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袁宝考试交白卷被年级主任留在办公室训话,只能跟兼职的火锅店老板请假,他挨了批斗,一听又要喊家长,垂头丧气。
他跟赵良明闹了两个月了。
金袁宝低落地想,还以为对方会像从前一样来哄他,但这次哥哥似乎真的生气了。
天灰蒙蒙,阴暗多云。
他背着书包,刚要给小男友打电话,对方便捷足先登,金袁宝勉强地弯了一下嘴角,调整情绪,提起语调,故作轻松:
“喂?阿念,我刚出校门,现在过去找...”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少年苍白仓皇的嗓音:
“袁宝...我刚才端汤底撞到人了..”
金袁宝心跳一快:“怎么样了?你受伤了么?”
“我..我没有受伤,可是那个小孩受伤了,好像很严重,已经送去医院了...”
朝夕相处许久,金袁宝耳力灵敏地听出了少年勉强保持平静的声线带着颤抖。
“会...怎么样?”金袁宝愣愣地开口。
电话安静了一霎,良久,他听到了少年绝望而低沉的啜泣:
“严重烫伤,需要手术..家长索赔二十万...”
经过这段时间的千锤百炼,富家少爷也逐渐有了对金钱的概念,闻言,脸唰地一下白了。
“袁宝,我这辈子...真的要毁了。”
沈知念颇受打击,生活屡屡给他致命一击,在他稍微看到渺茫的希望,生活有了一点点起色时,就会被狠狠甩上一巴掌。
二十万...
金袁宝换算了一下他们的时薪,一个月3000,二十万,就是不吃不喝六年。
但,也就是赵良明给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还是上次被削减了一大半以后。
....
时隔两个月。
别致庭院前,一个穿着校服,染着白毛的白皮少年扒拉着大院铜门,秉着脖子望了半天,贼圆的大眼转溜了一圈,蹑手蹑脚地进门。
院子扫地的阿姨惊喜地看见了两个月不回家的小少爷,热泪盈眶,喜上眉梢地招呼他进屋,嘘寒问暖。
“哥哥呢?”
“赵先生再过半小时就回来了。”
回到富丽堂皇的家,金袁宝环顾四周,内心止不住唏嘘,狭窄出租屋跟宽敞的别墅,当真是不一样的,他蹲在一楼一间室内鱼池旁边,用小棍子戳着赵良明养的红龙鱼,等待着男人回来。
几天雨鱼鳍呈淡淡的金绿色,鳞片边缘略带粉红色,幼苗时期,他就见赵良明上心,细心栽培了许久,喜爱有加。
据说鱼苗便价值千金。
金袁宝想着想着就歪了。
抿紧嘴唇,眼神飘忽,要是池子里的鱼少了几条,哥哥会发现吗?
“......”他咽了一下喉咙,还是没敢捞。
倏然,落地窗小树林处,闯进来一道光亮,檀树下,那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下。
金袁宝眼珠子程亮,立刻趴到冰凉的玻璃上往下望寻,鼻尖被凉得通红。
赵良明穿着挺括的貂绒毛领西装从车上下来,司机用手弹开了他肩上的落叶,俯身在他耳语,男人稳健平静的俊脸有了一丝起伏,缓慢地往阁楼上看了一眼。
金袁宝揣好了兜里的盒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哒哒哒地下楼,他给赵良明开门,一阵大风哗啦拂进,吹得他哆嗦,打了个寒颤。
少年靓丽条顺,实则弱不禁风。
赵良明站在门口,微微蹙眉:“身子虚就不要来吹风口。”他转身关上门,女佣上前,想替他脱了外套,谁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哥哥我来帮你!”
金袁宝踮起脚尖,笨手笨脚地帮赵良明褪下毛绒衣领,外套,手套,还殷勤备至地将他公文包规整地摆好,甚至还弯腰给他摆上了拖鞋。
“哥哥,你要喝茶吗?”金袁宝亲昵地凑上前,仰着头,笑眯眯地望着男人。
赵良明垂眼,面无表情:“怎么?他把你甩了?”
“......”金袁宝沉默。
“要不然,舍得回来?”男人直径穿过他,端坐茶几前,朝他扫了一眼。
金袁宝咬了咬嘴唇,他跟过去,盘腿蜗居在沙发上,用余光盯着男人冷峻的侧脸,脖颈线条利落沉稳,抿唇的样子矜贵淡然。
“不是要沏茶?”赵良明挑眉。
金袁宝啊了一声,站起身,生疏缓慢地捣鼓茶几上的器具,这些事他平时不做,茶没倒好,倒是弄得茶叶散了一桌。
“...”被店家指着鼻子骂的阴影涌上心头,他有些面热羞恼地朝赵良明看了一眼。
对方没说话,也没让他停下。
其实他哥哥冷脸的时候,也好帅…
金袁宝回过神的时候,赵良明气沉丹田般端坐着摆弄茶几上的器具,收拾他搞脏的污垢,将所有器具摆放得规矩端正,角度都要精细了几分后,才堪堪掀起眼皮,看向金袁宝。
金袁宝被看着,原先想好的圆滑说辞被拆散撞开,他支吾局促道:“哥哥…”
金袁宝的眼睛像来剔透明亮,他生得瑰丽精致,眉眼天生深情似海般,如今直白浅露的表情,却是耐人寻味。
赵良明却一点不接话茬,挨着金袁宝千回百转的眸光,无动于衷,倒是一眼看见了金袁宝蓝白V领下暴露无遗的一个纹身,黑白清晰。
“什么时候有的?”
