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纳鲁拉想,她或许能够找到杀害贝斯特的凶手。所以第二天阿芙纳鲁拉冒着风雪进入人间,直往18诺姆的神庙区走去。
人间比神界更冷一些,雪花也不再像神界那么柔和,反而像刺面的尖刀,将阿芙纳鲁拉的脸颊割破。
但她也顾不得这些,顶着寒风继续向前走去。
18诺姆虽然已经在神明的帮助下重建完毕,但在这里居住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阿芙纳鲁拉不禁想起透特对她说过的话。
阿芙纳鲁拉是在一个下午去拜访透特的,她以前从未见过他,只知道他是神界的智者。
她想向透特请教贝斯特死亡的真相,但他只是对她说,
“猫神贝斯特死得很惨,她管理的18诺姆满城被屠,神庙里的祭司也都被杀了,贝斯特据说是死在了神庙里,最后凶手一把大火烧了神庙,如今也只剩下废墟一片。西阿曾经奉命去调查贝斯特死亡的真相,不久后,西阿就意外暴毙,她像是查到了什么的样子,只是被凶手灭口了。”透特是一位金发绿眸的男子,说话间还不时动作优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口,又轻轻将杯具放在茶碟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听了他的话,阿芙纳鲁拉不禁问道,“现在那里还是一片废墟吗?”
透特点点头,答道,“如今神庙区还是变故发生后的样子,只有居民区在神明的帮助下陆续重建,只是人类也不愿居住在那里,往那里去的人少之又少。”
“陆续死了两位神明,为什么没有追查到底?”
透特掀起眼眸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多带着探究的意味。眼前的少女虽说是密隐山神阿蒙的小女儿,但他毕竟跟密隐山林交往甚少,从未听过此女名号。如今她突然出现在神界,还与生死不明的太阳神女阿芙纳鲁拉同名,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透特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神王不让查。”
“?”阿芙纳鲁拉不解,还没来得及再次提出疑问,就听透特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在追查此事,可以给你指一条线索。”
“什么?”阿芙纳鲁拉问。
“贝斯特的遗物,月光石。”
阿芙纳鲁拉看着透特,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慢悠悠到来。
“那串项链是神王拯救贝斯特时为她戴上的,当年贝斯特在雪山之巅奄奄一息,她本该早已死去,是月光石中圣莲的生命碎片救了她一命。而圣莲是起记录作用的法器,贝斯特死亡的真相应该被月光石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但月光石被神王看管,我们一众神明都无法靠近。”
“你想让我去偷阿图姆的月光石?”阿芙纳鲁拉惊诧地问。
“不是偷,是去看。”透特的指尖轻点桌面,面色严肃地说道,“月光石中记录的真相只有神王一人看过,我不知为何神王要将真相封锁,但是我们都需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对惨死的贝斯特和意外暴毙的西阿,还是人间18诺姆的无辜百姓。”
所以阿芙纳鲁拉只得再次进入阿图姆的暗室,拿起那枚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月光宝石。但是那枚宝石却在她拿起的瞬间飞向空中,一个白净的蓝眸男孩儿从其中显出模样。
男孩儿张口叫道,“阿芙纳鲁拉?”
阿芙纳鲁拉看着空中的男孩儿,眼神疑惑,问,“你是守护月光石的精灵吗?”
”你不认得我了…虽然我一开始也没认出你,毕竟你换了一副模样…但你的气息我记得。我是卡啊。”
“卡?”阿芙纳鲁拉说道,本想靠近他再问些什么的,但是那男孩儿却忽然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痛苦挣扎着消失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残存的记忆碎片,一个轻柔娇软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她说,
“我是不起眼的小猫神,连人类的坏小孩都可以在我身上踩上两脚,他们踩我最柔软的肚子,用小刀割破我还没长出幼毛的皮肤。”
那年初雪,她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她奄奄一息地挣扎在那个冬季,她以为她要死了,直到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个男人的怀抱对还处在幼猫时期的贝斯特来说是多么温暖,就像是冬日里靠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被充满安全感和幸福感的绒绒毛毯包裹着,她躺在男人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
“你猜那个人是谁?”
