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忆仙姿） 第120章 缘落·端午【山雨欲来淮树立，潮风初起海云飞】

端午宫宴依旧一片锦瑟，流光溢彩中，谢连清一身明黄服饰缓缓步入大殿，在一众臣子的道贺声中，谢连清表现的气宇轩昂，尽力装出一副高兴样子。

可身旁的皇后杜博雅却显然并不高兴，她面色铁青，在佳节之际全无半分喜色。

也是，心儿得子的消息在瞬间传遍皇宫角落，飞入寻常百姓家。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这些朝堂大臣闻得此消息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譬如皇后的父亲，如今位高权重的杜大夫便是第一个极度不满的人，他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嫡女杜博雅脸色苍白地坐在皇帝身侧，心里更是不爽，甚至有些后悔将谢连清捧上此高位。

当然，在这一众臣子中，谢连辰也是肉眼可见的不满。宴会上的歌舞一如既往，身姿曼妙的舞女让一众大臣拍手叫绝，可这声声吵闹却未惊醒沉思中的谢连辰。是的，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借酒消愁，他一直在思考，在计算，计算着心儿分娩的时间，计算着自己如何布局，如何调遣兵力。

嘈杂的大殿上，还有一个人没有专心欣赏歌舞那就是新起之秀姚崇敬。姚崇敬虽是凭借自己的用兵之道被皇帝看重进而提拔的，可他自己却甚有自知之明，他确确实实知晓自己于用兵之道上不精，如今种种不过是时机罢了。况且，身为一个儒生，他又怎么不想成为朝廷的掌政大员呢？杜大夫身边吵吵嚷嚷，来往恭贺之人不绝，他姚崇敬的身边却冷冷清清，这正是他如今在朝中尴尬地位的表现。虽然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可惜，文臣不视他为一流，毕竟他因武被提拔，武将却也不视他为一流，毕竟朝中武将大多还以谢连辰为尊。大多数武将不服甚至鄙视他这个只会纸上谈兵、小打小闹便得此高位的腐儒。

姚崇敬的尴尬地位谢连辰尽收眼底，他本不想利用此人助他得到天下，夺回心儿。可如今，谢连辰的反叛计划要提前了，那么这个姚崇敬便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姚崇敬若是归附便能成为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加速剂。

谢连辰盘算着、打量着姚崇敬，姚崇敬也在不时注意着谢连辰。

姚崇敬毕竟也在朝中混迹多年，郁郁不得志的他以为此生再无机会得一高位，谢连清给了他这个机会，可他却并不知足，他想要的更多。朝中动向姚崇敬很明晰，最近宫中的部分流言蜚语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当然，他也在冷眼旁观，经他观察，谢连辰确实是比谢连清更适合当皇帝。不过，姚崇敬却不敢去撺掇谢连辰，毕竟，人们一向说凌王谢连辰与皇帝谢连清关系极好，虽然，他并没有看出来。

端午大宴上，一片虚假的热闹，人人心怀鬼胎，却人人满脸堆笑。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谢连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看着谢连清得意洋洋的接受着众人的道贺，心中极为不屑。半旬酒过，谢连辰借口不胜酒力，提前离开了宴会，可谢连清却以为是谢连辰内心嫉妒，依旧洋洋自得。毕竟，谢连清可不知道，襄儿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穆林，而谢连辰自然知道这孩子属于谁。

穆林默默陪着谢连辰走在长长的甬道里，登上马车的一刻，谢连辰回头看了一眼宫门，这一眼不似平常，更不含半分温情，他的眼中尽是冷峻，仿佛有腥风血雨即将袭来。

宫内嘈嘈杂杂，心儿这里却很是安静。坐在窗前，心儿又望着这沉沉夜空，可她如今却并不哀伤了，毕竟，她肚子里有了值得她喜悦的小家伙，毕竟，今天她见到了连辰，也知道谢连辰依旧挂念她。

