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戎不同于朔月,谢连辰就算再迫切想要见到心儿,但终究不能轻举妄动,毕竟阜戎疆域大半含于成虞,动手就一定不能迈过成虞,所以实在需要多加思索,谢连辰只能先回成唐,派夜铭继续打探。
阜戎与成虞瞧着渐渐远去的成唐大军,皆是不解。尤其是对朔月处境置之不理而只顾自己的成虞,实在是满朝皆有后悔之意。毕竟,他们不止失去了朔月部这一个屏障,还将一个熟知成虞边关布防的活着的文君兰丢到了成唐手中。
阜戎朝内却是平稳,毕竟,这样的结局实在是意料之中。不过,心儿似乎倒是知道了谢连辰此来的意图,毕竟成唐得到了文君兰自是能在唐虞之战中获利不少。
心儿自然没有再多想,毕竟,她对谢连辰的实力实在认可,所以当谢连辰得到文君兰这意外之喜传来时,心儿却以为是谢连辰刻意的谋划。既如此,谢连辰此举便合理了,心儿未做他想,也便放下了对亲征事件的狐疑,只一力注重发展阜戎了。
“今日你去瞧了,可有能者?”心儿站在花园的御湖旁,随意地向水中的鱼儿投喂着鱼饲,只是如今的她连平日说话的神气和语音都变得冷冷的了,倒确实像何云安期待的帝王的样子。
“倒是有些能人异士,只是,大多不是阜戎之人,有成唐来的,也有成虞来的,以成虞的居多,所以,何云安在拣选的时候有些不满,我倒是觉得…”寒柳在向心儿汇报今日选才的情况。自心儿成为阜戎掌政公主后,她便着意于纳才,通过各种方式吸纳各国人才,实在引起了何云安等守旧派的不满。不过,阜戎以血脉为尊,掌政公主确定的国策,无人能够置喙。现下如火如荼的大典,是心儿筹谋日久的简拔军事人才的最后一步,心儿格外重视。
“哪里的人倒不重要,毕竟,如今阜戎实在是缺人才,阜戎旧民毕竟少数,哪里供得上国家机构的运行。阿姐有些不满原在情理之中,我和她说便是了,该怎么办你还要按照既定目标来办,务要以才德为先。”心儿交代了寒柳,拍了拍手上剩下的鱼饲,将大氅合拢了些,转身离去。如今天气还暖,可心儿却身上虚寒,只得早早大氅上身。
寒柳答应去了,如今他也是心儿极为信任之人,更何况这武事还是寒柳更为熟悉,且寒柳也不是阜戎旧民,当更加公允,所以,这选拔武将的事情便落到了寒柳肩上,当然,也少不了皇甫睿的照看。
将台之上,战旗飞扬,今日是以沙盘模拟作战的最后一试,也是整个武备选拔的最后一关,第一名入宫面见掌政公主,方能授予官职。
备受瞩目的这场大试,吸引了阜戎不少官员。寒柳自不必说,他是要亲自主持的,皇甫睿也不必说,这些人才便是要效力于他麾下,由他继续培养的。除了这两人,何云安,月安以及皇甫嵩等人皆到了,心儿本也想要亲见,可惜,阜戎旧俗牵绊,心儿不便出现。
沙盘推演开始,方寸之间,形势高下立现。未见硝烟已知战果,胜者已出。
心儿端坐殿中,面覆纱巾。只见寒柳身后跟着一个英气逼人的年轻人,只是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心儿却总觉得这人举手投足间似有谢连辰的影子。
“你便是武试第一?叫什么名字?”心儿看着阶下的人,言语间依旧是冷冰冰的。
“臣姓暮,单名一个纪字。”暮纪跪在阶下,他在阜戎城头的砖瓦上看到了一朵特殊的花,听人说阜戎掌政公主肩上生来便有此族徽,本以为如今可以一见,可谁知心儿畏寒,这般天气竟也是薄氅披身,却无缘一见了,更何况,心儿薄纱覆面,他竟连一面都难见。这倒是暮纪从未想过的,毕竟如阜戎这般神秘的国度实在少有。
“暮纪,好,你是今年的武试魁首,且说说我阜戎如今该以何处为重?顺便可以猜猜你要往何处任职吧!”心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臣以为,如今阜戎兵力当集聚于邺门关,此关是成虞与阜戎的交界。阜戎是在成虞腹地兴起的,实在面临成虞的巨大压力。所以,臣猜想公主此次当是想派臣去邺门关效力。”暮纪知道,如今面临心儿才是最后的考验,能否得到重用,能否日后在阜戎得到信任,此次面见实为关键一步。
“不错,阜戎要发展确实得先扛得住成虞的侵扰和威压,你猜得不错。那么你觉得如今阜戎该定何军事策略才能适应现下阜戎的发展?”心儿继续发问,她确实见此人有些胆略。
“臣以为,当下应尽力与成唐交好,甚至若有时变,可与成唐结盟铲除成虞,瓜分成虞土地,谋求发展。”暮纪说得气势豪迈,实在是见解不俗。
心儿听罢倒也觉得此人实在有些不同凡响,不过却还想继续考问一下。“古来皆是二三合谋,合力抗争第一。如今局势,成唐势力日强,可算做第一,而成虞便是第二,阜戎勉强可算作第三。按说阜戎该与成虞合谋,共抗成唐才是,你却如何这般说?”
