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忆仙姿） 第1章 缘起·和亲之议【绝域遥怀怒，和亲愿结欢】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百年前，上官氏一族执掌天下大权，奈何后主无才无德，耽于享乐，权臣李虞、谢景把持朝政。在后主的荒淫无道中，天下终被李谢二族平分，谢氏在北建立成唐政权，李氏在南建立成虞政权，遂成南北对峙之势。多年来，南北双方攻伐不断，期间，周围其他民族、部落或被迫或主动依附于二朝，参加战争。百年战乱无分胜负，而战乱却使双方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为稳定民心，恢复经济，成虞、成唐终于决定消弭兵患。经过艰难和谈，南北双方终于签订和约，为示诚意，双方决定同时互派公主和亲，迎娶公主的队伍同时从两国都城浩浩荡荡地出发……

皓月当空，悠悠乐声凌江渡水而来，飘入皇城一角深锁的院落中。成虞崇尚恢宏大气，亭台殿宇、一宫一室多无外墙，而这一角却与别处不同，格外突兀，四四方方的宫墙将这小小院落与整个皇城隔绝开来。院门上是一小小的匾，挂着这小院的名字——芳林院。院落内收拾的还算整齐，一条小石阶通向正殿，石阶周围绿草如茵，墙边独立一棵高高的梨花树，正开的茂盛。梨花树粗壮的树枝下吊着一个简陋的秋千。此刻，秋千上正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白衣，秋千轻摇，衣袂飘飘，花瓣簌簌落下，衬托得少女格外灵动。

“心儿，回来吃饭了”殿中一衣着朴素却举止优雅的妇女款款走出。

名叫心儿的少女跳下秋千，蹦蹦跳跳地边走边问“今日外面为何这般热闹，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像过年一样，只是可惜没有漂亮的烟花”。

少妇却不答，转身入殿，似有所想。

殿外又一年轻女子端菜走入，心儿又问“云姐姐，你知道吗？为何今日外面这般热闹？”

“前几日我出去，听膳房里的人说是北边的劲敌成唐要来和谈了，这几日阖宫上下可都忙的很。”何云安风轻云淡地说。

“怪不得这般热闹”心儿一脸羡慕“我要是可以自由出入，看看这样的盛景便好了，一定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心儿转头问刚刚入殿的小侍女“怎么样，襄儿，明日你陪我出去吧！咱们也去见见世面。”

“公主啊，墙边上的那个洞太小了，进出可不像小时候那般随意了，况且被别人看到又会招来不少事，我···我不大想去。”襄儿嘟囔着，似乎是真不想去。

“哼，无趣，外面的人自然是忙忙碌碌的，谁会管我们？怕是连那个贵妃娘娘也没什么闲暇吧”心儿的话音未落，急忙捂住嘴，自知失言的她不安地看了看母亲。

主座上，一言未发的少妇像是突下定决心“那便出去玩玩吧！”。云安和少妇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了一切。心儿却不知为何这次母亲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入夜，心儿和襄儿已沉沉睡去，少妇端坐窗前缝补着什么。人如其名，即使是暗烛也无法抹去她的华光。这个端庄的女人名叫上官华昭，成虞皇后，不过，如今她却也只能是这座宫城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只闻有皇后，鲜有人亲睹。众皆言皇后身子孱弱，多年卧病，不理后宫事，实际上她是被软禁在这芳林院中的。如此逆境中，上官华昭身边只有何云安一人，这是阖宫里唯一知道她全部心事的人。何云安少时曾为上官华昭所救，之后便一直跟随着她，忠心无二。

云安端着一杯茶轻轻入殿。“娘娘，喝杯茶吧，休息一下”。她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心儿和襄儿，轻声说道“刚才我没说，其是这次成唐来朝是为了和亲，两朝同时派皇子亲迎，最重要的是，来这里娶亲的是成唐战神，手掌成唐大军的凌王谢连辰。成虞暂定让贵妃生的沁月公主李蕊儿和亲。您今日说让心儿出去，是想借机让心儿代嫁吗？”何云安虽名义上只是个婢女，但她是这殿中唯一知道上官华昭全部心事的人。

“我已了然，和亲自古是大计，成唐来此必有此议，我一早便猜到了，如今只这一个机会能送心儿出去，至少，她离开这里一切就都还有转机。”上官华昭扭头看着女儿，眼中尽是不舍。

