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生是从一场睡梦中惊醒的,他感觉到有什么像一根弦一样的东西,突然就被切断了。
他的枕头旁边,还留着孟峥安的位置,还是他走之前用的枕头,一个月了,也没换过。
陈醒生摸过自己手边的手机,找了个号码,火速拨通。
对面人来不及说什么,陈醒生就是劈头盖脸的:“omega被割除腺体什么感觉?”
对面人明显愣了一下,随便打了个哈欠,“应该很痛苦吧,毕竟是器官的一部分,还连接着很多神经……”
“我是说我!我!”陈醒生没有什么耐心。
刘隽亦收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现在什么感觉,你怀疑孟峥安……”
“我感觉我的神经,好像有一根断掉了……”
刘隽亦沉默了,“你可以试着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陈醒生拿起另外一个手机,火速拨打,没有通。
刘隽亦更沉默了,然后听到对面一直在打,最后发出一声巨响,应该是把手机砸了。
刘隽亦叹了口气:“我劝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陈醒生开始淅淅索索的穿衣服,“你跟我去安园……不,你现在打车,我们安园见。”
刘隽亦无奈,“他们可能在医院。”
陈醒生疯了一样,“他如果离开安园我可以感觉的到,我感觉得到,那种断线的感觉就是突然发生的!”
刘隽亦还能怎么样呢,他半晌以后,终于还是说了个“行”。
不过此时,他的老板已经在车上了,并表示:“你快点给我滚过来。”
事发突然,陈醒生没有准备很多人,他带着三五个保镖上门,完全被拦在外面。
贺乘舟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次,他不会让孟峥安从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
“贺乘舟呢!”陈醒生推搡着中间的保镖,这个保镖一看就是领头人,他拽着保镖的衣领,整个人很疯魔,“他出的多少价,我给双倍、不三倍,给我滚开!”
保镖们将陈醒生等人团团围住。
领头人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轻描淡写:“不好意思,贺乘舟先生说无论您开多少价,他照价付款。”
陈醒生气极。
旁边人看自己家boss这个吃瘪的样子,轻轻问了句:“老板,上吗?”
陈醒生点头,“做掉他们。”
两边的争斗一触即发,几个保镖赤手空拳,打的有来有回,但是贺乘舟这边毕竟人多,又是人家的地盘,陈醒生这边就败下阵来,陈醒生不服,自己也冲上去想进安园。
一下子就被这些保镖给控制住了,毕竟是陈家少爷,不敢怎么得罪,只能说几人团团围住,一两个擒住胳膊。
等到控制住了,纪文书就出场了。
他从灯火通明的安园里面走出来,从黑压压的保镖里面登场。
陈醒生看不上纪文书,在他眼里,纪文书不过是贺乘舟的一个狗腿,他几乎没有任何说话权,“让贺乘舟来。”
纪文书也不在乎陈醒生看不看得上他,他不需要在陈醒生这里赢得尊重,他也看不上陈醒生,“贺乘舟在照顾孟峥安,没空应付你。”
“应付我?”陈醒生细细嚼着这几个字,“孟峥安呢?你们是不是割除了他的腺体?!”
陈醒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已经感觉到了,他只要去ABO法院申请调查,法院一派人来,真相一下大白,所以纪文书没必要撒谎,“孟峥安的病情很严重,他需要被割除腺体。”
“他说我的omega,能不能割除腺体,是我说了算!你们是什么东西!”陈醒生气的拿脚去踹,纪文书往后躲了一下,几个保镖赶紧把陈醒生的脚也绑住,动弹不得的陈醒生被夹着大吼,“我没有同意签字,你们凭什么取掉他的腺体?!”
“他的病情很严重了,陈醒生!”纪文书也动怒了,“你知道的,他的信息素积压在腺体里已经很久了,不取掉他会死的!”
“你知道吧,”纪文书盯着陈醒生,“你知道的,两年前你就知道,可你还是要留住他。”
“他是我的omega,他的死活由我做主,”陈醒生盯着纪文书强调,如果陈醒生此时有手,定是指着纪文书的鼻子骂,“我已经忍你们贺家很久了,我和他有婚姻,我和他有孩子,我和他有永久标记,你们破坏我和孟峥安的婚姻,你们知道你们触犯了ABO法院的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吗!”
“我完全可以去起诉你们!”陈醒生胁迫着,龇牙咧嘴,“现在,我要求见孟峥安,我要马上将他带走。”
“不可能了,陈醒生,”纪文书拒绝,“我们不会再让你见他。”
“他已经不是你的omega了,”纪文书定定的看着陈醒生。
陈醒生突然悲痛欲裂,他整个人有些狰狞的挣扎,却还是被控制着。
那日一别以后,他再也没有好好见过孟峥安了,七年前的经验,往日温情浮现眼前,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难道一切都要在这一刻画上终点吗?
