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风裹挟着焦土气息扑面而来,鸣海踏过满地灰烬的草地。他的皮鞋碾碎几片焦黑的落叶,在佐仓蜜柑面前单膝跪地,藏青色西装裤沾上了炭灰也浑不在意。他的手指穿过少女凌乱的发丝:“我都看见了,蜜柑。”鸣海的声音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效果:“你做的很好。”
我退无可退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松树皮,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了层水膜——强行催动咒力的反噬正在发作,被□□击中的胃部也阵阵发痛,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起阵阵战栗。
“入学试验合格了。”鸣海的手放在少女的额头,面露笑容:“恭喜,你拥有相当优秀的能力。”
……有点想吐,我靠在树干上放缓呼吸,努力缓解身体的不适。耳鸣声中,视线开始出现雪花点,不远处日向枣与流架的身影在视网膜上拖出重影。
鸣海的解释断断续续飘进耳朵。原来佐仓蜜柑的爱丽丝是“无效化”,枣的火焰在刚才接触瞬间被抹消掉。难怪刚才钉子上的咒力链接突然消失。
忽冷忽热的身体提醒我不要再想东想西,赶紧休息才行。在他们的注意力还在佐仓蜜柑身上时,我摸索着身后的树干准备离开。这一场事故的目的是什么,我并没有太多兴趣。
“喂。”黑色制服衣角闯入视野,日向枣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前,将治愈石塞回我的手心说到:“我送你回去。”
我见他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不愿意露怯的我站直身体,强打精神朝他笑了笑,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谢啦。”
日向枣看着眼前的钉崎野蔷薇,察觉到她的状态很糟糕,眉头习惯性拧起,却也没有说更多,只是伸出手让我扶着。佐仓蜜柑已经确定拥有爱丽丝,他没有阻止对方入学的理由,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了。
少年绷紧的臂膀成了最稳固的支点,我扶着他手臂却止不住颤抖,似乎察觉到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日向枣朝我靠近一步,让我能靠着他的肩膀而不是直接倒下去。
那边的鸣海也发现了我不适的样子,朝我这边走来。在感觉到后颈已经开始痒的我赶紧抬手制止他进一步向前,即使是这个距离我也能闻到他身上喷的青草雪松味香水。
他犹豫了一下,收敛自己爱丽丝,在我感觉稍微能喘气时听见他说:“钉崎同学……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我摇头指了指身边的日向枣,停顿片刻,缓过最难受的阶段后开口说到:“没事,有枣在。”衣袖下他的肌肉紧绷,不动声色的将我撑起来。
道别后日向枣架着我转过身,鸣海老师的目光似乎还在身后,我努力挺直后背,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返程的路走的很慢,我听着耳中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忍不住停下脚步。
佐仓蜜柑手指捏着制服裙摆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出于担心开口问到:“钉崎同学没事吗?”
鸣海想到她每个月要做的除秽,抬手摸了摸佐仓蜜柑的头发,低声说到:“没事…枣已经送她回去了。”
见她还是一副不放心模样,他露出笑容,伸手抚平少女翘起的衣领,不知是为了让佐仓蜜柑安心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他补充到:“那孩子……比看上去顽强得多。”
不远处飞田裕正蹲下身捡掉落在地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出今井萤绷紧的侧脸。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着,想到打中钉崎野蔷薇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准备回去给钉崎野蔷薇整理些学习笔记。
“话说钉崎同学的爱丽丝是什么?”佐仓蜜柑仰起脸,蜜色的眼眸中是好奇的神色:“是操控钉子吗?像童话里的诅咒魔女那样?”
鸣海露出一个稍显为难的表情,一边思索一边斟酌:“怎么说呢……”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描述时,今井萤打断了他们间的对话,走近佐仓蜜柑,那双总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蓝紫色眼眸里全是警告:“靠近她就会被诅咒,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鸣海张了张嘴:“小莹,不要这么说,野蔷薇并没有做过什么……”但他没有说出让佐仓蜜柑跟她成为朋友这些话,毕竟以那孩子在学院的处境,确实不合适。
日向枣见我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开口:“喂,暴力女,你……”这时他瞳孔倏然收缩,即使隔着两层衣服,他也能感受到滚烫的体温。
“……没关系。”我咬牙刺激咒力在我体内游走,咒力能强化身体机能,只要能挺过这一阵。我仿佛能听见自己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我抬头是朝他扯出一个自信的笑:“因为我是最强的。”
日向枣暗红色的瞳孔中映出我煞白的脸——被冷汗浸透的额发紧贴皮肤,活像刚诞生的咒灵,一点都没有传说中最强的样子。
没错,我是最强的。自己的意识世界逐渐变得昏暗,我在心底又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没错,在这个世界,我就是最强的。
所以我不能倒下……
一阵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声,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心读踩着满地枯叶走来,发出细微的脆响。他抬手向日向枣打了个招呼,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日向枣一手扶着钉崎野蔷薇,看到心读出现心里松了口气。他瞥了一眼站着失去意识的钉崎野蔷薇,暗红的瞳孔流动着不明的情绪。日向枣抬头看向心读的方向,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我欠她一次。”
“嗨嗨,我会帮忙转告的。”心读笑眯眯地应下,语气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他走上前抓住野蔷薇的手臂,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见有人接手,日向枣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很快被林间的阴影吞没。
心读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野蔷薇,她的额发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心读伸出手戳了戳她发烫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真是倒霉,要不我把你送回神社,去去晦气?”