“是王。”
“是他救了我。”
“你懂吗?我爱他,哪怕他不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他。”
阿芙纳鲁拉看着月光石再次散发出略微黯淡的光芒,仿佛被斯堪的纳维亚的雾气所缭绕,为亘古永恒的冰雪所覆盖,里面隐隐传来贝斯特死前遗憾释然却满带爱意的话。
阿芙纳鲁拉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我爱你,我的王。”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是谁杀死了芙蕾雅?”
破败的神庙区内,曼尼和阿芙纳鲁拉找了个躲避暴风雪的角落,燃起了一小撮篝火后席地而坐。
“没有。”阿芙纳鲁拉接过曼尼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继续道,“有人把那段记忆封存了,我看不到。”
“阿图姆?”曼尼说道,伸手向前烤了烤火。
阿芙纳鲁拉问,“北欧的狼王也会怕冷?”
曼尼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她越擦越严重的侧脸,无奈地从她手中拿过手帕,小心翼翼地点过伤口。
阿芙纳鲁拉觉得被曼尼擦拭过的伤口暖暖的,带着篝火的热意。
“我的手太凉了,怕冰到你。”曼尼开口说着,手中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他专注地为阿芙纳鲁拉处理着伤口,而阿芙纳鲁拉也顺着视线看向他,开口问道,
“你的左眼是不是受过伤?”
曼尼从她的伤口处移眸看向她,右眼蓝眸清亮,左眼雾蒙发灰,他神色淡淡,语气平常地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
“是被一个女人戳瞎的。”
阿芙纳鲁拉问,“什么样的女人能有这魄力,敢戳瞎北境狼王的眼睛。”
曼尼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芙纳鲁拉也沉默下来。
破败的神庙区外风雪交加,冷冽的寒风从废墟的窗口呼啸而来,刮得阿芙纳鲁拉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胳膊,说道,“好冷啊。”
曼尼又往火中添了一把柴火,应道,“北境还要更冷呢。”
阿芙纳鲁拉望着越燃越旺的火光发呆,忽然听曼尼说道,“所以呢?将真相封存的到底是不是阿图姆?”
阿芙纳鲁拉没有说话,这是个很矛盾的问题。
按理说,能接触到月光石的只有神王,而经常在神王身边晃悠,知晓月光石位置的应该也只有她,不会再有别人。而且神王对月光石的态度如透特所说又小心至极,封存月光石真相的应该就是阿图姆不会有错。
但是,她不能承认啊。一来是她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如果让曼尼知道埃及神王阿图姆隐藏了他妹妹死亡的真相…
阿芙纳鲁拉在心中否定道,“不行,绝对不能让曼尼知道。”
她从火光中抬起头,对曼尼说道,“不知道,但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杀害贝斯特的凶手封存了真相。”
她想了想,又道,“你看,如今我们也探查过这片神庙区,什么线索也没有。我觉得我们不能从这里入手。”
“那从哪里?”曼尼问道。
“曾经有一位神明可能查到了贝斯特死亡的真相但是她却意外暴毙了,我可不信她是意外暴毙的,她肯定是被凶手杀了。”
曼尼顺着她的话说道,“你是说,刚才提到的西阿?”
“对。”阿芙纳鲁拉肯定道,“如果我们能查明西阿是被谁害死的,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凶手。”
于是,曼尼和阿芙纳鲁拉一拍即合决定彻查当年西阿的死亡真相。两人寻访了不少神明,但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线索。唯一一条看似不关紧要的线索,却被阿芙纳鲁拉提另拿了出来。
“曼尼,你还记不记得小魔法师海卡说,西阿讨厌人类。”
曼尼回头看向她,应道,“是有这么一句,不过这很重要吗?”
