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个月过去了,现在是树下会开始出现蝉鸣的季节。属于鱶口稻叶的新书《罪孽谱》出版及发表会正如火如荼地准备中。
贺来晓为了联络各方事务和其他杂项,已经将近三天三夜没有阖眼。
而我们的主角,各种意义上的,正在家中欣赏屋外翠绿的树叶,桌上放着一杯热红茶和精致的早餐。
完结之后难得的长假,要好好珍惜,尤其是新书发表会前的假期。
这是经历了三篇连载后的柴藤总结出的心得,所以他决定来把很久没动的拼图拼完。
才刚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点亮屏幕发现是贺来编辑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柴藤接起电话,一边将碗盘收进水槽。
“抱歉在假期打扰了,鱶口老师,不过这边通知一下因为场地问题,新书发表会的时间会提前一周。”
隔着电话柴藤也能感觉到对方极度的心虚,她没拿电话的那只手肯定是在尴尬地捻着头发。
那不就是二十天后吗......。听见突如其来的噩耗,柴藤也毫无办法,“我知道了。”
于是他把所有此前未完成的休闲娱乐都搬了出来,抓紧时间享受没有工作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发表会的当天。柴藤的穿着比起常服多了许多可以遮盖面部特征的配件,除开平日在外会配戴的墨镜,头上还多了顶深咖啡色的扁帽。
他一惯不喜吸引过多关注,若自己顶着由于白化症导致的略异于常人的样貌,肯定会被无聊的新闻媒体大肆报导,这种事是他绝对想要避免的。
前面是出版社的人开场,再来是访谈跟提问环节,最后是签书。
看着签书的时间被洋洋洒洒写上两个半小时,柴藤拿着工作人员在忙乱中胡乱塞的流程表,顿时感到人生无望。
该说幸好后面几天不用再动笔吗?
很快进到访谈的环节。柴藤坐上舞台上摆的一张简单的高脚椅后,主持人依照访纲开始提问。
“过去老师就以描写角色心理见长,不过与过去使用了第一人称的《闲笔与徒花》不同,这次仅以主角贵也作为唯一的视角。请问之中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穿着一身休闲办公装的女性主持人问道。
“啊,这部分的话纯粹是因为想要写的是个感性的故事,因此希望读者可以专注在看贵也看见的,我认为我想写的寓意只是其次。”
“我希望读者产生的所有情绪是来自读者自己,而非被我透过额外的叙事手法刻意引导或影响的。我尽量让我的所有能影响观者情绪的字眼都保持在'这是书中人物的看法'这样的程度,因此就这点而言,比起小说我更认为自己的作品是虚构的纪实文学。”
“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是下个问题:有许多读者回信表示对老师描写的双亲很有感,想请问将双亲如此设计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在我最初的设计中,父母是作为故事的起源以及催化剂存在的,实际上在故事推进的作用是比贵也本人更重要的。且既然这个故事的调性已经预设为压抑的,那么父母便要尽可能贴近现实中令人感到压抑、绝望的行径。”
“对于我而言,若是纯粹的恶是不够的。恨一个纯粹的恶很简单,但恨一个复杂的人很难。当事人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丝真诚的善,这一丝善会让人犹豫,而我想大多数人的人生中遇到的都不是纯粹的恶,正式这一丝犹豫才会让读者感受到共鸣吧。”
接下来主持人小姐陆陆续续又问了几个问题,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么采访到此结束,我想很多读者朋友对于鱶口老师还有很多问题,因此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会开放各位自由问答。”
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第一个提问者,对方是一个身形瘦小的黑发男子。
“请问鱶口老师是为什么选择了这个题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过度使用声带导致的。
“算是对身边的人的有感而发喔,契机是想写原生家庭的悲剧,现在的成品只是把最初的想法夸张化了。”
“沿着我的作品是夸大了日常的想法,我也相信每个人的心理也都住着一个类似于贵也的存在。只要一个人被推到极端,那种异常就会爆发。”柴藤为了舒适翘着二郎腿,像是没有发现提问的男子明显兴奋到有些异常的颤抖。
“我想根据第一位提问者的问题进行追问,老师有提到您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类似于贵也的存在。您是认为只要情境恰当,众人都有机会成为贵也吗?”
