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抽身离去,或者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旁观,这些对于言御来说是尤为擅长的事。
他因此又挂上了熟练的三分笑,心湖上那一些浮动起来的白雾也很快的被风吹散去。
现在提出告辞的话,应该是最从容的,可以来得及顺着便道走到街口停留片刻,那里的风是从公园的湖面上来的,吹到身上会觉得尤其的凉;也可以穿过商业街,当和陌生的人群背道而驰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是难得的……
“言先生?”
正在四处寻找自己带来的雨伞——本来就在身边被之前的一通乱找不知道压到哪一个装置底下了,其实拿不拿着都没什么关系,他本来也不……听见唤声,言御抬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却仍然难以避开阳光晒了一脸。
青年此时的姿势简直像在用自己的上半身和桌面比长度,整个人无限前倾最终完全趴到了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保持平衡,另一只手……
言御看看自己被拽住的袖子,又迎上青年的目光——
“言先生是不舒服吗?为什么突然感觉,言先生整个人一下子就,好像变淡了?噫好奇怪的形容——但言先生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讲嘛。”
还是那样子,明亮的眼中盛满他的身影,尤其是这一次距离格外的贴近于是连那些驳杂的担心、关切都显得格外浓厚真挚,就好像真的要把他一直一直看到心里面一样。
青年的呼吸也同样温热,扑上他的指节,惹得脉搏跳动抢了一拍。
“……”
所以说退开一步的距离刚刚好,让他可以轻轻地摇头说道:
“只是觉得稍微有些累了,该怪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并没有什么问题,不必担心。”
这样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告辞,回去再次致谢,再以后或许再见面碰到的时候打个招呼最多聊几句闲天——当然以他们本身就完全不怎么相干的日常行程,这种机会大概也很少有了。
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丰富的安静,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那……
“啊我就知道!雪长夏那个家伙!”
突然扬起的声音霸道地挤开思绪,同时言御感到袖口被攥得更紧,青年往前蹭地一下又挪了十几公分,或许是因为更加仰着头的角度,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说是瞪了起来:
“雪长夏那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昨晚上就是他拉着言先生聊到四点,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五点多发的消息,说什么一不小心和言先生过于投缘聊的太多让我不行就改个日子……这个家伙!”
他今天穿的衣服袖口并不算宽松,被一把攥住捏的太紧到现在青年的手已经扎扎实实的贴住了他腕上的皮肤。
腕骨分明的立着,覆盖着薄薄的冷白的皮肤,而青年的手却火热,言御只感觉带着薄茧的指缘忽地贴紧,滚烫地、摩挲着他的脉搏。
“……”
“言先生你的手好凉……绝对是雪长夏的锅,言先生下一次不要理他,这家伙原先就是个熬夜冠军,自己搞到四五点不睡,学校的晨跑摆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要不是我替他跑掉,这人到现在绝对就已经成宝藏了——需要从土里刨出来的那种!他早就知道我在今天约了言先生,结果故意搞这么一出……太可恶了!”
“……”
好长……的一大串,言御却很难升起什么想法,因为早在说到手凉什么的时候,乐无异忽然又是往前一蹭抓住他的两只手,无比自然完全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地——揣进自己怀里——捂住——????
简直就像备什么自发热的小火炉包围着,还是柔软的那种,比言雀那一个暖水袋来的舒服的多……呃……
一片空白。
所有的想法在那一瞬间都被删除了,言御难得地把茫然流露在脸上。记忆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这样冒失地无视了距离地与他接近,这样……每一寸皮肤都被温暖熨熨帖帖地裹住,从指尖缓缓流淌,涌入……心间?
心弦一颤。
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当言御回忆起这个让一切悄悄拐了弯儿的日子时,仍然说不清他心里究竟是哪一种情绪占多了一点——那时的他早已不太习惯独自与夜风相伴,反而更乐意在每一个阳光像懒洋洋扑腾开金色毛线团的下午和青年挨在一起,或许是一起毫无形象的躺在地毯上,任由发丝混成一块儿在毛绒绒的像素花纹里纠缠。
但在当下,在已经思量权衡过的所有念头都被青年这一抱一键删除格式化的时候,言御目光只有浮在半空里,好半天才艰难地想起,
是不是该说一声……?说不定这一次是错怪雪长夏了……原本只聊了一个算法的……但突然整套程序都出了bug两个人一起忙忙活活重新搞定完就到了那个时候……完全是意外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