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殿外,一早接到密报的李蕊儿跪在殿外,另一边还跪着惊慌失措的荣世玉,这位俊朗的世家公子脸上此刻全是忧惧。
李熹烈一见跪在门前的二人,顿时火冒三丈,他气愤地瞪了一眼李蕊儿,没有让她起身,径直走入殿内。跟在后面的解语嫣却急忙地扶起女儿,众人一齐入殿。
屏退左右,李熹烈终于忍不住了,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李蕊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谁让你闯进殿内的?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你究竟要干什么?”
“父......父皇,女儿真是什么都不知啊,我就只是突然就晕倒在殿内,醒来,我就在卧房内了,荣公子也...也在,不过,不过父皇,荣公子在桌上趴着,想来……想来他也是晕倒了吧!”纵然使出下三滥的蠢手段,但李蕊儿也还是刻意强调着自己的清白。
“荣世玉,你告诉朕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李熹烈稍稍平息了怒火。
“臣…臣确实不知,但臣绝无伤害公主之心,更无非分之想,望皇上明鉴。”荣世玉急忙解释,他一向不喜欢沁月这个娇滴滴的公主,况且,在这深宫之中他也另有牵挂之人。
且不说凤鸣殿中皇帝如何责难几个涉事者,芳林院中此刻亦难以平静。
自两日前心儿落水苏醒后,上官华昭就将一切告诉了她,并向她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打算。聪明如心儿,她自然想到母亲痛快答应她出去玩的原因,不免有些心寒。
“母亲,您要我出嫁,为什么”这几日来,心儿久久不能平静,她不明白也不相信,母亲会逼她去远嫁。直到今日,云安频繁从外面带回和亲大殿上的消息,她才终于肯定,母亲是铁了心要她去的。一直以来,她心存侥幸,觉得纵然母亲想让她嫁,此事也断不能成,可如今一件本就议定的事情突然变得扑朔迷离,倒让她不免惊慌起来。
上官华昭和云安此刻倒觉得事情正在向她们想的那样发展。上官华昭看着心儿焦躁不安的听着云安带回来的消息,心中也不免满是痛楚,可为大局计,上官华昭只得刻意忍耐,表现得冷静,甚至有些显得冷漠。
云安却还是一如既往冷静的分析着全局,在这样悲伤的气氛中,她的声音格外刺耳,不免像是自说自话。“娘娘,眼下我们该想想如何应付皇帝陛下了”,她又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里的心儿,用安慰的口吻说着令人难过的话“公主,你也该想想如何才能让皇上放心将你嫁出去”。
这一句话激得心儿从空洞的神思中走出,她猛然抬起头来,质问似地看了一眼云安,突然又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她坚定地说“母亲,心儿不想嫁就绝不会嫁的!”随即,她转身就向外走去。她想逃离这个难过的状态,可惜她却并不是无坚不摧。
“难道你就不为这屋子里的所有人考虑一下吗?”上官华昭深知心儿骨子里是个倔强的孩子,但她也深知心儿心中最深的牵挂。是的,这屋子里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她的软肋。
听见这话,心儿只觉难过,她一下子转过身来跑到上官华昭面前,带着愤懑,含着哭腔问道“难道我远嫁就能对所有人好吗?母亲,我离你那么远,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我去那么远的敌国,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难道母亲就一点不担心我吗?为什么呀,母亲,为什么一定要我嫁,我嫁了究竟是对谁好?前些日子,母亲眼睁睁看着我被带走,是不是这也是母亲计划中的一环?借李蕊儿的手送我出嫁?难不成母亲让我替李蕊儿出嫁,是想用我来讨好贵妃娘娘不成?”她倔强的泪水没有流出眼眶,却深深地留回了心里,淹的心痛。
啪的一声,心儿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心儿的话锋利的像刀子,深深戳进上官华昭的心。
“你是这样理解母亲的?”上官华昭内心满是苦楚地问道。她看着捂着脸强忍着泪水的心儿,自知是自己冲动了,她无力地扶着桌子坐下,满心酸楚。
“心儿,母亲不该为这事打你,可你要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是为了你好,离开这里,你有广阔的天空,你有自由和真正的快乐。这些年来都是母亲没用才让你困顿在这小小院落之中,母亲以为这辈子都要拖累你了,如今这是天赐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呀!况且,你也……你也还有其他的责任。”
上官华昭躲开了心儿投来的疑惑目光,换了个话题,“其实母亲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远嫁,除了你不舍得母亲,还有其他的人吧?是那个和你常通书信,又总是给你送点心送书的人吗?”
