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着,携着香气与热气,在灯下弥散得更开。那样的香或许是沐浴露味道,湿漉漉的,温热也同样——事实上言御完全没法判断它们是从浴室里飘出、还是干脆就是从青年皮肤上传来的——它们正借着这淡淡白色的缭绕个不停。
空气变得潮湿而馥郁。
“……”
“……”
言御在这一刻久违的感到了不知所措。
青年显然是属于洗头发大力出奇迹的那一类型,洗过澡之后头发乱出了新的标准,刘海撩起,发尾向四面八方形态各异地翘着,没有擦干的水珠不时从上面滚落,圆乎乎的、成群结队一个接着一个落到青年脸颊,也有一些直接到肩膀或者胸膛的,化成一道道晶亮的水线缓缓勾勒过皮肤——
皮肤也是泛着健康光泽的,冲过热水之后透着淡淡的粉……
言御把视线转到一边。
真是……
眼前这情况是他想都能想到的,这个时候除了本能觉得应该避开之外几乎反应不能。可偏偏、偏偏始作俑者还完全不老实,保持着这么一个形象离他越来越近:
“这个浴室还是有点小,施展不开我就干脆出来换换衣服了……言先生?”
甚至变本加厉地往前蹭,让言御避无可避稍稍抬起眼皮就被清晰的锁骨占据视线,紧接着是胸膛、肌肉分明又不失柔和的,随着一呼一吸缓缓起伏着……他还自己拍一拍挺了挺!
“虽然没有刻意锻炼过肌肉……但是,我觉得我这样……应该不难看的吧?言先生怎么从刚才就一直故意避开我……难道妈妈说的是真的,我最近在实验室泡的太沉迷整个人变得油腻阴沉又松垮?然后还说什么来着……?……这种样子最没吸引力了很快会被言先生嫌弃?怎么能这样这种事情一定要避免啊——”
“……”
“……”
都知道是故意避开……怎么又扯到什……什么吸引、嫌弃的?
还有青年的妈妈、傅女士什么说的……眼前一整个晃来晃去的实在存在感太高,言御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去细想青年话中的深意,只按着表面的意思听过这一串的话,到最后几乎又是自言自语——忽略具体内容的话,这情景几乎和青年每一次忽然的走神非常类似,只是这一次思绪飘向的不是机械动力和能源而已。
“……这种方面完全没经验啊,是不是应该求助爸爸找之前的战友帮忙?但感觉会被笑,上次找他要茶饼时就是……或者求助监督?怎么觉得也是差不多的结局……”念到最后整张脸纠结的皱起,这也是熟悉的一种最终表情。
“……”
注意力被诡异的既视感牵扯开,好像呼吸也能变得更加轻易顺畅了,言御于是可以稍稍恢复几分掌控,比方说悄悄往后靠一点拉开一点点距离、或者勾起个笑来顺着青年的话调侃:
“当然是,不难看的,无异在这一方面大可以多一些自信的。以及……我倒是没想到,无异会是在意外表的类型。”
怎么会难看呢,健康的,朝气蓬勃的,青年人的肩膀胸膛哪一处不好看,一寸寸的都是青春。
而乐无异对此的回应是……瞬间重新亮了起来。
棕色头发翘得很有创意的青年开开心心地蹭到沙发上,瞬间把言御辛辛苦苦拉开一点的距离抹平——还又多捎了点儿——终于那一双异瞳被自己的身影占领,他于是欢快地摇了摇胳膊:
“那言先生就不要避开我了!”
似乎是发现对面的沉默像是不置可否,乐无异又把自己往前递了递:
“言先生多看看我嘛,我就最喜欢看着言先生了,从一开始就是,看着言先生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很开心,一不小心就会过很久。”
这种直勾勾的话……言御被他说的面上一热,不知怎么反应只能轻轻应了:
“谁会一直看别人……什么的。”
“真的真的!”重重点着头试图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乐无异终于把自己挪到了极限,无处安放的腿别扭地交叠着,和人膝盖紧紧贴在一起,“就是很好看啊。我第一次看到言先生的时候完全呆住了……”
完全呆住,脑袋里什么线路爆炸禺期骂人什么数据出错什么扳扳通通被一键清空掉,满心满眼的只有被那夜风轻轻吹起的银发,很久之后才能浮起念头,
“……言先生,就像月光一样。”
就像月光一样,淡淡的,冷清清。就像握着杯子的指节、或者旁观繁华时的双眼,再或者是咖啡——冷掉了、还超级苦的那种。
乐无异突然发现自己清清楚楚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一起尝试过的饮品配方、每一个闲聊过的细碎话题、每一个抬起头身边人安静微笑着的时刻——
这种时候这双异瞳就会变得更加清浅柔亮,就像现在一样,所以即使人抿唇不语,乐无异也能判断出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真的不开心。
“我爸说像我这样的,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心思都应该直接和言先生剖白,妈妈也是差不多的说法,还让我找准时机——我觉得现在就不错。虽然我怎么听都觉得他们的话好像怪怪的,但结婚那么多年了感情一直好的不得了,在他这方面他们的建议总是有用的……吧?”
试探着伸手过去拉住言御垂在身侧的那一双——果然没有被拒绝,但哪怕在室内喝过热茶还是那么凉,乐无异于是不假思索地搂住熟练地往自己怀里揣,
“我喜欢言先生啊,所以一直会看着,也希望言先生一直看着我,风清洛说的对,会产生这种念头地话,我的心意其实已经有很久很久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也没想明白,因为这种事情之前从来没有经验嘛。”
“……”
“……”
室内暖风淡淡,和他掌心相贴的,青年的胸膛和心跳一样火热,那一句一句的心意,语气轻快却是与震耳欲聋也没有区别。言御身处其间,被阳光与蜜糖包裹着,心思就像春到南山冰雪消融一霎时所有的机巧都被打通,当然也包括之前忽略了的那一些信息量——
“听取父母的经验,还有傅女士说闷在实验室什么的……无异,你难道把这些,都和家里说了吗?”
“诶?对啊!我每周都会和父母小聚的嘛,上次我爸还嘲笑我约不到言先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