“公主所说为旧法,却不适合阜戎。首先,成虞与阜戎宿怨已深,结盟之事只怕难成;其次,若以成唐为敌,有朝一日若是天下有变,成唐覆灭,以阜戎的地理位置,可能与成虞平分成唐之地?而若以成虞为敌,不仅能凝聚阜戎旧民之心,且成虞政权覆灭后,阜戎可与成唐平分此地,毕竟,这片土地离我阜戎更近。”暮纪说得很是明白,其实心儿也是如此思量的,只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不肯主动与成唐结盟的原因还是那个让她伤心甚至深恨的人罢了。
“我看你本是成虞之人,如今怎么?”心儿还想要试探一下暮纪能否真正忠心。
“臣既来阜戎,便已是阜戎之人,成虞对臣弃若敝履,而阜戎却能让臣施展抱负,臣自小便是孤儿,对成虞故地实在无甚感情!”暮纪说得诚恳,一番话算是将心儿的疑惑彻底打消,况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儿深觉能得此良臣有幸,便放心的让暮纪随着皇甫睿远赴邺门关。
心儿的唯才是举进行的如火如荼,不计出身的唯才是举实在将心儿的美名远播了出去,远在成唐的谢连辰自攻打朔月之后便格外关注阜戎之事,如今看着心儿竭尽全力发展阜戎,谢连辰心中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皇上是想公主了吗?也不知公主是否真的在阜戎?”襄儿和穆林一如既往地陪在谢连辰身边。
“夜铭的消息还没来吗?他也不知能否见到心儿。”谢连辰有些焦心,他找了这么多年,却不知心儿竟早见于他的奏报与案牍之上。
“公主若真在阜戎,且在阜戎办了这么多事,也不知将来阜戎若是与成唐对上,皇上该如何抉择啊?”襄儿是为心儿担忧,也是为谢连辰担忧,这许多年,只有同样牵挂心儿的襄儿才深知谢连辰这些年的坚守。
“只是,若是阜戎壮大,今后···”穆林也有些担忧,他知道谢连辰的心结,可成唐一统天下势在必行,若心儿成为这道路上的绊脚石,只怕谢连辰实难逾越。谢连辰难以逾越,那么成唐就难以逾越。
“朕如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朝政纷扰,朕担心心儿为阜戎操劳,累着身体,可是,看着心儿干得这般出色,朕也在想,若是今后真将心儿困于后宫的方寸,又实在委屈了心儿。可,朕与乾儿实在不能没有心儿,自从这次朕回来,乾儿便一直追问朕,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朕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乾儿渐渐大了,他懂事了,也期待母爱啊!朕看着乾儿的样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谢连辰知道心儿并非传统的小女子,必然不甘心困于后宫,可谢连辰也知道,乾儿和自己都满心期待心儿的归来。
“皇上不必多虑,事情到了便再思量对策吧!走一步看一步,也走到了如今。”穆林看着襄儿和谢连辰都陷入了悲伤,急忙开解。
“是,公主或许忘记了些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不牵挂太子和皇上的,公主是重情之人。”襄儿看着穆林使的眼色,赶忙开解,毕竟,这么多年的苦苦煎熬,谢连辰也算是经受够了,襄儿和穆林实在不忍看着谢连辰继续自苦。
“罢了,事到眼前再考虑吧!或许,心儿也期盼着回到朕与乾儿的身边,只是有些身不由己罢了。”谢连辰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毕竟他实在不知也不解为何心儿能狠下心抛弃自己和儿子这么多年。
“乾儿该下课了吧!朕看乾儿最近学得不错,可知是先生教的不错。文墨上交给先生朕也是放心的,只是这武事上,朕却不知该为乾儿找一个什么样的师傅。穆林你替朕掂量掂量,举荐些人吧!朕也从中替乾儿挑一个好师傅,若不是你的事情多,朕还真想你来教乾儿。”谢连辰看着心儿在阜戎广纳军事人才,倒也想到了要为乾儿找一好的武学师傅了。
穆林和襄儿答应去了,只留下了深陷思念和不解的谢连辰。这巍峨华丽的大殿,谢连辰只觉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