“放开我,我不见他了,”陈醒生突然冷静了下来,纪文书皱着每天,见陈醒生半天没说话,才将信将疑地让人把陈醒生放开。
陈醒生后退了几步,看着偌大的安园,他的心爱之人就在这里,可是他无法再见了,他那么大一个老婆,突然就丢了,“我会去起诉你们。”
陈醒生做了决定,他在黑暗处,纪文书和贺乘舟的保镖在安园的灯光下。
他们永远都是正人君子,而自己一直是小人。
陈醒生从不在乎做君子,也不介意做小人,他只要孟峥安是他的。
秋天,突然下起的雨滴,打湿了陈醒生的身体。
他偌大的身躯,西服勾勒出身形,alpha的身板,但他已无能为力。
整个安园都是雾蒙蒙的,陈醒生抬起头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倔强着:“我会去起诉你们。”
“陈醒生!你不要忘记了当年你将孟峥安非法分化成omega的事情,”纪文书冷冷的看着陈醒生,“你闹到法院去,对谁都没用好处!孟峥安的腺体已经被割除,他已经不再属于omega,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又怎么样?”陈醒生不在乎,“这改变不了他是我的omega的事实。”
“你们企图拿这件事情威胁我吗?”陈醒生笑了,觉得太可笑了,“我不怕的,这件事在做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一切的后果。”
他七年前就想好了事情一旦败露的结局,他就愿意承担,他不像贺乘舟那个懦夫,总是在等待,总是在退让,总是在假装放他走。
“所以我不会让你们好过。”陈醒生的声音很苍凉,落在雨里,显得更加冰冷,其实他的腺体因为omega的意外剥离已经开始胀痛异常。
omega的腺体割除,就好像是alpha的伴侣离世了。
陈醒生的腺体正在发烫。
纪文书真的没有想到,陈醒生这么偏执,宁愿冒着自己非法分化omega,引来轩然大波的风险,也要报复他们。
“所以我最后再说一次,让我带孟峥安走,如果我今天没有带走他,”陈醒生淡淡地说,“两败俱伤就两败俱伤吧,没有孟峥安的世界,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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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贺乘舟像一只小狗狗一样盯着孟峥安瞧,看着孟峥安皱着眉头,就一点一点抚平。他想第一个看到孟峥安醒来的人,孟峥安一定很高兴,终于摆脱枷锁。
自己也想跟他聊一聊后面的安排……
想着,贺乘舟竟然有点害羞,不知不觉的笑了。
突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贺乘舟一下就变了脸色,蹭的站起来,快步离开观察室,是纪文书的电话。
“说。”
“陈醒生说,不让他带走孟峥安,他就会上法院起诉我们。”
“哦,”贺乘舟完全的意料之中,“让他滚吧。”马上挂掉了电话。
这边的纪文书收到指示,叹了口气,对陈醒生说:“贺乘舟不愿意,法庭见吧。”
然后纪文书给保镖头子使了个脸色,保镖们挡在安园前,纪文书进去了。
等到刘隽亦到安园,就看到陈醒生还在安园前站着。
真是要命。
陈醒生的保镖不敢接近陈醒生,刘隽亦赶紧跑过去,就发现陈醒生全身都在发烫,情况很不对劲。
陈醒生看到了刘隽亦,刘隽亦感觉到陈醒生的眼睛雾蒙蒙的,已经没什么理智了,陈醒生发烧了。
陈醒生不顾那么多人在场,告诉刘隽亦:“孟峥安没有腺体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弱,意识也不清醒。
刘隽亦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挤出一句:“我很抱歉。”
陈醒生还是盯着刘隽亦看,神情是那么的冷漠与残忍,“你还有办法吗,移植或者再造腺体。”
刘隽亦摇头,“没办法再造腺体了陈先生,移植,非法剥离omega的腺体是犯罪。”
“我可以买,这次我会给他一个健健康康的腺体,”陈醒生就这么不清醒的回答着,“我不再要一个孩子能留住他,他的腺体不会再受伤,我只要他做我的omega。”
“陈先生,这是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
“我们在乎什么犯罪吗?”陈醒生竟然这样问。
刘隽亦竟然静了一下,“我们不能再犯错了。”
陈醒生也静了下来,退了一步,“那有办法让他留在我身边吗……”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我不知道,先生,”刘隽亦其实觉得陈醒生也挺可怜的,虽然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很混蛋,“也许他一觉醒来,会认可你七年里为他付出的一切。”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