何云安和襄儿依旧陪伴在她身边，不过，状态却各有不同。云安站在心儿身侧，默默陪她，襄儿却囫囵地吃着粽子，满嘴蜜油。“真好吃，公主，还是王府的粽子好吃！”襄儿整天没头没脑的，倒是过得乐观自在，如今得上穆林送来的粽子，她自然欢喜非常，狼吞虎咽。心儿今日心情也是不错，扭头看到襄儿鼓鼓的腮帮子，熟练地用指尖刮了刮襄儿的小鼻子。

“呀，公主，你今天终于高兴了些。”襄儿察觉到了心儿心境的变化，毕竟今日心儿又做了她许久未做的动作，襄儿深知这是心儿高兴时的“秘语”。

何云安站在一旁，她并未获得轻松，反而，今日的她较往日更加忧心忡忡。冷不丁的，何云安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问惊醒了沉醉在短暂欢乐里的心儿。“连辰亲口说的，他不会骗我。”心儿的眼神中全是笃定。

“公主当时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如今他必定在晚宴上知道了，他只会以为这孩子是谢连清的，如此，你还是笃定他会为了你造反吗？”何云安一向多疑少情，她从不相信一个男子会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良多。

心儿陷入了沉默，她确实不知，此刻她又有些后悔，当时不该犹豫，该将孩子的事告诉谢连辰的。

“会的，会的，王爷一定会的。”襄儿一只手剥开粽叶，咬了一大口粽子，笃定地说。“公主没说，我可…”襄儿嘴里塞的满满的，正欲说下去，却被何云安一语打断。

“襄儿，你都吃了三个了，也不腻，公主怀孕了，该早些休息，你随我出去吧，让公主休息。”何云安说得急切，近乎责备。襄儿自小是被何云安惩罚惯了的，甚是怵何云安，便也只好悻悻地收拾了一堆粽叶安静地咀嚼，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心儿看着襄儿臊眉耷眼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姐姐不要这样说襄儿了，她也不小了，看把她委屈的，其实我今天也不困，其实…”

“为了孩子和自己的身子，还是早些休息吧！”何云安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劝诫道，何云安虽只比心儿和襄儿大七岁，可也算是自小带着心儿和襄儿，所以，在心儿心里，何云安位同长姐。所以，心儿也便听话地乖乖上床休息了。

襄儿将自己的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也准备安寝，谁料何云安却推门走入。“你是不是把公主怀孕的事儿告诉凌王了？”何云安的话像是质问。

“我，王爷总要知道的嘛，再说，我只是告诉了穆林，没有…没有和王爷说，我以为王爷都把造反这么重要的事儿和公主说了，我说公主怀孕，也没什么吧！况且，我嘱咐过穆林了，他不会告诉王爷的。”襄儿越说声音越低，她感受到了何云安犀利的目光。当然，“穆林不会告诉谢连辰”这事儿襄儿自己也不会相信。

“你真是个蠢货，谁让你说的，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不和王爷说、不和王爷说，你却为了讨好穆林就说了？”何云安语言也是犀利，音调里全是冷峻和责难。

“我…我只是想让公主和王爷…”襄儿还想解释，却被气急败坏的何云安打断了。

“罢了，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公主。”何云安说着白了襄儿一眼便向门外走去。

“哪件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公主？”襄儿憨憨地追上来问道。“公主一开始明明也想告诉王爷的呀！”襄儿实在不解，公主明明怀了王爷的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呢？

“你怎么这么蠢，你难道就没想过吗？万一凌王对公主不是真心，若他以为这孩子是皇帝的，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会为了公主赌上所有？”何云安一向不相信任何男子。

“这不可能”襄儿还以为何云安有什么新奇的理由，听得此处便摆出一副大咧咧地样子，襄儿是见识过谢连辰对心儿的好的，怎么可能相信何云安的猜测呢？“况且，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们之间产生误会呀！我更要说了！”

“你说便罢了，只不要告诉公主，就算是让她高兴高兴吧！若她以为凌王即使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也肯为了她拼命，才真正能让心儿感觉幸福呢，所以，就算是为了公主，你也不要再提这事了，若是之后凌王事成了，便一切都过去了！”何云安和襄儿说话实在是心力交瘁。

襄儿想了想也只得答应下来，何云安便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昏暗幽深的月色下，一身黑衣倏忽闪过，却未留下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