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成功都将他逼退,她本该高兴。可不知怎地,见他落寞孤寂的背影渐渐在视线里淡去,心中的不忍便抑制不住的窜上。这几日入睡时,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此刻,慕雪心里真有些气恼自己。其实,她又何必枉费心思,为他担忧,为他感伤呢?他现在除了她,自有温柔乡可慰心怀。毕竟,这一年多来,陪着他照顾着他的人,都不是自己,他不也过得很安然很自在吗?
现下,自己的这份担心真是太多余了。慕雪想,或许是多年的习惯又冒了出来,这只是一种太久的惯性,不易改变而已,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如今想开了,自然也就可以放下了。毕竟,这个世上的许多事,自己不能改变,唯有看开。因为看开,才能放下。也只有放下,才能安乐。
夜色深沉,慕雪抱着熊宝宝,早已酣然入睡。
而她睡前为之烦恼的男子,此刻却无心睡眠。不知不觉间,他已步入了她的院子,见守夜的婢女慌乱着要请安,秦真忙摆手示意不用了,因为他不想惊动她。
走入她的房间,望着她沉睡的玉颜,秦真心中酸涩。他问自己,何必再来?她是这么地排斥自己,往昔的爱恋和依赖,如今在她的眼中,已不见分毫。有的,只是淡然,讽刺和决绝。
他想,或许来找她,只是习惯,因为这样的习惯太过深刻,所以难以改变。
目及她婴孩般可爱的睡颜和怀里搂着的熊宝宝,秦真不由回忆起往昔自己吃味和她说要扔掉这个东西时,她嘟着小嘴和自己撒娇,嘴里说着强词夺理的俏皮话语以及那时她眼中闪现着对自己满满爱恋的可爱模样,如今想来只觉她那模样几近只在梦里相见,离他已太过遥远……
他其实一直不懂,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这样?
他是喜欢了章氏,他是违背了对她的诺言,可这并不表示他不再爱她。那个试探,其实不能说明什么,那样的情景谁都会生气的,她做的也是很过分的。为何现在,她却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他?
他们分开,不是他决定的,是她决定的。为什么她现在又说,都是他的选择?
她总爱强词夺理,任何事上都是。以前是撒娇,这次是任性。
他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却无法看着两人就此渐行渐远。所以,他才那么努力地接近她,想要对她好,想要回到过去。
可是,她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他。只是决绝地要他离去,她说:“有些事,错过了就不能回头了。”
他不信!他不信有什么事不可以再来,更不信她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她其实只是生气,虽然她倔强地不肯承认。否则她何必口口声声说章氏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否则她又为什么听他说起章氏便打断他的话,一脸的不快。
她只是在意。也许太过在意,就只能假装不在意。
情到浓时转为薄!
“是吗?慧儿……”他不由摩梭着她的小脸,含着有些得意的笑,问她。
慕雪一个翻身,接触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再往上一摸,好像……是人的胸膛,“秦真……”慕雪习惯性地低喃着他的名字,紧紧挨着,顿时觉得满足而温暖,嘴角不禁浅浅微笑,瞬间荡漾出一个梨涡。
身边的人睡眼朦胧的,因为这声轻喚,才缓缓张开眼,望着还在睡梦中的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撒娇模样,心里惊喜万分,秦真小心地搂住她,动作之轻柔只生怕她醒来,这刻的甜蜜便不能维持。
秦真没有再睡,就这么呆呆地凝视着她。他贪恋这刻她在他怀里依恋信任的姿态,更喜欢看她和以前一样毫无防备,甜美安然的睡态。
一个多时辰后,随着一声嘤嘤轻吟“嗯……”,慕雪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抱在怀里的熊宝宝好像有温热感,不似平时那么柔软,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去,是一具胸膛,再往上看,是秦真的笑颜,哦,天哪!她抱着的居然还是一个她现在最不该抱着的胸膛!这一刻慕雪的心情,真不是一个囧字足以形容的!
