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市寸金寸土的地界不多不少,恰巧佟家独占鳌头。就比如,这佟家老宅所处位置,实乃寸金寸土中的个中翘楚,金贵得匪夷所思,了解者无一不咂舌拜服。
一般能被称作老宅的房子,大多有数十年的历史,最低也要十几年,历经起码两代人的风云变幻,才能算对得起这“老宅”中的“老”字。
佟家这栋老宅就比较惊天动地了。它比一般老宅“高贵”一点的是,它身历经年累月的风雨暴雪,足足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这之中的是非黑白、名利地位、富贵权势、厚重寓意岂可言说?
放在其他某些省市,立一块非物质文化遗产牌子大肆吹嘘一下,用来抵作拉拉当地旅游业的kpi路线之一都不为过。
放在贞市嘛……佟家人还没死呢,本地家族本地权贵,称一句在贞市只手遮天都不掺半句虚言,还没为国为民奉献到连自家老宅都要捐赠出去的程度,贞市旅游路线也没那么寒碜,本地政府也不注重那个。无论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一个好选择。
哪怕佟家老宅范围极广,占地近千亩,真真切切不是一个小数字,贞市市政府相关城市规划也都得紧着它来作为改不得的地基。
贞市佟家所代表的意义,便从中可见一斑。
“要坐吗,阿梢?”柔软爱语浓稠得要冒出个泡泡,噼啪乍响掉在花朵盛放之上。佟宅花园里,两位青年并肩行走,氛围安好,一个足有一米九几的个子,一个稍稍矮了他一丢丢,两人均姿态闲适,神情含笑。
询问者为佟微月,本家宅院的法定继承人,老宅主人。
现在,他邀请他的伴侣于视野所见的物什一坐。
厉林梢看他一眼,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只见青年漫步上前,单手扶着喷漆铁链坐了下来,美人如雪,放任自我困于花团锦簇之间。
他坐在秋千上,而佟微月站在他面前,俯身赠他一吻。
和风引动男人发梢,轻轻触碰着爱人面颊。好一个艳阳天,好安宁的僻静之地,连一向稠乎乎的吻都变得可以一触即离。
“……”佟微月站直身体,盯着厉林梢探过来的视线,喉结微动:“……我很开心。”
“为了今天吗?”厉林梢笑。
“都有。”佟微月走到他身后,温顺地推他荡动数千,幅度小心。他说:“阿梢,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
“感谢你,愿意见我的家人。感谢你,愿意给我一份机会。感谢你,愿意等我。”最后他在厉林梢耳边放轻了声音说,“感谢你,愿意原谅我。”
也感谢你,愿意指引我在爱里不盲目。薄唇吻在佳人耳边,举动视若珍宝。
“不要让我流泪,佟微月。”沐浴着头顶顺着藤蔓攀爬,错落有致散落的阳光,厉林梢忽然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一笑,扶住锁链的手掌向后延展,抚摸上男人暖烘烘的脸,微微侧头,贴上他另一半面,光晖与阴影同落在拥挤的呼吸间:“现在我要纠正你一句话,阿月。我没有原谅你,起码目前没有,对我来说,你我过去那段经历,原谅毫无意义。我只是,愿意接受你。”
“就像你继父,最终愿意留在你父亲身边一样。”
他接纳他,未来会有接纳他那一天。
至于那一天何时到来,全看曾施暴者表现,和曾受害者真正与自我和解。
厉林梢不需要和解,是他欺世罔我的个性。他曾试图融入世俗秩序,将爱装点成真挚和煦,顺应不需要攻击性、目的性、自我性的当代观念,令其人畜无害,可享万千人宠爱。
他经历过这样的生活,自然更为憎恶、厌倦自我。走出镜头、荧幕后,面对一门心思索求,和他什么都做了的佟微月,也愿意懈怠防备,袒露乖张,再不压抑,逆流而上。
林等风却需要和解,他拥有厉林梢所没有的风情难寻,傲骨欺霜,他难以撼动的自我卓立脊梁。他是真正压不弯,也不奄奄一息的草,坚韧不拔,表里如一。
遇上如佟墒雅施予的暴风雪,和他性情对撞之下带来的冲突会极具强烈。
“阿月,我们……”厉林梢忽然停顿半晌,他的目光沉淀而静默:“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庆幸你拥有的皮囊吧,庆幸你拥有的本真吧,庆幸你拥有的权势吧,庆幸你拥有的一切的一切吧。
厉林梢从不做亏本生意,包括他的爱也是。
他视他的爱情可作一门生意。
佟微月闭上眼。
此情此景之下,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攥紧了数千索,冰冷的铁器被他掌中炙热灼伤,佟微月再开口时,好似有些哽咽:“谢谢……阿月,谢谢、谢谢你……”
多少千言万语都不足以用来表达内心。
他又给了厉林梢一个吻。
厉林梢收下了。
文中“欺世罔我”不是错误,罔顾的是“自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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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自我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