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旸以前是我的学长,因为是同一个导师的缘故,我们在组会上见过几次,毕业后一起创办公司也是他的提议……怎么,无异很在意他么?”
挑着眉毛,言御眼中带着几分好笑。
从公司出来开始,面前的青年就一直是这么一副鼓着脸的样子,眼睛也睁得圆溜溜地、坚持不懈地盯着他,嘴上倒是只叫了一声,然后继续一脸纠结。
就有一种槽多无口、或者说找来找去因为想问的太多最终啥也问不出来的美感。
于是言御欣赏够了就率先开口扯出一根毛线头:
“因为公司里人少事多,司旸他……那种表现就当是加班过多实在需要休息的匮乏状态吧。”虽然那一副眼角乱抽一言难尽的样子,确实可以用非常可乐来形容了。
“啊……也不是在意,”
听了解释乐无异眉头却还是皱着,不为别的,只因为听到“组会”条件反射似地打了个激灵,连忙晃着脑袋甩开可怕的东西——论文什么的组会什么的,退散、退散,退散——他想了想,前后晃晃牵在一起的手,
“只是突然见到言先生的朋友,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好像说不清。”
他说不清,言御稍微想了一下倒是准确地抓住了他的纠结,手指反握、轻轻捏捏青年的掌心:
“那么现在,无异已经把我熟悉的人都认识遍了。”
他迎着青年惊讶的目光,声音略微有些飘忽:
“我妹妹言雀你是认识的,其他的……虽然我希望言雀能多交几个同龄人朋友,可我在学生时代的人际关系其实也都是浮于表面,难见真心,不过是配合着周围人的节奏演下去罢了。”
自嘲地摇摇头,感受到青年抓着他的手都更用力了些又是一笑,微微低头柔声说道:
“所以认真来算,是自从认识了无异,我的生活才变得热闹鲜活起来。”
“……”
入了夜的商业街依旧明亮,那些招牌或者橱窗被各色各样的灯装饰起来更增添了几分情调,它们或者简约或者繁华的,落入青年深邃的异瞳里,都化作了细碎的星。
乐无异只觉得自己耳尖像是着了一把火,暖流和热浪从被那呼吸撩拨的位置飞快的一路向下,到达心口时,几乎沸腾。
然而这沸腾却让另一种情绪更加真切强烈,名为心疼的那种。
他是听言先生提起过家境的,父母、妹妹,巨变之下那些孤单、流离失所或者茫然无助的过往被言先生用很淡的语气一语带过——真的很淡,比加了几粒盐的常温白开水所差无几的那种,可是那可是……
“和言先生在一起的话,热闹才算是热闹嘛,其他的只能叫吵!”乐无异让自己笑起来,手臂摇晃的更加欢快,“我给言先生准备了礼物,言先生要不要猜猜看?”
往事不可追,热闹鲜活嘛,日子长着呢,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言御当然注意到了青年背在身后的包,听着里面偶尔的碰撞声像是什么金属制品,但体积好像不算大?看起来背包并没有被塞的很满的样子……
他浅笑盈盈地端详着,青年眼睛亮亮、鼻尖微微翘着的,这么一副很有点得意洋洋又狡黠的灵劲儿,想也知道这一个礼物绝对从各种意义上讲非同寻常。
言御用手指勾了勾下巴,指节碰上脸上的皮肤,两个一样的冰凉,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忽然半开玩笑似的,把嘴角勾成了一个戏谑的弧度:
“该不会……无异给手套里面加了发热装置?手的温度这一个,无异是最会替我在意的了。”
而青年对此连连摇头,带动着额前的刘海也跟着晃来晃去:
“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怎么能专门算是一份礼物!而且,”
他笑了一声,半边脸颊被橱窗里的灯光照映成暖金色,
“而且不都是要讲各司其职吗,给言先生暖手什么的是我的责任啊。”
他歪着头的时候,两边摇乱了的刘海儿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正好形成了个心形。乐无异把手中的伞举得更往里侧倾斜一些,自己也顺势往人身上贴着:
“言先生我们先去坐好,我慢慢拆开来给你,这种冷飕飕湿漉漉的冬雨天,在街上可太不方便了!”
手机传来两声震动,是司旸不放心发来的消息:
“——言御,约会还愉快?……今天这雨下的可太冻了,我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你们也当心。”
“……”
笑容轻而易举的突破了恰到三分的界限,言御把手机放回衣袋,自己张开手臂主动揽住贴过来的青年。
街心的冻雨也罢,冰渣也罢,把空气变得潮湿又阴冷,那本该是他最熟悉的氛围,如今好像却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了。
雨声在撑开绷紧的伞面上叮叮咚咚打的欢快,挨着他的青年暖烘烘的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言御心想,或许是从那一天,青年把外套蒙到他头上遮雨的时候起,他就再也没升起过独自在街上淋雨的心思了。
那一件被淋了个透的外套,蒙到他头上时也恰恰好好遮住了半生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