她双手掩面,满是懊恼之色,一会儿后,慕雪闭上眼,默念:“只是做梦,只是做梦……”她一面叨念,一面利落起身,接着以最快速度跑出门。
此时,已经起身等在门外伺候的美亚,见主子不同往日的悠闲之态,脸上满是惊慌,心中大惊,她忙问道:“主子,怎么了?”
慕雪见到美亚,镇定了不少,她忙小声和她交待道:“随我去佛堂,还有现在别让人进我的房间。”
美亚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还是遵着本分的应道:“是。”
接着,慕雪便拉着美亚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佛堂的密室,取了里面的衣服和梳子,整理仪容。
不一会儿后,慕雪见自己梳妆整齐,而秦真还没有追来,她心中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她忙对美亚道:“你现在就去吩咐人备马,我要去潭柘寺进香。”
见美亚走出去后,慕雪也定了定心神,便立刻往外赶,一口气走到府门外。
没想到车马这么快就齐全了,慕雪心中微喜。
而下人,见是王妃来了,也很利落的放好凳子,让她踩其而上。
但当慕雪一只脚踩在马车上,掀帘而上时,最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秦真,正坐在离车门最近的地方!
慕雪吓得差点掉下马车!
还是秦真眼明手快,将她捞回怀里。
慕雪惊魂未定,便听秦真轻笑道:“今早的梦,怕是还没醒吧!这么一惊一乍的,可不像你!”
慕雪只能拍着胸口,消化着此事,她顿时明白了过来,指着他道:“你……”
她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秦真截住话头,他一脸兴味盎然地望着她,“我怎么了?”
慕雪此刻一脸的恼怒和唾弃:“你太卑鄙了!”
“我怎么卑鄙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慕雪见他如此,更加生气,撇着嘴,不悦道:“我要下车!”
秦真见她这可爱模样,更是爱不释手,不由手臂一紧,将她牢牢揽住,接着对车夫吩咐道:“走吧。”
他这摆明了是要绑架她!慕雪想着他这一早上的行径,心里恼恨极了。可是又对他无可奈何,因为这事情真的理论起来对她极为不利,此时她只好闭口不言。
见她一脸气怒,秦真紧紧抱着她,得意笑道:“早上是你自愿抱着我的,现在也是你自愿上马车的,我可都没逼你。你既然说要去上香,现在我陪你去,可好?”
慕雪不愿意理他,只是用力推着他禁锢自己的手臂,没好气道:“你不是要去上朝的吗?”
秦真嘴角勾起,抿着笑道:“父皇又去塞外行猎了,我现在自然不用日日上朝。又可以在家陪你了,可好?”
他这么一说,慕雪倒想起来了,前两日是听说了这么回事,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因为皇帝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要去塞外行猎的。
往日,他们日日耳鬓厮磨,朝事她很清楚。
可如今,两人分离。很多事情,慕雪自然不如往日知晓得那么清晰了。
或者应该说,
往日,皇帝出京,她会开心。因为,他若不随扈,就可以在家陪她。
可如今,就算她听说了皇上出京的消息,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没有了关注的理由。
见她发呆,秦真不由笑问:“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慕雪淡淡地说道:“今日已不同往昔了……”
秦真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话里未尽之意,不免有些生气。于是,他更紧紧箍她在怀,强势道:“我要今日更胜往昔!”
慕雪扯起嘴角,笑道:“自然可以。往昔,你只是郡王,如今你已是亲王了。”
听着她故意扭曲他话里的意思,他更是恼她,不由赌气道:“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慕雪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我要是真的可以长睡不起就好了……”所有烦恼,万般皆灭。说不定,还可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瞧出她眼神渺远飘忽,秦真不由紧张起来,恼道:“你怎么老爱曲解我的意思?”
慕雪轻笑,“我只是道出心中所思,看来,你不喜欢听。方才,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只是各道心中所思。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所思所想根本没有共同之处。可见,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
秦真逼视着她,怒道:“为什么你一直要强调我们之间有问题?”
慕雪回视着他骇人的怒气,平和道:“不是我要强调,而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有很多问题。而且,有些问题,就好像死结,永远都解不开。”
“我不信!”
