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神秘咖啡店 第11章 重置

“什么意思？”

你把我带来这里，给我上枷锁，说我可以自由选择，但从结果来看，不好玩的东西，失去兴趣的东西，就能随便踹开是吧？平日那般，不过是看在好玩有趣，才那么纵容是吧？

即便他这样想，内心某处因记忆片段产生的些许温度，让原初晃了神。

他不喜欢被束缚，所以极度讨厌少年对他的限制，也讨厌少年的照单全收。

投进湖中的石头不会产生一点水花。

所以他想杀了少年，以此泄恨。

……

……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曾经破碎的灵魂，被少年修复，然后重生这个世界。他庆幸活着，同时也因此畏惧那人。

日常的相处，少年没有强迫他，说不喜欢就不做，哪怕是磨咖啡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拒绝后再没提过。

少年并不怕他，或者说对自己的威胁根本不在乎。他似乎完全不会生气，情绪波动很小，总是纵容自己，但偶尔会说一些无聊又奇怪的话，让自己不爽。

晚上睡觉他总是警惕着，忌惮旁边那扇门的主人前来。不过有次确实来找他了，他闭眼装睡，对方轻手轻脚开门，走到床边。少年探手那刻，派厄斯全身紧绷，但迎接的不是疼痛，而是脑袋上的温度。奇怪的别扭感让他忍不住睁眼挥开那只手，神色阴暗问来做什么。

那时他听见少年淡淡回道：‘唔……听见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什么声音？

‘灵魂的声音。’

他没说话。

……

少年对凡人的事情很感兴趣，不然他怎么会去开店？上位存在会这么无聊吗？

从结果来看，他确实挺无聊的。

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想以凡人之力在这个世界落脚，平凡的融进世界之中。明明那些随手动动就能完成，可少年偏不，店里虽然会展现能力的一角，但在外面，除了那次他受伤，少年几乎不在外面使用力量。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在外面不使用力量。

也想不明白如今那人会因此受伤，面临死亡。

上位会死亡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明知危险还往里凑的少年，此刻正笑着脸让他离开，让他很不爽。

既然要赶他走，那为什么要带他去逛街？为什么要给他准备一日三餐？为什么要给他留一间房？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留下痕迹？

以及……为什么要救他？

就因为他渴望生吗？

就因为他磨合期没结束不准他走吗？

就因为他存在隐患，危险至极，所以限制他吗？

他把他当什么了？

……

他有想过离开的，但当他走出店后，离开那道门时，眼前是流动的人，奔跑的车，异于记忆的陌生景色。

他站在街道路口，身侧走过的人，路过的交通工具，嘈杂的声音，欢快的笑语，异常和谐的世界摆在他面前，对他说——

你好，外来者。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刻意感，但那些景色仿佛谁的眼睛，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

他知道，视线的主人并不喜欢他。

是少年吗？

可少年的视线没有这么冰冷，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奇怪的情愫，不会让他产生寒意，比起寒意，不如说是别扭。

他不习惯这种别扭。

所以每当这种感触萦绕不散时，他会躲着少年。

少年给他的钥匙，说是咖啡店的，他从没用过。每次都是他出去，少年带他回来，或者说，他一个人回来时，门根本没锁，是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也不是没一个人生活过，但以前的日子除了赛伯拉斯，都很无聊，逐渐，他变得散漫，对很多事提不起兴趣。

平静许久的心脏在死寂后，来到新世界那刻又跳动起来。

在外面讨伐魔兽，他一直都有离开的机会，那时他总会扪心自问。

你有能力离开这里，为什么不走？

是因为限制没完全解放？

是因为那人让你重获新生，内心存在感激？

或者说你没有归属，所以不愿意走？

归属？

在看见路过的凡人小孩被她的亲人牵着走时——

‘妈妈，如果某天我迷路了，你会找到我吗？’

‘不会迷路的，因为妈妈会一直牵着你的手，然后带你回家，吃很多好吃的。’

‘哇——那我要吃很多好吃的！’

