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脚趾混杂血水,毫不留情地将那张脸孔蹂躏,她不甚在意地碾压着她狰狞的五官,“你就是姜维吧,处置我?你还不配。”
腕骨碎裂,她却浑然不觉似的,那断手仿若一只被弓箭射中的鸽子,坠在那腕处摇摇欲坠,她低头瞥了眼,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这断灵锁不好用呀,你们仙家的东西未免也太废物了。”
姜维情急之下拔出发髻上的簪子,猛地朝那白皙的小腿刺去,程绯抬了抬眼皮,灵巧地躲过,冷淡地瞧着那女人气急败环的模样,原本极深的黑瞳泛起了酒红色的光晕。
“哼。”姜维冷笑着,抬手使出灵力。
程绯下意识召唤藤蔓,可藤蔓在此地似乎不受控制,程绯灭了使用术法的心思,她用比姜维快上一步,姜维的法术无一击中,程绯贴身肉搏也不落下风。
“高阶修士不过这般。”她出言讥讽,此番彻底惹恼了姜维,几个回合间她稳站上风,可待落地至一处地面时,姜维面上忽然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程绯心脏蓦地揪紧,不好!
程她下意识低头,只见地面上姜维不知何时设下的阵法隐隐闪烁光亮,程绯瞬间起跳,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了下去,顿时只觉得身上千斤重,万剑穿心一般的剧痛。
“阴险。”
姜维终于放下心来,不急不缓朝程绯走去,抬手捏住了程绯细弱的脖颈,手指渐渐加重了力道,瞧得程绯脸色越来越涨红,“挺有本事,可惜你中了这术法,与凡人无异,就死心呆在这里吧。”
姜维的手指蓦地收紧了些,“小七,那个女孩,她在哪。”
程绯呼吸不畅,字从嘴里吐出来,死死瞪着她,“不知道。”
姜维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个耳光,重复道,“她,在哪。”
“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查……”
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随着那手指几度逐渐加深,姜维将她带离地面,程绯的脚开始悬空,她的手死死抓住姜维的手臂,可窒息感铺天盖地,像是被龙卷风吸入中心漩涡一般,意识逐渐抽离,她不由自主地咳凑几声。
“最后一次机会,那孩子在什么地方。”
程绯干脆不言声了,啐了一口吐沫,连着血喷到姜维脸上,嘴角晕出讥讽的笑意。
周身灵力滞涩,近乎全身的感官都在呼痛,意识逐渐模糊,她嘴唇张和,“我也最后再说一遍。”
程绯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
程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姜维手臂抓破,她有些恍惚,渐渐悬空,失去意识后像是一只破布娃娃般被甩在墙上,了无声息地滑落在地。
姜维掐住她的下巴,捏住程绯的下颚,强硬塞喂进一颗丹药,又逼迫其吞咽进去,一旁的林栀清看的心惊胆战,试探性地问:“夫人,这是……”
姜维勾了勾唇,“能让痛觉放大百倍的仙丹~”她语气轻蔑,自上而下俯视着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程绯,“我不信她能忍得住,感觉痛觉放大百倍,不招架也要疯。”
林栀清急忙道:“夫人,万万不能如此!”
在姜维蹙眉瞥过来时,林栀清忙解释:“她若是疯了,那就没人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
姜维表情有所缓和,良久,道:“疯了,那也是她自找的。”
“她是自找的没错,可是夫人怕是会担责了,到时候也是怪罪下来,也只会说她是死在夫人手里,夫人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林栀清声音越说越小,仿若当真是为了姜维着想,然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夫人,我有个法子可以套出那孩子的下落。”
姜维挑眉,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她现在属于昏迷状态,应是心神不定,若是夫人能进去她的识海一番探查,若是能循着记忆领略一番,或许能找到答案。”
林栀清言尽于此,此法虽然危险,却能保全程绯的性命,看姜维气血上涌的模样,似是因那愤怒不顾程绯死活,林栀清不敢赌,她低着走,余光一直瞥着昏迷过去的少女,她四肢软绵绵依靠着墙面,对外界的一切一概不知。
在看到她面颊上的泪痕时,林栀清眼睫颤了颤。
分明痛的要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身陷绝境也要拼死反击。林栀清不明白,她为何能为了玄族做到这种地步,又是从何晓得玄族这件事。
还有她方才辱骂姜维的那句话,“你不过是曲颂的一条狗。”
曲颂是谁,他在这件事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姜维和曲颂是什么关系……甚至是这个姓氏,神降之外,程绯说过她与曲家有仇怨,是不是就是这个曲颂?那曲风眠呢,她又与曲颂有何干系?