慕雪笑了笑,嘴上没有反驳,心里却道:即便早上我们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可是我们现在却在争吵。这就是结。
马车一路颠簸,慕雪只是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再也无话。
秦真见她沉默,反而更不舒服。他总觉得她的这种抵抗,比她和他争吵,更让他觉得无力。
于是,他主动抬起她的下颚,望着她的眼睛,轻轻问她道:“你心里可还有我?”
她是不惯撒谎的,爱就会表达出来,也不会藏着掖着,可若不爱了,也不会强作欢笑逢迎他。
但这一刻,慕雪突然觉得,秦真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因为她也不晓得,自己心里还有没有他。
若说有,她觉得不甘,因为她早已决定要放下他的。而她也觉得,自己比起往昔,对他的感觉,确实淡了许多。
可若说没有,她此刻不知为什么确也说不出口。
见她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秦真心里的苦涩、失落一点点散开。这种滋味,很快便在胸腔内弥漫开。良久后,他才无奈地扯开嘴角,涩然道:“看来你很困惑。”
若是往昔,她不会有丝毫犹豫,便会对他宣告她满满的爱恋。
可如今,她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带着迷茫。
是的,是迷茫,而不是挣扎。这一刻,秦真的心慢慢纠疼起来。他觉得,一种空落无着的情绪,紧紧抓牢了他。于此,他变得紧张起来,他只能牢牢捧住她的脸,逼视着她,“你心里可还有我?”
慕雪对于他这样的举动,感到极度不悦,她奋力打开他的手,轻轻偏开脑袋,生气道:“没有了,一点儿也没有了!”
“你骗人!”他奋力辩驳,因为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没有。”她的声音很轻,因为,这刻慕雪觉得自己的反驳有些无力。
秦真又用手抬起她低垂着的脑袋,逼问道:“那你早上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叫我的名字?”
“你胡说!”慕雪打开他的手,气恼地瞪着他。
秦真一脸悠哉自得,“我何必胡说?昨晚你牢牢抱着我,脸上的表情那么安适,你的神态那么甜美,叫我的声音那么……”
慕雪不想再听他乱说,打断道:“谁晓得,你有没有胡编乱造!”
他突然一改刚才的得意之态,望着她无比认真道:“我是因为你喚我才醒的,我足足看了你一个多时辰!”
慕雪反射性地回避他过于灼热的眼神,本能的防御道:“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又如何,那也只是习惯!并不能说明什么!”
听她极力否认,他气恼地冷哼道:“好一个习惯!”
慕雪看向他,突然认真道:“秦真,我一直觉得一个人不能同时爱两个人。如果那样,便不是真爱。或许,你也不爱我了,你只是爱着我们过去的回忆而已。因为我现在拒绝了你,所以你不甘心。”
他低喃:“一个人不能同时爱着两个人……”这一瞬,秦真猛然间发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你总觉得我若喜欢上了别人,就不是真的爱你,对吗?”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期待。
慕雪对于他眼眸中的这种兴奋觉得可笑,她讽刺的望着他,不答反问:“那你就是承认,你那时确实很喜欢章幼莲,是吗?”
秦真不自在的别开眼。
慕雪轻笑,这个人似乎是他们的死结。只要谈到她,他们之间的裂痕便无处可躲。
二人都沉默了,气氛又变得凝滞起来。
不过一会儿后,马车便来到了潭柘寺。
随着车夫的一声禀报,慕雪才开口对他道:“我说来进香,是随便说的。其实,我心中无欲无求,来这并不合适。”
他盯着她,不悦地重复着她刚才的话,“无欲无求?”
慕雪望着他,诚实道:“不论是求姻缘、求子、求平安,我都不需要。所以,我真的没什么好求的。如果你要去礼佛,你去吧。”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良久不语。从前,看到流星她都会许愿,会靠进他怀里告诉他:“我只希望我爱的人健康快乐。”可是现在,她却说,她无欲无求。这刻,秦真心绪翻腾,郁结难抒。
慕雪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笑道:“你就算不想礼佛,也不用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吧。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眼神可以扫射死很多人的?”后一句自然是玩笑。
可惜这个男人没有给她面子,他没有笑。
慕雪见他没反应,于是提议道:“我想去长城,可以吗?”
