧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当个合格的狗腿子”,我刚说完他就骂了两句,然后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我幸灾乐祸地想到,加藤也许要倒大霉了。
不过,似乎我也倒大霉了,之后加藤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了,那些杂志的邀约也没了,我又开始重新找工作了。
吉人最近也很不稳定,他似乎有了新欢。
前段时间路过我常去的那个live house的时候,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一张传单,上面写着“最强新生代乐队BECK,复活!!!”,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被做成了流血的特效,看起来十分惊悚。
我决定了,我要去找龙介还钱。我在舞台下面寻觅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龙介的影子,等到他们演出结束后,我跟着人群凑了上去,等到人群散去,我才有了和他们说话的机会。
“阿平”,我还是叫着阿平的名字。
他们又去了旁边熟悉的居酒屋,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龙介还没有回来。
“龙介也许去了美国”,所有人都不确定龙介的去向,我对着真帆说,“你是他的妹妹,那就你来还钱好了”。
“啊,我哪里有钱”,真帆连连摆手。
我看向了一旁的小雄,“你是他的妹夫,那就你来还钱吧”。
小雄脸憋得通红,但也还是支支吾吾地说着没钱。
“你这个女人好奇怪,龙介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找我们,而且你和龙介之前也没有交往过吧,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们,还有BECK没有关系”,真帆说话一点都不像日本人,和龙介一样直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在美国待过好多年的归国子女。
气氛一下就变得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吵起来了,我却忽然笑了,“好吧,那等龙介回来了,记得让他联系我”。
然后就接着吃吃喝喝,大家平摊了账单,就各自回去了。
我刚走不到五分钟,身后就有人叫我,“美幸小姐,等等我”。
我停下来转过身,是千叶,他说这么晚了,一个女生单独在这一带走很不安全,他送送我。
我没怎么和千叶交流过,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上,才发现其实他是个极有趣的人,和他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的充满了愤怒的力量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我好奇地看着他的头发。
“不是”,他挠着头有些尴尬地说,“是烫的,这样显得更嘻哈一点哈哈哈”。
“确实”,我点头深以为然,卷发看上去确实更有黑人风范,和他唱的RAP很搭配。
我快到了,就这样停在了楼下,“谢谢你,千叶,就送到这里吧”。
这时,他才开口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需要钱的话他还有一些可以借我,“真的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当然了”,他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十分爽朗地说道,眼睛却很羞涩地不敢望向我,脚尖捻着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石子。
两年前我就在他身上见过的T恤,发黄的球鞋,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贴着好几张创可贴的看上去就很粗糙的手,打工的拉面店的生意向来算不上好,虽然之前常常听说千叶又借钱给了龙介,但并不曾听说他家里很有钱,倒是龙介据说是某个社长的儿子,只是一直想搞音乐和家里闹了很多矛盾,所以搬出来住了,平时总是口袋空空倒也是不慌不忙。
其实我并不怎么差钱,虽说最近花钱不少,可收入也颇丰,几十万日元也还是有的。
“是的呢,遇上了一些事情”,我随口说着。
“五万日元够吗?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千叶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掏起了钱包。
“大概吧”,我还在神游,千叶就把钱塞到了我手中,等我回过神来,只看见了他的背影,他装作十分潇洒地样子向我挥手,说着,“有需要帮助的请不要客气开口”。
我愣着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真的要离开时转过身子朝我一笑,“美幸小姐,你先回去吧”。
我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看着千叶借给我的五万日元,有三张面值大的一万日元,崭新的,应该是不久前从银行里取出来的,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纸钞,新旧都有,大多数都皱皱巴巴的,隐约还能闻到一些拉面的高汤的味道。
我把钱举起来洒到空中,有的落到了被子上,有的落到了地板上,拉面的味道几乎要把整个房间占满了。
我现在脑海里全都是千叶的背影,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梦见的也是他的背影。他伪装得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潇洒,明明就扣扣嗖嗖的,可是,就是转身背对着我招手的时候,我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英雄气概,我大概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