“母亲,我……”
上官华昭制止了急着辩解的心儿“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荣世玉,荣丞相的嫡子,对吧?”上官华昭知道心儿的倔强,她必须让心儿低头,因为这是心儿离开芳林院的唯一机会,她不想让女儿因为自己和一段不可能的感情而错失良机。
“母亲,你怎么知道我和他通书信,我…我不是因为他。”心儿有些懵,她不明白为何母亲一下子便将事情引到荣世玉身上,这关他什么事呢?在心儿懵懂的心中,她所爱只有母亲,至于荣世玉,她从没想过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这之前,她是觉得他对自己极好,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有什么特别吗?心儿不懂,此刻自然也没有心情去仔细思量。当然,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她只见过荣世玉对她好,或许在她的生命中,这便是他与其他人的不同吧。
“这芳林院就这么大,纵然你次次让襄儿给你望风,次次小心翼翼,可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事情一旦做了,便瞒不住。
况且,这深宫,有几个外男能这么频繁的进出,只有各皇子的陪读,别的人你少见,可那年你落水后送你回来的荣世玉你是必定记得的。再有,母亲虽在这芳林院中困顿这许多年,但这皇城中的事我也不是全然不知。母亲教过你,不论处于什么位置,永远都要手眼通天,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别人算计了去。
唉,算了算了,这些现在就不说了。母亲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所期盼的荣世玉,他没法救你出这芳林院,你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他是丞相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其父大业的,丞相何许人也,那是朝中沉浮了多年的老狐狸,他能让自己的接班人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就算可以,也绝不会是你。
心儿,你是个好孩子,母亲知道,以你的才能不必委顿于深宫后院中,我不想你因为我耽误了未来。我也想让你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母亲从小就教导你要有大局观,做一国公主就要有为子民牺牲的勇气,你怎么还是不懂啊?”上官华昭多年来虽困于芳林院,但事实上,她却是手眼通天,只这一次她向外传播成虞有嫡公主的消息便知,她背后有不可小觑的势力。所以,荣世玉和心儿的事,她一早便知道,没有制止也只不过是希望有一天真的可以借助荣世玉的力量帮心儿离开芳林院。当然,多年毫无变化的生活境遇早已让上官华昭明白,荣世玉绝不可能作她们母女的依靠。一颗弃子,早已无用,留着不过是留住一种可能。如今,既已有了更好的打算,那么这颗弃子便更加没有意义了。
上官华昭的一番话让心儿默默无言,她本是不想离开母亲,可却被母亲说是不想离开荣世玉,倒让她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说白了,她不仅是不愿离开母亲,也还有对那未知的世界存有的诸多畏惧。
芳林院里,上官华昭在苦苦劝解着心儿。贵妃的凤鸣殿中,李熹烈此刻可把一切都弄明白了。李蕊儿虽然和荣世玉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二人独处一室的事毕竟已经在皇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流言纷纷,三人成虎,况大殿上的情状实在不堪,李蕊儿确是不适合再去和亲了。
李熹烈从凤鸣殿中回去,心中苦思如何能将和亲之事圆满办完,他心中将自己适嫁的女儿过了一遍,又一个一个排除,最后,终于只剩下身份高贵但从未谋面的李心儿了。他心中满是排斥,倒不是因为他喜不喜欢这个女儿,而是因为她的母亲,这个他曾经亲手所立至今未废的皇后。对于这一对母女,他更多的或许不是厌恶,而是惧怕,至于怕什么,只有他和上官华昭才心知肚明。李熹烈甚至想到要废弃合约,继续之前与成唐僵持的局面。但多番权衡利弊之后,迫于无奈,他只好下定决心,以李心儿替换李蕊儿。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泪眼汪汪问落花可知我心意,落花默默不语,纷乱的,零落,一点点飞到秋千外。
此句寓心儿之心境。所念者不知“我”之心意,无奈、可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缘起·劝解【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