阿芙纳鲁拉点点头,又望向天边的薄雾,苍穹之上有天空女神努特施展的群星闪烁,再过几时也就是日出了吧。两人也是刚从海卡的居所出来,而海卡因为要在夜间陪同神王巡视杜阿特,所以他回来时已经是后半夜。
阿芙纳鲁拉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在我看来,讨厌甚至是憎恨,都来源于爱。只有真正切实地爱过,才会在爱消逝直到不再被爱的那一刻感受到心中的憎恶。”
曼尼将信将疑地说,“你是说西阿作为埃及神明,她爱过人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阿芙纳鲁拉将手肘搭在左胳膊上,右手摸着下巴想着,继续说,”你看…”
可还没待阿芙纳鲁拉说完,就见曼尼结结实实绊了一脚,一个趔趄险些摔在路上。阿芙纳鲁拉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又仔细看了看地面,因为穿着鞋感触并不深,但是这条路的确是坑坑洼洼,泥泞了些。
阿芙纳鲁拉伸手拉住曼尼的手,说道,“你左眼本来就不好,如今这天色又昏暗。我拉着你走吧,就这一节路,也不劳烦你使用魔法瞬移回宫了。”
曼尼低头看了看阿芙纳鲁拉握着自己的小手,又抬眸看着阿芙纳鲁拉,紧了紧手,应道,“走吧。”
又时候,走到过于泥泞的路段,阿芙纳鲁拉还会出声提醒道,“小心这里,这里有一处很大的坑,里面都是泥。”
有的时候阿芙纳鲁拉还会调皮地吓唬曼尼,“小心小心,这里有一只大青蛙哦!你怕青蛙吗?”
曼尼一脸紧张地低头看向脚边,又神情严肃地问,“青蛙是什么?是你们这里的妖怪吗?”
阿芙纳鲁拉也是一片无语,抓过池塘里一只翠绿翠绿的小生命就给曼尼看,“这就是青蛙!”
曼尼被被眼前眼睛豆大,“孤寡孤寡”乱叫的绿油油滑皮小生命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去,又因为没看清后面的路而一脚踩进泥坑,连带着牵着他的阿芙纳鲁拉一起向泥巴里跌去。
“曼尼!”阿芙纳鲁拉坐在水滋滋的泥坑里对曼尼怒吼道,她挖了一把泥,作势就要往曼尼的脸上涂去。而曼尼倒也不示弱,一手并住她的胳膊举在头顶,另一手抓过污泥就要在阿芙纳鲁拉白净的小脸上作画,嘴里还不依不饶道,
“是你先吓唬我的!”
正当阿芙纳鲁拉没有办法,反抗不得,紧紧闭着眼睛等待接受污泥洗礼的时候,一声轻咳传入两人的耳朵。
阿芙纳鲁拉睁眼一看,竟是神王阿图姆。她赶紧撇开曼尼,快速从泥坑里站起,却又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不小心滑倒,再次跌坐在泥坑里。而在他身边的曼尼反倒是好整以暇地斜眼看着她。
阿芙纳鲁拉更是对他怒目而视,刚抓起泥巴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动作却因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双手而停止了。
“起来吧,我们该回去了。”阿图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冽又深沉,阿芙纳鲁拉怔怔地抬头看向他,正要抬手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掌心都是脏脏的泥巴,又犹豫着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身后蹭了蹭,但还是不敢搭上阿图姆那双干净的大手。
“没关系,阿芙纳鲁拉,我拉你起来。”
他又离得近了些,身上沾染的那股莲花清香扑鼻而来,而他穿着洁净的衣袍,站在泥地里却依然一尘不染。
阿芙纳鲁拉低着头,搭上他的手,慢慢站起。又看向身边的曼尼早已等候在一旁。
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急急地对阿图姆说道,“曼尼他左眼不好,所以我拉着他…是想帮他走过这段泥路。”
”嗯。“阿图姆抬眸看着她,轻声应道,又转头对曼尼说,”我会派侍者送您回去。这段日子里,如果您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忙解决的。”
曼尼点点头,又看了阿芙纳鲁拉,就跟着侍者回去了。
目送着曼尼在掌灯侍者的护送下离开,阿芙纳鲁拉回头对阿图姆说,“我们也回去吧。”
阿图姆墨色的眼眸中眼波流转,他淡淡地垂下眼帘,对阿芙纳鲁拉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