“并非如此,纵使我是个环境养成性格论的信者,我同时也相信人有本性。”
柴藤默默注视着观众席的角落,“贵也会成为结局的样子是因为环境和本性双重作用下的结果,换另一个人来也会因为细微不同产生不大相同的人生轨迹。至少我是如此解读我的作品的。”
后续的几个问题柴藤也一一回答完毕,问答环节的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想给柴藤签书的人在隔间外排成了一条长长的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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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鱶口......不对,柴藤老师,我非常的景仰您!”
在签书会的途中,那名第一个提问的瘦弱男子趁着在签书时是四下无人的环境,开始表达自己的热情。
“在看到您的书的第一眼,我便知道老师和那群无病呻吟的下三滥作家不同。您的作品是真实的,并非杜撰,而是改编。”
“所以我非常能理解您,老师!因为我们是同类啊,同为怪物的同类!”男子地自顾自说着。
他拉开领口,底下全是各式不同的伤痕,割伤、烫伤,以及接触性皮肤炎的造成疤痕。
柴藤没有因为男子突兀的闯入而停下他手边正在做的事,他依旧将视线停留在手中的‘麦高芬’上,手中拿着一枝笔书写着什么。
“你叫做什么名字?”
以为是老师对自己感兴趣了,他立刻回答道:“我叫做介文彦!”
接着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您编排的结局启发了我,我唯一认为那结局的缺憾就是贵也死的太过无声无息——”
“介文彦先生,”柴藤伸出一只食指,示意对方安静,而对方也照做了。 “无论你打算做些什么,我都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吸血鬼和狼人虽同是怪物,但他们毕竟还是不同的。”
“我讨厌狗。”
介文彦的脸色在一瞬之间变得扭曲,他一把上前抓住柴藤的衣领,嘴唇因愤怒颤抖着。
柴藤顺着他的姿势,红色的双眼从墨镜的缝隙低头俯视他。
“吠吧。”他笑了。
黑紫色头发的飒爽少女一个人走在商场里,手中拎着今日购物的成果。商场里的人很多,到处都是来吹冷气避暑的家庭和情侣。
与谢野晶子往下一间店走,鞋店的橱窗摆着一双黑色的皮靴。正好,原本的那双在上次为了保护乱步先生的时候坏掉了——
一声巨响从上方的楼层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人群的惊叫声。与谢野急忙赶到声音的来源,不断有人从楼上惊慌地逃难到下面这一层。
她逆着人流跑到上层去,一个黑发男子发了疯似的四处拿着手中的匕首追着人跑,见人就砍。
奇异的地方在于,男子用手中的匕首砍伤人时,血液喷洒的方向完全转了个弯,飞向另一个受害者。
啧,异能力者。
正当与谢野准备拿着那装着各种‘医疗用具’的大包上前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边缘。
“这位小姐,你打算解决这起事件对吧?”
来者是一个在室内还带着大墨镜的男人,与谢野觉得奇怪,因为对方在这大热天还穿着一身长袖衬衫,全身遮遮掩掩的,不过从声音判断是个年轻人。
“是啊,只要解决那个男的事件就算解决了吧?”
男子点点头表示肯定,“他的异能推测是那把匕首,并且可以操纵那把匕首触碰到的液体。”
“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知道异能力?恐怕不只是个路过的好心民众。
不过没有时间纠结在这种事情上了,救人要紧。与谢野急忙表示了解,并往事件中心赶去。
待与谢野走远后,柴藤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逃生梯和向下的手扶梯还有没来得及逃生的人慌忙往下逃跑,柴藤逆着人流往天台上走。
已经有了足够的铺垫,接下来便是收场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