思绪就像是一团乱麻,情急之下反而更难扯开。
可现在的境况经不得她多思,姜维蹙眉了一阵,道:“入识海,是个方法。”
林栀清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姜维又道:“可这也太危险了,这兔崽子要是中途死掉识海崩塌,我岂不是要被困在那里一辈子?”
“我来。”
姜维挑眉闻声望过去,只见林栀清照样是低着头,道:“那我便进去为夫人看一看,替夫人从识海中找寻那孩子的下落。”
“你不怕死?”
“能为夫人分忧,是银瓶的荣幸。”
姜维滞了一瞬,唇边便勾起笑容,“好,那便你去。”
……
***
林栀清成功为程绯争取了一些缓冲的时间,好歹,姜维不执着于用疼痛折磨她了,应该是担忧程绯因剧烈疼痛导致识海崩塌的缘故。
地牢里时间流速缓慢,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很难察觉到时间的变换,那姜维像是习惯了似的,打了个哈欠,便独自离开了,“银瓶,你先好生休息,待我回来给你护法,你便进她识海。”
“是。”林栀清应了。
待那脚步声小到听不见,确定姜维已经走远后,林栀清才上前珍重地握住了程绯的手腕。
灵力紊乱,呼吸微弱,脸颊通红,身子还隐隐有发烫的架势。
银瓶这副身子有水灵力,林栀清便悄然生了水滋补程绯耗尽灵力的丹田,暗自温养她昏迷的神识。
她轻叹一口气。
入程绯识海不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更有着林栀清自己的考量,如她所言,她想趁机侵入程绯的识海,去探一探程绯不曾为外人道的秘密。
林栀清抱起她,少女几乎没有重量,像是羽毛一般轻柔,昏迷过去察觉不到疼痛,面容静谧温和,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怎地,林栀清又想起了那句话,眉目骄矜高傲的程绯居高临下地瞥着她,冷冷说道:“我和曲家有仇。”
说的仇怨便是这般吗。
女人高傲不屑的眉目与少女依稀重合,此刻,林栀清眼眶变得模糊,她看不清程绯的睡颜了,怀中的人儿身上滚烫,林栀清施法为她烘干了衣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滴落在她熟睡的面颊。
她捧起程绯的脸,声音沙哑:“好孩子,千万别发烧了。”
只怕是人族将没有捕获小七的愤恨全部招呼在她身上罢了,林栀清静默半晌,抱着少女的手腕不由自主加了力道,又忽然念起自己在做什么,赶忙放松力道怕触及程绯身上的伤痕。
忽然,怀中昏迷的程绯似乎皱了皱眉,竟然连昏睡也做不到安心,嘴唇阖动,发出几声梦呓。
林栀清怔了怔,附身靠近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却听她低声唤着“对不起小七…真的对不起……”
耳畔传来轰鸣,只一瞬间,情绪便再也忍不住了。
程绯,你为何要将玄族的一切加至自己身上?
看着少女凌乱的发丝,她不由自主地心疼,替她撇去眼角的泪水,林栀清的思绪逐渐冷静下来,她用灵力为少女滚烫的手脚降温,呼吸从急促转变为平缓。
“系统?”林栀清心中道。
【我在。】
“原书中可曾提及程绯的身世?可曾提及她与玄族的联系?她开始时被说成是反派,是因为我曾将她封印在万鬼窟,所以才蓄意找我来寻仇,可是……”
林栀清脑海中回忆起千万骷髅马首是瞻,跪地臣服的模样,以及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那个红衣女子,即便是一缕残魂,威力也比全盛时期的曲风眠高上一阶。
更何况如今知晓了她与小七的过往。
“在我穿书之前,「林栀清」当真和程绯反目成仇?她又真的有那个能力,将程绯斩于剑下吗?”
【……嗯,我不知道,宿主。】
一个猜想逐渐汇聚在脑海,林栀清心中道:“无论如何,此番进入识海,那些关乎程绯的秘密,兴许要浮出水面了。”
屋外零零星星的脚步声,应是姜维。
深呼吸。
林栀清小心翼翼地放开紧握程绯的手,让她倚靠着墙壁,不动声色地跪在一旁等待姜维的到来,维持着她离开之前的姿态。
脚步声停滞在门前。
“吱呀——”
光亮顺着裂缝,照进了昏暗的地底,林栀清循着光看去,瞧清楚了姜维,和她五指不断闪烁的光点。
女人嘴角挂着笑意,“银瓶,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