奇怪，他竟然会对这种场面产生波动，胸口的苦涩是什么？

他明明不会产生情愫的，他明明是蔑视凡人的，他明明可以杀掉那些让他变得奇怪的家伙……

……如今，让他变得奇怪的人如他所愿，即将死去。

胸口闷闷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

雨下大了，如少年所言，暴雨将至。天空劈下赤雷，宛如静止的世界逐渐被赤红的雷光吞没。

他身上很多血，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刺目又滚烫。天使手上沾染少年的血，是红色的，是温热的，是冰冷的。凝固的血迹被雨水冲刷，那人浑身湿透，泡在血水中，而他被伞罩着，除了臂膀湿了点，其他都是干燥的。

少年记得他不喜欢下雨。

派厄斯抿着唇，看着手上的血水，缓慢道：“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靠在墙上的人露出他熟悉的笑容，依旧毫无情愫：“因为你的愿望实现了。”

“所以现在要扔掉我是么？”他轻嗤，觉得可笑，“在你眼里，我果然和人类的玩具没什么两样吧。”

他说的轻松，但他知道，他不想这样，他不愿意当别人玩弄的对象，所以他对少年不在乎的态度生气。

在对方眼里，他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被上位的线控制的木偶，被命运桎梏的傀儡。

“不是哦，小鲨鱼就是小鲨鱼。”

少年的声音很轻，像云，柔软的不可思议。不知是不是上位的缘故，他有时说话莫名有种安抚的感觉，让人平静。

“不是命运，不是桎梏，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否则将面临崩坏。”

“限制你，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你会被世界驱逐，所以向生的你，不能就此离去。”

红发天使垂头，看不清神色：“那你让我走……是什么意思？”

少年含笑，突然来了点精神：“你那么聪明，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啊。”

天使的表情突然难看起来，自己想方设法躲他的情况，少年一清二楚。

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又清楚的不行，让人气的牙痒痒。

见他扭曲的脸，黑发少年没再逗他：

“这片区域平衡被打破，即将被规则反噬，一定范围的存在都会消失。只有你离开这里，才能活下来。”

是这样吗？

“你呢？”

他破天荒问了句。

“我？哈哈，不用管我，对我来说只是睡一觉罢了，睁眼闭眼的瞬间，又是新的一天。”

他震惊抬头，然后又被涌上来的怒意充斥：“所以你不会死？”

那他这么伤感干什么？

他傻比吗？

……

伤感……

原来他是在难过吗？

因为难过，所以胸口苦涩。

少年有些意外：“你在担心我？”

“……没有。”

被对方发现，他别扭偏过脑袋，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黑发少年探手，捏住天使的衣袖，扯了扯：“小鲨鱼。”

“……”

“小鲨鱼，生气啦？”

“别烦我。”

见他还是不理人，少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触，很新鲜，很奇特，也很高兴，由内心波澜产生的开心。

他张嘴，第一次叫了那个称呼——

“派厄斯。”

红发天使愣了愣，赤瞳带着惊讶，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少年第一次叫他名字。

名字是独立的个体，是存在过的证明，意义非凡，所以很重要。

不是小鲨鱼，不是力天使，而是派厄斯。

少年在叫他名字，那一刻，他察觉内心的那点憎恶，消失了。

“你叫我……什么？”

“派厄斯。”

嘴角带着血迹的少年，笑的很温暖，那双澄澈的蓝瞳里头一次有了温度，掀起涟漪。

他在叫他。

然后他听见他说。

“我似乎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远处的景色逐渐被赤雷劈出的光吞没，困意强烈，少年缓缓闭上眼睛，对他说了最后一句。

“快走吧。”