话虽这么说,他却已经俯下身,将人背了起来。野蔷薇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块烙铁,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度。心读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下去,这才迈开步子朝宿舍方向走去。
“哇,野蔷薇,你好重啊,要不要考虑减减肥?”心读的嘴一如既往地毒,可惜被攻击的对象此刻已经失去意识,什么也听不见。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心读的后颈上,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林间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拂过,树影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心读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他抬头看了眼树枝后一碧如洗的天空,轻声叹道:“到最后都还在装模作样。”感觉到背上的身体微微下滑,他托了托她的腿弯,语气难得温柔:“早说让我陪你一起不就好了么。”
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过教室窗棂,在桌面的单行本上投下菱形光斑。心读的指尖突然悬停在某一页,眼前出现野蔷薇被火焰包围的一幕——那是一直关注北之森的透视心里看到的画面。
“啪”地合上漫画书,他起身朝外走去,领座的狐狸眼从小说中抬起头:“心读,你去哪里?”见心读走出教室,他好心提醒到:“下节课快开始了哦~”
“出去接个人——”尾音消散在走廊穿堂风里,心读反手带上教室门。狐狸眼歪了歪头,耸肩接着看漫画。
心读穿过教学楼中庭,丁达尔效应下,光有了具体的形状。心读双手插兜朝北之森的方向走去:“现在过去的话……”他停下脚步看着天边成排飞去的鸟雀自言自语到:“应该刚好能捡到玫瑰小姐?”
晨光透过米色窗帘的缝隙,照射在蓝白格纹的床单上。我正对着墙上斑驳的树影发呆,门铃突然响起,我起身打开门。
保姆机器人站在门外,圆润的金属外壳折射着朝阳,机械臂托着的餐盘上,玉子烧正冒着袅袅热气,见我出来它胸前的显示屏闪烁出笑脸符号:“太好了,钉崎同学。”它端着餐盘饶过我送到床头柜:“快来吃早餐吧。”
床头柜上除了早餐还有我刚从额头上撕下来的退烧贴,正面不知被谁用记号笔写着“笨蛋不会发烧”几个字。
我端起温热的白粥,食物的味道诱发身体潜藏已久的饥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陶瓷碗沿,我有一件更在意的事:“保姆妈妈,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最后记忆仍停留在北之森,之后尽是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有谁一直在我耳边说着什么。
“是心读同学。”机器人用绒毛手帕擦拭我额角的薄汗,红外扫描仪在瞳孔处亮起绿光,“体温36.8℃,血氧浓度恢复至基准值。”扫描完我的身体,见我已经康复,胸口的显示屏上放出小小的烟花。
我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保姆机器人突然转向门口,天线接收着无形的电波:“初等部A组需要协助,先失陪了。”圆滚滚的身体灵巧的滑出门缝。
正要关门时,玄关处的瓦楞纸箱闯入视线。搬进房间打开后,我发现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除臭剂?
是谁的恶作剧吗?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拿起其中一瓶仔细打量,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日向枣曾经使用过的,用来消除血迹的喷雾。
好家伙,没想到他有这么多存货!没多想的我喜滋滋的把纸箱塞进床底,将随手抽出来的一瓶塞进工具包中。好用就是王道!
(PS:实际是发明者今井萤放的,主要作用就是消除血迹,连专业设备都检查不出来的那种。至于她为什么会发明这个,只能说……)
吃完早餐,我活动着仿佛生锈的身体,关节处咔咔作响。
推开窗户,窗外清新的空气卷走室内的沉闷,我长舒一口气,正下方是朝气蓬勃的学生,梧桐叶影在他们肩头跳跃,远处钟楼传来悠扬的报时声,我露出笑容,这是属于钉崎野蔷薇的新的一天。
这个世界野蔷薇没能遇到第二个拥有咒力的人,所以她对在不安全的地方暴露虚弱这件事非常抗拒,虽然作为同伴的日向枣在旁边,但是因为日向枣并没有直接拔除咒灵的能力,所以野蔷薇一直跟自己强调不能随便倒下。
心读嘴是真的毒,趁野蔷薇没意识的时候小小抱怨一下。
今井萤对钉崎野蔷薇那么警惕的原因是撞到过她做完任务的状态,被她判定成真正危险的家伙。发明喷雾的主要原因是为了从日向枣那里挣钱。(除了日向枣没人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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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