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他太闹腾了,要不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去吧。”应如惟拎着许南的背包对宋光说。
“别,你那边远,在晚就没公车了,我离他那还近一点。”
宋光搀扶着扒在他身上喝的醉醺醺的许南。
三人正站在路边等车。
“别管我,我还能喝……”许南醉的糊涂,眼神迷离的看着逆在路灯光晕中的应如惟,憨笑道:“嘿嘿,应哥,你这会儿真漂亮,当我老婆好不好。”
宋光忍无可忍,轻轻扇了他一耳光,“闭嘴,你有完没完!”
这醉鬼的话应如惟没当回事,今天他们下班约了饭局,许南越喝越来劲拦都拦不住,然后借着酒劲拼命的倒苦水,说什么男朋友嫌弃他,然后跟人跑了,说着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
他和宋光对这醉鬼一点同情都没有,许南和他男朋友随时都在闹分手,随时都在复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车来了,应如惟把他俩送上车后,叮嘱道:“宋哥,到了给我发个讯息。”
“有我在,没事!”宋光摆摆手,“你也注意安全,快回去吧。”
看着他们的车开远后,应如惟才往车站的方向走。
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里霓虹璀璨亮如白昼,但依然有光照不到的死角。
“呜……!”
一声呜咽,几个黑影攒动迅速消失在暗巷之中。
与此同时,位于半山腰别墅内的书房中,腾霖左腕红点闪烁,这是最近给菲特尔特别设置的颜色,翟庭如今被困在家里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应如惟今晚和朋友在外面聚会,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事能让菲特尔打来,但事关应如惟他快速接通。
“应先生被绑架了!”
腾霖剑眉紧拧,手中的钢笔硬生生被他折断,锋利的断口割伤了他的手指,墨汁混杂着鲜血滴落在文件上。
他深深地看着桌子上黑红交织的两种颜色,这是继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内心久违的又燃起了暴虐的冲动。
通讯另一边还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他们要是敢伤他,一个都别留!”
拿起外衣飞快下楼,点开光屏,查看菲特尔跟踪移动的位置方向,一辆黑色的车子迅速驶出别墅大门。
……
应如惟昏昏沉沉的,就像一块浮萍一样荡在水面,偶尔窒息一般的沉下去,偶尔被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撞得头破血流。
他全身如蚂蚁啃噬般难受的提不起精神,但他耳朵里还是听见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让你把这堆衣服洗了,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啊。”
熟悉的痛感应声袭来,在疼痛的加持下他被刺激的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淡妆浓抹如花似玉的漂亮女人,开口道:“妈妈,我难受。”
年幼的小孩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副萎靡不振快断气的模样,那女人又踢了他一脚大怒道:“别装死,起来!”
可他实在站不起来。
那女人慢慢的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拎起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抓着他的领口,面目狰狞的大吼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小孩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吃什么,昨天就吃了一个面包。
见他说不出话来,女人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掐着他的脖子再次怒吼道:“我问你吃了什么?啊?”
她抓着他的领口,掐着他的脖子疯了一样歇斯底里的怒吼:“到底吃了什么?说啊!你是不是吃了别人给的东西?!”
小孩被掐的剧烈咳嗽起来,见他面目青紫,那女人才逐渐松了手。
她跪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小孩,过了一会儿,小孩缓过气来,也想起来自己早上在酒吧门口吃了一个客人给的糖果。
“……吃了糖。”
“你想死么!”女人闻言直接拎着他的衣服将他丢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起来。
小孩被惯的鼻青脸肿淌了一地鼻血,偏偏身体又抽搐的在地上打滚,可没有人管他,卫生间上面有一道小窗,他够不着。
他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儿梦见妈妈抱着他,一会儿又梦见妈妈对他拳打脚踢。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天黑了,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他知道妈妈回来了,他期待着妈妈放他出去。
可并没有,开门声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他又睡着了,醒来后身体又开始难受,他用头撞墙,难受的大哭起来,然后卫生间的灯亮了,门开了。
他的妈妈拿着绳子将他绑了起来,又找了件破衣服塞他嘴里,他动不了也叫不出来。
门再次被反锁。
他不知道那段日子过了多久,只是隐约记得妈妈偶尔会解开他,然后给他食物,吃完又绑住他。
他麻木的躺在卫生间里,偶尔清醒时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记得有一日他在路口碰见一个熟悉的老婆婆,那个老婆婆拉着他的手问道:“小惟啊,这三个月你去哪里了,婆婆还以为你妈又把你扔了呢,可怜的孩子。”
那时他已经能明白“把你扔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总是会想,妈妈会把他扔了吗?
有一日天空浓云密布,黑压压的要下雨,他妈拉着他来到一条人很少的土路上,然后放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他立马追上去。
“别跟着我!”
