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的,真够晦气!这个老瘸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偏偏老子还真需要他,这阵子警察盯得紧,我上哪弄?偏偏挑这么个好时候。”
眉上一颗黑痣的男人大臂张扬衡在沙发,会所的冷气吹得玉石上搁置的纸巾晃动,鱼缸滤水旁金鱼灯泡的大眼疑惑地瞪着半空,某个角度,咕噜咕噜。
灯光下,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孩赤脚蜷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身上的衣服破了几个烟头大小的灰洞。
“随便搞几个乡下来的,活蹦乱跳地送过去就好了,这年头的失踪人口何止一二。”
秦国忠朝着头发糟乱、浑身发抖的女孩看了一眼,将烟尾丢进烟灰缸,对着葛卓调笑:
“这丫头不是你要送给你姐夫的吗?你怎么先玩了?”
葛卓嗤笑一声,浊气堵在喉咙,连忙摆手:“你他妈别提了,我这个姐夫油盐不进,这跟老瘸子的生意多赚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这摆在眼前他都不要。”
“老瘸子那几条渠道又不是华邦一个国在走,西邦还有那几个小国,哪个没暗戳戳的…”
“葛会长要大选了,紧要关头,谨慎小心也正常。”秦国忠扫了女孩几眼,嘿了一声,直起腰,指过去:“这脸,这眼睛,这不是像那个谁吗?”
葛卓笑而不语,胸膛发出一声重重的气音:“你,过来。”女孩惊慌抬头,几下爬到他脚步,他伸手捏住她的脸,给秦国忠展示:“像吧?可惜是个女的,不禁弄。”
秦国忠点了点头:“像,确实像,这跟金袁宝那张脸像了个八成。”他呵呵笑起来,打趣:“不就是一个戏子吗?你实在想,把人骗来弄不就好了了,这畏手畏脚的,可不像你啊,葛少。”
一提这个,葛卓挥手就掷起烟灰缸朝着亮灯的透明四方鱼缸砸了过去,一阵巨响,哗啦稀碎!
女孩尖叫一声,抱头痛哭。
葛卓一眯眼,一巴掌抡了过去,女孩倒地不起,长发散乱,他犹嫌不够,起身一脚踹了上去,邦邦两下,女孩痛呼尖叫的声音刺耳。
秦国忠眼皮一跳,见女孩奄奄一息,气虚渐弱,立刻上前扶住他:“哎呦,葛少,啥事发这么大脾气——”
“我让金袁宝的经纪人把人给我带来,结果呢?你猜怎么着,我前脚找那人,后脚,我姐夫,赵良明,他来了电话——”
“让我别打金袁宝的注意,这人是他的!”
秦国忠脸色一变,卡壳半晌:“…赵会长看上了?也没见他有动静啊,金袁宝有这本事也不能捡几个配角,给别人当绿叶吧?”
葛卓冷笑,他眼珠子摇摆,匪夷所思地缓缓坐下:“你以为金袁宝一个圈外人怎么进的圈?伯乐?还不是我姐夫的手笔,呵,就是不知道他上哪发现的沧海遗珠——”
秦国忠察言观色,他笑起来:“前两天我公司来的那几个小练习生,你不有一个中意的吗?我叫人来,甭窝火,床上玩意不差这一个,就当给你那姐夫卖个人情。”
葛卓嗤笑,举杯而上,与碰杯:
“冲秦总这话,干了。”
两人杯觥交杂,杯盘狼藉。
而两人头顶悬空处,耷拉下一袭华服衣摆,艳明红底的水锻配以金丝金线,上面密密麻麻是金色凤凰的图案,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这几乎透明的神识端坐在一朵锦簇云端上,乌黑绸缎的长发上镶着一顶招摇华丽的金银珠宝官帽,两鬓垂下两条宝蓝色的珠帘。
以此为中心,从神识背上,四周散出剔透玲珑的金光,堪称显灵神迹。
金尊玉贵,却着实累赘浮夸了些,但该神识长得一张雪山高原般寒潺冷淡的五官,美轮美奂,带了点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让这一切浑然天成,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这就是财神大帝金袁宝的金身。
神识下降,盘旋在两人头顶,盘腿而坐,他胸前佩戴着一根黑绳挂着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圆形铜钱,眼下,他撑着额头,神情疑虑,发官上冰凉的朱翠宝石打在他的手背:
【这是沈知念死亡的当天?】
系统还没见过金袁宝真身,它躺在他华贵金银的衣袍上,左右翻滚,入眼皆是奢靡,嫉恨般,浑圆的铜币亮得刺眼:
【我这么知道?】
它没忍住,唾弃般开口:【财神,你平时在天上也这样?】
金袁宝奇怪地挑眉:【哪样?】
系统:【你们神仙不应该白衣素发,不染一尘吗?我在九重天系统局看见来窗口办下凡证的神仙都这样,你…】
金袁宝拨动脸前珠帘,低头,鄙夷地瞧了它一眼:【我乃金圣元合财神爷,跟那些满嘴放炮的虚伪神仙可不一样,他们是样子朴实,私底下可没少作恶赚香火,我的香火那可都是凡人一支一支上供的。】
系统:【天君难道也这样浑身金银珠宝,一动全身叮当作响?】
金袁宝一挥衣袖:【那不能,他是穷得叮当响,三百年前父神羽化妖魔动荡,还是我借香火给他修的天宫,直到今天我账上还有二十多万支香火他赊账没给!】
系统抿嘴:【你要回不去了,这账不就一笔勾销了?】
金袁宝听罢,浑身一震,一拍大腿,福至心灵,他咬牙切齿,冰雪的脸上双眼燃着两簇火团:【原来如此!说不定就是那些不想还香火的神仙陷害我!】
系统:【随便说说,别当真,说不定是天道终于看不惯你骄奢淫逸,降下神谕,正道的光。】
金袁宝不屑与之计较。
“哎呦,葛少,这酒烈得很,我不行了不行了,认输认输——”秦国忠满脸涨红,驮在桌上,他歪歪扭扭地起身,掏了半天才从兜里抽出手机。
“司机在楼下等着,我回去了,人,给你叫了,来不来的,看葛少的了…!”
