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天之后过了几个月,我就察觉我哥身体有点不对劲。
他开始频繁呕吐、头晕、吃不下饭。我带他去医院,医生把我叫到走廊,语气复杂地说:“你太太……不,您哥哥,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是个我们之间不该存在的孩子。
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一通电话打来,父亲又再一次反击。
他用他在金融圈最后一批死忠势力,借壳一场监管突查,将我名下三家信托公司连根拔起,冻结资金账户,查封办公室,对外放出消息,说我涉嫌操纵集团资金流向、洗钱、挪用信托资产。
新闻铺天盖地。财经媒体开始质疑裴家的内斗是否已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更有人在网络上匿名发帖,说我和亲兄弟□□,我哥曾被家族圈养,如今不过是父亲手中遗弃的弃子,一枚烂棋。
父亲一向不在意舆论,但这次却格外用心——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捅破,无论哪一边倒下,整个裴家都会在股东眼中失去根基。
而我们真正的弱点,是不能被看见。
但他算错了。
他忘了母亲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他压在婚姻下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我和母亲亲自去了那家财经周刊,留下了她自己的亲笔信、几张光碟和几份原始账本副本。
“匿名贴可以毁掉一个家族名誉。”她淡淡地说,“但不能毁掉我们。”
原本最直接的方式,是由母亲亲自揭露父亲曾胁迫我哥做的那些事——这会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但我不愿将哥哥的伤口公之于众。
于是,我们换了一个方向出手。
我们提前布局的金融稽查组,也就是母亲一手提拔出来的旧部,悄然掌握了父亲手下另一个白手套的内帐。
那里面有一笔十年前的账,是他为了私吞一处海外矿产而作假审核的,签名笔迹甚至都没有掩饰——他太相信自己没人敢查了。
之后在裴家高层会议上,有人拿出了那份账单复印件。
不是我,不是母亲,而是父亲曾最得意的秘书,跟了他十五年,如今改了姓,站在了我这一边。
父亲坐在椅子里,眼睫低垂,像是在沉思。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在等待——等有没有人还会为他说话。
没有。
连裴恪洲都低下了头。
母亲站了起来,在所有高层面前缓缓开口。
她穿着素灰的西装,没有佩戴首饰,手中捧着的,只是一张集团股权决议草案。
“裴家股权,将进入托管模式。”她的语调清冷,“主席将暂时退出一线管理,交由执行理事会过渡运营。”
父亲没有出声。
我看到,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微颤。
十几年来第一次,他没有在反对声中喊停。
不是因为认输,而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他赖以为傲的掌控力,彻底失控了。
27.
等我处理完一切,连夜赶回医院时,病房空了。
我安排的保镖被人迷晕,监控画面里,哥哥被人扶出电梯,失了踪。
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冲回裴家,直闯书房。他端坐着,茶刚泡开,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我哥在哪?”
我极力克制着,尽管眼里布满猩红。
他笑了,笑得慢条斯理:“真没想到啊,他一个Beta,居然被你搞怀孕了。怎么当初我搞的时候就没怀孕呢?”
“…你说什么?”
他笑得像个刚捉弄完猎物的猎人,皱纹堆在嘴角眼角,像风干的橘皮,一寸一寸裂开:“我说,他十八岁那年,怎么就没怀上我的孩子呢?”
“那时候他比现在还乖。”
他说这话时,神情像在回忆某段甜蜜的往事,笑容柔软得诡异,仿佛沾满腐血的丝帛。
我感觉肩胛下一根神经猛地绷紧。
他继续:“那年他求着我把他接回来。我一到那儿,就看到他跪在地上,瘦得一只手能抱起来。脸那么漂亮,只看一眼他就明白,要回家就得付出代价。他跪着靠过来,给我解腰带。”
“一个Beta,比Omega还会哭,一边喊我‘爸爸’,一边哭,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轰——
血液在耳膜里狂奔,骨头在意识里一根根断裂。
“没想到后来你母亲,呵。”他笑了,语气里没有一丝悔意,像在讲别人的八卦。
“她哪有资格提离婚?她受不了,就和我分居了。只能和我分居,每天带着林家的几条狗在我面前撒气。后来我想,反正他长这么漂亮,关着也可惜,不如放出去玩玩。没想到出去之后,他就学坏了。”
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不是他的,是我的。
这是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讲出这些令人作呕的恶行?怎么能把强迫亲生儿子的罪行美化成“玩一玩”?
每一句话都像凿子,一下一下刻在我的太阳穴——荒谬、恶意、罪恶。
而他说这些话时,神情温和,像在讲一个旧爱的新婚。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冲上去的。
只记得回过神来时,我的手,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挣扎着,脸色紫青交错,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为我哥,为母亲,为一切被掩埋、被践踏、被撕裂的生命与尊严。
但就在他快要停止挣动的前一秒,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我哥被找到了,在码头的一个废弃仓库。
“澈然少爷情况不太好,有流产迹象……我们正送他去医院。”
我手一松,他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像条终于浮上海面的溺水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滔天的愤怒。
但我转身离开了。
我要去找我哥。
脚边的父亲还在喘息,像条狗似的蜷缩挣扎。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会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
我步履平稳地离开这间书房。
这一局,不该草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