周边震颤，像极了派厄斯曾经处置忤逆神使的星球，但这一次，天空伴随赤雷肆虐，裂痕遍地，如玻璃般破碎，化成光点消失。

远处渐近的碎光吞没屋檐绿植，坠落的高楼砸在河道上。赤雷像跃动飞舞的龙影，在少年闭眼那刻开始攻击天使，却总是劈不中这个异世界的原初。

他也意识到了，这玩意想干掉他，但不知什么原因，准头不行。

【外来者。】

声音在脑中回响，强烈的压迫让他面色苍白，背脊沉重。

又一道雷落下，却奇怪的变了方向，竟是偏向少年倚靠的建筑，不知为何歪歪扭扭。长矛一闪，挡住那道赤光，但力量被限制的天使根本撑不住，武器瞬间破裂，雷光在他身上劈出狰狞的痕迹，鲜血撒了一地，眼镜被掀飞，摔碎在地。

或许是见他受伤，落雷停止了，远处的光缓了动作。

察觉对方停下，他多少猜到什么。胸口留下的是血痕，不是碎光，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忍着堪比灵魂创伤的痛感移动。

或许是碎光，少年胸前只有艳丽的血。受伤的天使缓慢背起沉眠的人影，逐渐远离这片土地，他走过的地方留下显眼的痕迹。

在他离开后，碎光宛如浪潮，瞬间吞没这片空间。

……

……

几天后，少年打着哈欠开门，入眼便是红色的走廊，以及墙上的血痕，他愣了愣。

小鲨鱼回来了？

顺着血迹走到里面那间敲门，无人回应，他拧开一看，房间里没有人，血迹到门口就消失了。

“又出去了？”

他下楼，看见地板四处都是艳丽的痕迹，有些已经干涸了，有些还未凝固，似乎刚弄在地上。少年在沙发背后发现了派厄斯，他倚靠沙发，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

天使身上有一道见骨的伤痕，那道赤雷并非普通的雷，所以无法愈合，只能任其鲜血横流。

少年沉思一会，探手抚上那道狰狞的血痕，淡淡的光聚现。

派厄斯缓缓睁眼，眼前一颗模糊的黑色脑袋，身前的伤在淡光治疗下止血。察觉距离太近，他怔了会，想要站起来。

“别动，一会就好。”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停下动作，偏过头不去看，以及将那点别扭感摁回去。

“疼吗？”

那不废话吗！

但话到嘴边，他又不想承认，感觉很丢人。

“你当我是谁？”

少年笑笑：“小鲨鱼。”

派厄斯已经放弃让对方改口了，再说那人也不会听，反正都没用。

天使想起赤雷的事，思考半会，说得缓慢：“为什么没有消失？”

少年专注给他恢复，嘴里倒是漫不经心：“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护着你。”

别扭感又冒了出来。

“嗯？你的眼镜呢？”

“丢了。”

少年后退点，然后站起来朝楼上走去，一会又下来，蹲在他面前，手里放着熟悉的东西。

黑发少年给他戴上：“忘掉那些事吧。”

说的倒轻巧。

看出他在想什么，少年叹气：“别怕。”

“谁怕了？！”天使炸毛了。

他怕个鬼啊！

“嗯，你不怕。”

“……”

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沉默的气氛中，手机突然响了，少年接听那刻，脸色很冷。

派厄斯感觉他心情或许大概有那么一点可能不太好。

“之前说过，不要来干涉我。”

“只是重置而已，哭什么？”

派厄斯听着听着莫名觉得不对劲。

等会，他说什么？

重置？

什么重置了？

谁哭了？

嘟——

少年挂断了电话，叹气扶额，脸色缓和许多。

“瞎操心。”

少年转身对上派厄斯的目光，知道小鲨鱼有很多想问的：“我替你教训祂了，祂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刚刚没听错的话，对面那个谁是哭了吗？

天使被少年搀扶站起，因为身高，对方踮着脚，他弓着腰，走得很慢。

“死亡对我来说是很小的事，你可以当做睡觉。”

“被反噬的空间，在现实中会以合理的方式处理，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天使感叹：“所以你真的不是人。”

“你骂我。”

天使不看他：“我只是陈述事实。”

“哦。”

“今天又不开店？”

“不开了。”

“真任性。”

“彼此彼此。晚上吃什么？先说好辣菜不行。”

“闭嘴，你怎么这么啰嗦。”

某人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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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