“可是，李蕊儿毕竟是颖贵妃解语嫣的女儿，这次和亲这般隆重，怕是轻易换不得人”何云安却不无担心。

“事在人为”上官华昭冷笑一声，“纵然她已掌后宫大权，我已落魄至此，可我仍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心儿仍是名义上的嫡女。若是成唐知道他们将嫡女嫁来，却换的是一个庶女，不知会作何感想。况且，解语嫣要是真如封号说的那般聪颖、识大体，便不会多年孜孜以求皇后之位了。再者，以李蕊儿的娇纵蛮横，怕也不能甘心嫁至远方。”上官华昭分析得头头是道，纵然在此境遇，她依旧冷静。

“皇上派他最疼爱的女儿出嫁，目的怕不简单，只是他从未见过心儿，甚至巴不得没有心儿这么个女儿，如今怎可放她出宫。出了芳林院这门，甚少有人知道还有心儿这么个嫡公主，此事办起来怕是难啊！”何云安说得倒也是事实，代嫁说起容易，做起来却难，不仅需要天时地利，更需要十足的运气，甚至是命运的指引。

“所以我让心儿明日出去，在此关键节点，若能有契机让成唐的人知道有嫡公主，或许他们会要求皇上以嫡公主和亲也未可知，你明日也出去，让外面咱们的人努努力，多打听些消息回来，同时，散播散播嫡女的消息，我们也好从长计议。”上官华昭收回了眼中的不舍，眼波如水，深邃得一如往昔。“此事再难也得做，心儿必须出去，只有心儿出去，所有人才能有希望。”上官华昭的脸上似有一种舍小家为大家的决然，但眼底却终究藏着深深的痛苦。

次日，阳光明媚，透过院中的梨花树的缝隙洒下，落在地上斑斑驳驳。心儿褪下昨日的一袭白衣，换上了充满少女感的浅蓝色长裙，额间只一小小玉坠装饰，长发飘飘，简约灵动。十七岁的她长得虽不惊艳，但绝对称得上清秀，让人见之忘俗。

“云姐姐，我这样出去会不会把裙子弄脏啊”心儿俏皮的在云安面前转了一圈，脸上洋溢的是少女特有的微笑。

“公主，今早我出去见御花园中枝繁叶茂，风景甚好，你也去那儿看看吧，别处便不要去了，别往远走，早些回来。”云安刻意地嘱咐着，心儿却洋溢在欢喜里，全然没有注意何云安的故意引导。

“公主，娘娘说让我陪你出去呢”襄儿突然从殿内跑了出来。

“小滑头，你不是不和我去吗？”心儿一刮襄儿的小鼻子，嗔怪道，她早知襄儿是个爱热闹的。

拨开长长的杂草，因宫墙年久失修而产生的洞口赫然在目。襄儿将一块长布铺在洞口，“走吧，公主”。心儿转头惆怅的看了一眼紧锁的芳林院的宫门，钻了出去。

外面自是与院内景象不同，御花园内一片旖旎春色。

颖贵妃解语嫣正在和她最疼爱的女儿李蕊儿坐在花海深处的凉亭内，临水的小亭清爽异常，带着花香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可这温润的风却怎么也吹不开李蕊儿紧锁的眉头。愁容满面的她不满地发着牢骚“凭什么是我，父皇难道不想要我了吗？那么远，为什么要我嫁，为什么非得是我啊？母妃，你再和父皇说说吧，我真的不想嫁到那么远，也不想嫁给一个杀人如麻的什么破王爷。母妃难道你想让蕊儿走吗？”她声音中略带哭腔，她是天之骄女，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嫁给如意郎君，就这样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可谁知，竟有此晴天霹雳。

解语嫣也是一筹莫展，“我和你父皇说过，可是此次和亲意义重大，你父皇说正是因为最信任你，最疼你，才非你不可的。蕊儿，此事怕难有转机。我还特意让你舅舅去找皇上说情，可你父皇已经决定了，没有丝毫的动摇。你父皇子嗣较少，适嫁的女儿也不多啊。”颖贵妃解语嫣宠冠后宫，一直执掌后宫大权，骄横自不必说，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她也是满怀温情，宠溺非常，着实是一个舐犊情深的好母亲。

“五妹呢，五妹只比我小一岁，也是合适的呀，父皇的心怎么这么狠，非要嫁我呢。父皇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是他最爱的女儿，如今看着可是胡说了！”李蕊儿甚是不解。她只是一个公主，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从未接触过政治，更不懂什么是舍生取义，什么是遣妾一身安社稷。