金袁宝低头,赵良明指腹薄茧的温度已然贴在他胸口,他蓦地心跳突兀起来!
他长大了,这种亲密接触让他有些颤抖。
“上上周…”
但想到什么,他心领神会地牵着握住对方的一根指头,他直直望着别人的时候,有求于人时,向来不含蓄,唇舌间,饱满的唇肉翕动,亲昵而讨好;
“哥哥…!我我想要一点点钱…”
赵良明饶有兴味地由着他。
两个月不见,他派人跟着,金袁宝那些事他了如指掌,他觉得金袁宝可真像脾气差的家养小鹰隼,好吃好喝招待的时候摸一下都龇牙咧嘴,丢出去再回来又叫又撒娇,头背蹭着人。
但他一清二楚,金袁宝是为了谁。
“跟他分手,要不然,一分也没有。”赵良明铁石心肠,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要往楼上走。
金袁宝猛然抱住男人后腰,从身上掏出一个礼盒,高高举起:
“哥哥…这是我给你买的…!”
赵良明动作一顿,他微微低头,紧紧抱住自己腰腹的手指精致,指甲剪得整洁干净,有一个漂亮的小月牙,修长如白葱暖玉,指尖微动,牢牢箍着自己,乍一看像是竭力扒住什么…
就像上一世…
男人呼吸沉了下去,眼神复杂变幻,他克制压抑,他接过少年手里的东西,阴晴不定地开口:“放手。”
金袁宝一愣,低落地缓慢松开手,这段时间,他心底委屈囤积在一起无处发泄,他不敢跟沈知念说,怕他觉得自己娇气难养,回到家,看见赵良明的一霎那,其实他就想抱抱他…
赵良明转过身,瞥见金袁宝那副颓废丧气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腮帮一鼓落下两滴眼泪,他眉心一跳,默默打开礼盒。
有些意外。
是一条白线墨绿底色的领带,还挺漂亮。
他语气缓和,眉心一松:“你买的?”
金袁宝垂着的头颅立刻扬起,见他神情舒展了些,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想了想,却觉得更加委屈,幽幽开口:
“我一个月赚3千快…这条领带2千8…”
赵良明掂量了一下,他还没有这么便宜的领带。
“…我吃了一个星期的泡面…!我站了好几个小时腿都要断了才三千块…!该死的经理客人少了还要骂我…”
金袁宝越说越委屈,怒意中带了一丝脆弱,眼睫轻颤,“他长得跟秃驴一样丑!骂人就骂人还满嘴唾沫星子…手脚还不老实,天天鬼迷日眼!我瞪他他就说要扣我工资…”
他忍了又忍,鼻尖凝起酸意,哽咽着:
“店里的客人逃单这个秃驴叫我报警,警察来了被客人倒打一耙说锅里有蟑螂,发网上后,他被老板骂,他就来骂我…人身攻击…”
想到什么极致委屈,他算是再压抑不住,酝酿的两团泪滚落:“他还骂我骚!呜呜呜…”
少年坐在沙发上哭,像个可怜虫。
赵良明听了,不虞地皱着眉,先将手里那条领带叠好,细心放进了盒子里揣进了口袋,少年呜咽委屈的模样过了十几年一成不变。
他叹息,回到沙发上坐下,抱起他轻轻抚慰。
抽了几张纸给他擦眼泪,言辞柔软,却带蛊惑:
“乖,不哭,好宝贝,你只要答应跟沈知念不再往来,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赵良明在这一步上寸步不让,抚摸着少年耸动的脊背,字字珠玑:
“要不然,哥哥也没有办法。”
金袁宝哭声一噎,泪汪汪地抿唇,神色动摇。
这段时间,沈知念到处借钱,他妈妈的医药费不能动,亲戚朋友早在从前就不愿意往来了,他一时间根本凑不到钱。
他刚刚成年,合法贷款也没有资产抵押。
他那天看见沈知念吃馒头配水,心酸又心疼…
反正……
等上了大学,沈知念成绩那么好,以后不穷了,哥哥说不定就不那么嫌弃他了…
百般不情愿中,金袁宝咬牙,拉住了赵良明的手,低声嗡嗡:
“我…我跟他分手…”
赵良明:“没听清。”
金袁宝吸了吸鼻子,大声了一点:“我跟他分手!”说着一滴豆大眼泪啪嗒掉下,“我不见他了…哥哥…”
赵良明捏了捏他的脸,满意了:“要多少?”
金袁宝想,突然跟沈知念分手,他一定生气,给一点分手费好了。
于是,他竖起五根手指。
赵良明也不太在意,当下就转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