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娱乐圈】糊了 第7章 童模

七岁前的周许晗拥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她姓许，单名一个“晗”。

周许晗是南方人，和爷爷奶奶生活在潞城，家里有两栋小楼，一栋自住，一栋简单装修后开成了个小旅店。她的爷爷叫周天誉，是个辞职回了老家的大学教授。奶奶叫白秀，是一家企业的会计，因病内退后开始喜欢上养些花花草草。

许晗是北方人，全家一起经营着一家饭店，生活平凡但美满。

一场煤气爆/炸/事故，五岁的许晗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住进了孤儿院，周天誉和白秀失去了自己的独子周宁。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很难熬。

周天誉几乎一夜白头，白秀也一病不起，住进了医院。

恢复创伤需要时间，夫妻俩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彻底没了奋斗的动力，双双辞去工作回到老家潞城，过了一段独来独往的日子。

两年后，周天誉逐渐从痛苦中抽离出来，开始慢慢意识到妻子的不对劲。

她不哭也不闹，安静的生活着，讲话的时候依旧温和有礼。但她变得沉默孤僻，很少笑，也开始切断与外界的交流，几乎不与人沟通交流。

周天誉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吃药谈心，依旧效果寥寥。

白秀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气，变得死气沉沉，行尸走肉一般。

他无奈又无助，恍惚间觉得自己再一次失去了方向。

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一封感谢信，来自一个叫许晗的孩子。笔触尚且生涩稚嫩，文字里夹杂着拼音，信却写得很长，说自己想表达些谢意，又说了些自己的近况。

周天誉回忆了很久，才隐约记起当年去接儿子遗骸时，站在一边低头垂泪的那个小女孩儿。

被他提醒，白秀也终于打起了些精神，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和儿子有关联的纽带，迫不及待的要见见这个孩子。

两人去了北方，在孤儿院里见到了叫许晗的女孩儿。

初见他们的时候，许晗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的眼中有感激，也有害怕。她努力让自己笑着，却控制不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和想要缩到一起的身体。

六七岁的小孩子，因为遭遇人生变故，沾染了超出年龄的老成持重。她除了道歉和感谢，再说不出其他话。

白秀抱着许晗，几乎哭晕过去。

这是他们的儿子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换出来的人，是那场事故唯一的幸存者。她纤细但蓬勃，还有无限的可能。

后来，他们把她从孤儿院接了出来。

周许晗那时候年纪还小，却已经被一场变故推着，更早的懂得了感恩，也侵染了世故。她是发自真心的感激周天誉和白秀，但也习惯性的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带着些小心讨好，她时常会精心为他们准备些礼物。

白秀对她极好，每周都会按时给她零花钱，周许晗小心的攒着，用来准备一份又一份的惊喜。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有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每当遇到自己心仪的小东西的时候，那点零花钱就会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幸好，潞城的每个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在潞城，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比大人更能赚钱。

这里有很多的服装加工厂，需要很多的童模，越精致漂亮越好。

潞城的不少人都在表面上鄙夷着这种靠孩子赚钱的行径，又忍不住对这其中的暴利口口相传，暗地里幻想着自己也能分上一杯羹。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纠结做作，无法坦荡表露的复杂内心。

潞城的溪水总是绕着人家流淌，居民大多住在溪水上游，溪水的下游就是一个叫“小工厂”的地方。

“小工厂”并不是一个工厂，这里曾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粮仓。后来，它被改造成了一个摄影棚。

周许晗骗了白秀，她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去找小朋友玩耍。

实际上，那些天，她总是带着白秀给她的糖，偷跑到了“小工厂”，在摄影棚的门口坐着，观察来这里的大人小孩。

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康宁，她是来往行人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康宁很漂亮，又瘦又高，她总是化着精致的妆容，带着一副墨镜，走路的时候脚上像是带着风，把高跟鞋踩得咔咔响。

她有一个儿子，周许晗听过她训斥他的时候大声喊过他的名字，叫他康轶。

康轶总被妈妈打扮得很好看，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板着脸，显得并不是那么开心，他被康宁像是提着一个装饰品一样牵在手里。

来这里的孩子大多被父母带着，来去匆匆，像是在从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些羞赧大概来源于还未被资，本，主，义过度侵蚀过的社会风气，那时候这里的人们多少还有些放不下身段，怕被人说自己用小孩赚钱。