“你胡说”解语嫣急忙呵止了蕊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周围虽都是她的亲信，可在这宫中，她能花期长久与言语谨慎不无关系，她虽骄横，却从不敢议论皇帝陛下。

“她算什么公主，她母亲可是婢女出身，身份微贱，如何能嫁与成唐六皇子凌王殿下。”解语嫣无奈答道。

“我…我该怎么办呀，母妃，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母妃你再想想办法嘛。”李蕊儿怎么忍心让自己坐以待毙。

解语嫣的眼中满是不舍，虽知事情并无转机，但还是安慰女儿“容母妃再想想办法，再同你舅舅商量一下，你且在园中逛逛，疏散一下心情。近日后宫事多，母妃还要赶着回宫料理，此刻不能陪你了，晚上让他们做你爱吃的点心，乖啊，不可再去闹你父皇了。”解语嫣宠溺地抚了抚李蕊儿的头，转身去了，她心情也是不好，可蕊儿天天这样却实也是有些烦人的。

凉亭对面，此刻心儿和襄儿却沿着一条幽静的石子小路走来，眼中所见皆是名花异草，纷纷杂杂。“这儿的花就是开的早，这还没入夏呢，就已经这般瑰丽了”心儿轻轻地同走在身边的襄儿说。

“是啊，御花园到处都是好景色，人迹罕至的小路都有这般景色，看的我眼花缭乱的，公主可要折一支春色带回去啊？”襄儿俏皮地用手拨弄了一下花枝，她才是真正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

“不必，这些花儿开的这样好，折了可惜，便让它们自由生长吧。看你，昨日还假装不想同我来，不来，今日可后悔去吧！”心儿对昨日襄儿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而耿耿于怀。

“我那不是怕娘娘骂我嘛，每次你想出去总是要费一番周折，卖好几天乖娘娘才能同意，要是偷溜出去更是要被骂的狗血淋头，我可不想再跟着你被罚了。况且我说不去，娘娘知道我不是玩心大起，撺掇着你出去，便知我可是个有节制的人，必不会由着你乐不思蜀，娘娘没准能更放心让咱们出来呢！你看，这次娘娘答应的多快啊，这可都是我的功劳呢。”襄儿一脸傲娇，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自己的功绩。

“鬼丫头，天下人可不都被你算计了去！”心儿嗔怪着，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样的复杂心思。

沿着狭长的小路行去，终至尽头，二人驻足张望，不敢涉足。小路的尽头是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大道，这是御花园的主道，道路两旁的景色自非他处可比。心儿忖度着这条路上多走贵人，若是被看到怕是会给母亲惹麻烦。看着大路上铺洒的明媚春光，心儿愉悦的心瞬间像浇了一盆凉水一般，她深知自己本应是成虞最尊贵的公主，可此刻却更像个阶下囚。襄儿注意到了公主表情的变化，从小和心儿一起长大的她太了解这个可怜的小公主了。

仿佛是怕触动心儿，襄儿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们回去吧，公主，云姐姐让我们早些回去的。”

心儿自是答应了，她虽然不舍，却仍旧决绝地回身，纵然喜欢，绝不眷恋。

正如襄儿所说，她们走的这条小路并不宽阔，甚至还有些狭窄，平时并不会引起那些贵人们的注意，可今日，这里却是李蕊儿发泄的场所，她摒弃了众多随从，只带着一个贴身婢女走入了这条小路。此刻，她烦闷异常，看着周围争奇斗艳的花儿，她才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边走边肆意的撕扯着，所过之处一片残败。

“公主，你看！”婢女惊讶的一声引起了李蕊儿的注意，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处正是往回走的心儿和襄儿。

“是她，她的胆子竟还是这般大，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出来！”李蕊儿不满地向心儿的背影走去。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骤然停下脚步“对啊，她不是最好的人选吗？快，快，我们去找母妃。”

送远秋风落，西征海气寒。

帝京氛祲满，人世别离难。

绝域遥怀怒，和亲愿结欢。

敕书怜赞普，兵甲望长安。

——杜甫《送杨六判官使西蕃》

借此句交代本文和亲之背景，此为男女主相遇之契机，愿诸君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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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和亲之议【绝域遥怀怒，和亲愿结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