“为什么要去哪里?”他望着她的眼神幽深似古井,探不到底。此刻,他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慕雪也没在意,只是轻道:“突然……很想去。”因为来这儿很多年,一直都没机会去长城玩,好像有些可惜。
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他颔首道:“好,就依你。”
他嘴角轻勾,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浮起。慕雪一时不明所以。
一路无话。两人只是沉默。
到了地方,慕雪撩开帘布才发现,这时的长城不是游览地点,反倒是重兵把守着。慕雪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方才说要来这儿玩,秦真的表情会带着些淡淡嘲讽了。
慕雪放下布帘,轻轻一叹道:“算了,这是军事要地,不是登高远望之处,我们不要上去了。”
“都来了,不上去,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他的语调依然有淡淡讽刺。
慕雪明白他的讽刺为何,她平和道:“还是不上去的好。”毕竟这个时候的人,观念与她迥然不同,他们不会理解她只是单纯的游览之心。慕雪想:要是自己今天真的上去了,只怕传到皇帝那里,就会变成秦真的什么政治意图了,那可就不好了。
见他似笑非笑,慕雪认真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忘情,提了个很傻的要求。我们回去吧。”
他借题发挥道:“不止这件事,其实你一直都是很任性的。只是不看到结果,你不觉得而已。”
知道他话里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他是在为她的拒绝而责怪她。于此,慕雪的表情淡淡的,她看着他有些无奈,为他的固执而感到无奈。
慕雪看着他,真挚道:“秦真,其实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我觉得很多事情我都无力改变,但我可以尽可能调整自己,然后心平气和的去面对。”
“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但我们还是可以安稳的过下去。其实很多人,做不成情侣,也可以做工作伙伴。我觉得或许我们也可以。”
“我知道,你需要我做什么。不久,你就会看到,家里的很多事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井然有序。我说过,当家理事只是工作。我会好好工作的,让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去争取你最想要的东西。但是,我也有个微小的希望,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不要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还有,我们也不要再为一些本就说不清的事情而争执了,好吗?我们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吧。”
听完她的话,他只觉荒谬,“工作伙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慕雪对他这样强硬的反应,不由叹气道:“就算如此,婚姻也可以被终止。本朝律法上有规定:夫妻不和,可以采用和离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而且,我也和你说过,如果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有另外一个方式的,但看你同不同意。你知道,我一直都想终止我们的婚姻的,是你不愿意的……”说道这儿,慕雪的声音轻了下来,因为见他神情越发阴郁,而慕雪实在是不想为此再和他做无谓争执,她话锋一转道:“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们无法达成一致。所以,我现在退一步,我觉得我们可以维持现在这样。我会帮你工作,但我的生活依然属于我自己。”
想起当年她曾笑着和他说,“工作要谨慎,要认真。但生活却不同,生活更需要情趣。而当家理事,就是我的工作。而你,是我的生活。所以工作要认真,生活要可爱。”说完,她还轻薄地刮刮他的鼻子,对着他眨巴着灵动的双眼,一副满满得意的样子。
可如今,她却不再这么认为。她说,她的生活属于她自己。
他只是走神,没有应话。
慕雪微微叹气。其实,他找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里的事务乱了章法,让他很头疼。而不是他所说的,因为他想她。若是只为思念,何需等上一年?
他现在的难受,多半也只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她如此直白的拒绝。他总觉得,她是属于他的,就该一辈子都属于他,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如今,让她驳斥了,自然觉得失了颜面。或许,还会有一个理由——他们过去的回忆太过美好,他恋恋难忘。可惜,他忘了,今日已不同往昔,一切早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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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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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丁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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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丧母,七岁丧父
后娘黑心虐待,还将她卖给了牙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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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好心人解救,但又遭逢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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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不由己的她,去过很多地方
下至牢房,上至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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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成长,让她足以撑过所有的黑暗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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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脚下多黑暗,从不改变向阳而生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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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看去,脚下已是宽阔无比的一条阳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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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个孤单弱小地需要旁人庇护的身影
最终能强大到庇护许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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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意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