只有康宁，她大摇大摆，目空一切，坦荡地告诉所有人，她在靠自己的漂亮儿子赚钱。

她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却莫名给了周许晗安全感，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会主动逗弄周许晗的大人，会送给她一个招摇又甜腻的笑。

路过她的时候，康宁总会盯着她多看几眼，偶尔还会冲着她吹个响亮的口哨。

再多遇到几次，康宁开始用她那特有的，永远沾染着满不在乎的腔调打趣她：“哟，这谁家小孩儿，长得这么漂亮。”她弯腰，凑近周许晗，用气音低声说：“小心我把你绑回去，然后……吃掉你。”

她的恶作剧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哭闹，周许晗本能的冲着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康宁就“啧啧”两声，看向康轶，说他：“你看看这妹妹，多讨人喜欢，哪里像你，成天只会臭着个脸。”

话落，他们听到这个招人喜欢的妹妹有些胆怯却坚定的声音，“姐姐，我也想赚钱，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康宁愣了愣，声音盛满玩味，“嘿，姐姐？”

她盯着周许晗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伸手拉住她，说：“走啊，跟我进去。”也不忘恐吓她一句：“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你要说我是你的亲戚，不然他们不会要你的！”

周许晗应一声，被康宁牵着走进了“小工厂”，跟着来的还有康轶清冷的一句：“马屁精。”

摄影棚里条件一般，总是很热，工作人员正忙碌着准备衣服，调试机器。

康轶几乎不和人讲话，也不怎么理会大人们的逗弄，他自己一个人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玩着一个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玻璃珠。

相似的年龄让周许晗很自然的对康轶产生了好感，她尝试着和他亲近。

“哥哥，我叫许晗，你叫什么啊？”

“哥哥，你真厉害，已经能自己赚钱了……”

“哥哥，你上学了吗？你是不是每天都过来？”

“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做？”

……

周许晗凑过去小心翼翼的讨好，她想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以免搞砸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赚钱机会。

但康轶实在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她努力半天也没能得到一个好脸色，只得到一句不太耐烦的，“你话这么多，你爸妈不嫌你烦吗？”

这句话对小孩子来说颇具有杀伤力，但周许晗对父母相关的话题早就已经免疫。她会把难过藏在心里，也很擅长用它当做武器。

周许晗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嗫嚅着告诉他：“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康轶偏头看她，照旧没什么话说，只用皱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表达了些微的歉意。过了一会儿，他说：“哭什么哭，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没有爸爸。”

语气说不上好，也没有直接道歉，周许晗却还是笑了一声，低声说：“奶奶说，朋友间不用说对不起。”

康轶的眉头再一次拧紧。

他们才不是朋友，他刚认识她不超过一集动画片的时间。但他还是仰着下巴偏了偏脸，默认了她的朋友身份。

康轶大多数的时间都跟这群讨人烦的大人呆在一起，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他又听到她说：“我想赚钱给爷爷奶奶买礼物。”

康轶突然就觉得她也很可怜，她还那么小，就要跟他一样，不能在家里玩游戏，或者吃美味的零食，要被妈妈强迫着离开自己的小玩具，出来外面被一群讨厌鬼围着拍照。

他至少还是被康宁开车送过来的，这个小倒霉蛋，只能自己傻兮兮地蹲在“小工厂”的门口……

他斜睨周许晗一眼，对方一派天真的对着自己露出个讨好的笑脸。

那之后康轶变得和善了很多，他会主动教她摆姿势，也会跟她分享自己的糖果，这是属于他的朋友的福利。

到了工作结束，康宁站在墙边跟负责人结账。她软声撒娇：“哎呀，另一个棚给我们这个数呢，你得跟陈老板说说，给我们涨点价啦~我们康轶现在工作很多的。”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只能听到康宁骄矜的笑声，她伸手戳向对面男人的胸口，娇笑着说：“我们这样的交情，还不值得这个价格吗？”

周许晗小心打量康轶，他又开始正面无表情的抠起了手指。

他们还不太懂大人间的是是非非，但也隐约间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康宁终于聊完，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朝着周许晗哼笑一声，伸手从一叠钱里抽出来一张，弯腰递给她。

“呐，给你的。明天要还想来，吃完中午饭在门口等着我。”

周许晗接过，高声道谢，她收好那张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康宁轻挑嘴角，把剩下的钱全都收到自己的包里，嗤笑着说：“真是个傻孩子。”

康轶却突然来了脾气，他皱起眉头扁着嘴，正要发火，就被康宁一把捂住嘴。

“闭嘴，你给我憋回去。”她说：“有什么脾气回去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