他被她喝住,不敢再动。
“……妈妈。”
他隐约明白了,妈妈不要他了,要把他扔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你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死了。”那个女人冷漠的继续说:“我要走了,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吃别人给的东西,你兜里有钱,藏好了,花完你自己想办法。”
他站在原地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天空开始下起小雨,他隐约听见一道很微弱的声音随着雨水飘来。
“别死了……”
这段记忆太过久远,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想了起来。
他从小就走在一条充满了艰辛与坎坷的道路上孤独地长大,梦里他疲惫地走啊走,终于在家门口看见一个人影正在等他,他开心地跑起来,想快点见到他,可靠近后才发现他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砰——”
好像是枪声,面前的人影消散了,梦境坍塌,可他醒不过来,耳朵里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
“处理干净!”
“是。”
“星光医院。”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人抱着,那人双手有力,胸膛一片温热,这气味感觉好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闻过……
……
应如惟睁眼时,周遭黑漆漆的,入目可见的是冰冷的异形吊灯轮廓,能感觉到这个房间很大,空气很清新,很远的地方开着两盏昏暗的壁灯,另外一面窗帘紧闭。
“醒了。”
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应如惟寻声看去,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坐在床边的大椅子里。
随着“嘀”的一声,窗帘缓缓拉开,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他这才看清,腾霖正坐在椅子里深深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太过深邃与凌厉,应如惟还是不习惯先露了怯,哑声道:“我怎么在这?”
“还记得多少?”腾霖问道。
应如惟迟钝的脑子开始运转回想,昨晚他送走了许南和宋光就开始往车站走去,有人从黑暗中捂住了他的口鼻,然后他就瘫软没有了意识,后面的记忆太漫长,想起了一些已经快忘了的事。
腾霖站起身迈开长腿三步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还有一点烧。”
应如惟半坐起身靠在床头,神情倦惫的看着微微蹙眉的腾霖,他知道是他救了他。
“谢谢。”
“一会儿吃点东西,在这好好休息。”
应如惟意识到自己此刻穿着睡衣,左腕什么也没有,他问道:“我的光屏呢?”
“坏了,他们会重新拿一个给你。”
他低着头想,自己这应该算是旷工,很影响年终考核的,奖金也很悬,还有昨晚没回宋光讯息,他肯定担心死了,第二天如果见他没请假也没去上班,会不会报警啊。
“已经帮你请了假,你不用去上班。”
腾霖说完,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那个身穿燕尾服的管家爷爷推着小车进来,见应如惟醒了对他慈祥一笑。
“少爷,龚医生正在楼下。”管家爷爷把各式吃食饭菜放在落地窗旁边的大理石吧台上。
“让他上来。”
医生进来后,测量了应如惟的体温以及肢体反应能力,问他还晕不晕,想不想吐,又帮他重新换了外伤包扎的药。
最后医生得出结论,对腾霖说:“体温38.6℃,一会儿吃点退烧药就好,肢体反应疲软无力,以及他头晕想吐的症状多休息慢慢就会好转,外伤的药每天都要换,另外应先生昨晚的所有检测,报告刚刚出来了,已经发到您的邮箱,其他并没有太多问题。”
医生和其他人退出去把门带上。
腾霖点开光屏查看应如惟的医检报告,与血液相关的数值他之前就完整的看过,只不过这次因为他吸入了高浓度的药物,有几项数值变动也是正常的。
他重点看的是上次没有的其他类别的检测,比如细胞骨骼基因这些。
他的信息素等级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是A级,Beta里少有的A级,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嗅到应如惟身上那稀薄的信息素的原因。
细胞基因都没异常,只是骨质那里有一句单独标红的结论,“骨质中多份样本数据发现极少量的异常物质,根据大量的其他项目检测数据支撑,初步推断,该异常物质成分是RPX6832(星历3841年被联邦列为一级违禁品),检测对象疑似幼时有服用过该物质,但年代久远已全部代谢,目前身体健康,没有造成影响。”
腾霖指尖微颤,这个东西曾经在波尔茨星有多猖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用了非正常手段才把这些毒瘤彻底根除。
还记得小的时候,应如惟每次出门前都会对他说:“不要吃别人给的任何东西,尤其是糖果。”
刚开始他不懂为什么要特别说这件事,后来随着他深入了解了37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后,他慢慢懂了。
曾经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他以为是应如惟见得多所以才会如此警惕,却没想到他那么小竟也难逃一劫。
腾霖快速看完,漆黑的眼眸中敛着悲愤与心疼,视线移到应如惟身上。
他低垂着头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腾霖端了一碗很清淡的稀粥走过去,轻声道:“知道你吃不下,但还是吃两口垫一垫,一会吃药。”
应如惟虚弱的看着眼前这个矜贵不可言的人,他修长的手指端着精致的瓷碗舀起淡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他嘴边,他配合的张嘴吃了两口。
吃第三口时他轻轻摇了摇头,实在吃不下了。
腾霖起身将瓷碗放好,倒了温水拿着药走来,他配合的吃了药喝了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闭眼前,他看见腾霖又在他身旁坐下,他疲倦的想,这人此刻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