葛卓酒量看起来不错,喊了几个服务员把秦国忠架了出去,他打了个混浊的嗝,视线模糊地望着还蜷缩在地上的女人,弯腰将她拖了起来。
他一眯眼,女人惊悚地瞪大眼,见他一点点解开皮带,脸色簌白,连连倒退,发出尖叫嘶吼。
金袁宝皱眉,看不下去了,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周文孑不是说,秦国忠喝醉了所以葛卓开车送回去吗?
这看着明明是秦国忠自己有司机送走了。
接下去的场景金袁宝非礼勿视,他干预不了过去,正准备手一挥飞外头坐着,就看见葛卓突然面部狰狞,那皮带圈在手上,套住了女人的脖子,下后一拔,猛地收紧,倏然勒住了!
【我草,他干什么啊!?】
金袁宝一个激灵,下意识掌心一簇飞去一樽业火打上葛卓的脑袋,但红焰火穿透了他的身躯,淡淡散在空气中,余留一点无济于事的神力…
这是过去,他没发干涉。
女人瞪大眼珠子,张大嘴发不出声音,竭力挣扎,渐渐力气小了…
金袁宝目眦欲裂,他眼睁睁看着女人脸部灰白青紫,在他以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此结束时,葛卓突然大发慈悲般放手,女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徐徐落下。
她后脑勺着地,大口喘息,面部痛苦扭曲,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这个人渣!他的灵魂我记下了,转世投胎我让他穷一辈子!】
啪啪啪——
鼓掌的异响在门被推开的一霎那齐齐响起,一个披着浅色外套,搭着内衫,脸色苍白的男人从门口迈入,嘴角轻轻上扬,身姿笔直地走了过来。
金袁宝瞳孔一缩,脸色大变,捏住胸前的蓝宝石吊坠,囔囔:怎么是…他!
“葛少,您可悠着点呐,甭让我一天到晚给你收拾后头,这个月都失手几个了。”
男人大摇大摆地进门,路过女人时,吹了支口哨,将她散在地上的衣料碎片用脚底往旁边踢了踢,似乎还嫌脏,抽了纸巾弯腰在皮鞋上搽。
他的神态精明刻薄,眉眼间有一层阴云,嘴角含了笑,傲慢轻蔑,一屁股坐下时,葛卓竟还凑身客气地给他点了只烟。
与金袁宝印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男人笑意不达眼底,没了温润如玉的绅士风度,大跌眼镜地一脚翘在玉茶几上,在吞云吐雾中,竟显阴郁。
他扬了一下下巴,对女人不耐道:“滚蛋,叫外面那个进来。”
金袁宝发愣地看着他视人犹芥、颐指气使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葛卓巴结地凑上去,倒了一杯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只听他道:
“周总啊,得亏您和塞壬认识,我这不才能跟那位牵头拉线,这上面是什么意思啊?希克方二代我瞧着实验得差不多了,这专利您可得让我分一杯羹啊…!”
周文孑含着烟身,眯着眼,哼了句:“那边模棱两可的,拖了好几个月了,塞壬像是在等着什么契机似的,一直不肯露面。”
“这种事人体实验的事他哪敢不小心,够他成为国际通缉犯了!”
葛卓说说话间,外面响起来轻缓的敲门声。
咚咚咚。
周文孑翘着二郎腿邪笑了一声,朝葛卓使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进来。”
脚底踩在绒毯上发出沉闷的一点窸窣声。
少年穿着一普通的蓝色T恤,银白碎发耷拉在额眉前,双手轻轻垂在裤缝处,平视着朝他们的方向缓缓走进来。
“周总,葛少。”
他伫立在原地,微微鞠躬,缓缓抬起了一张净白的脸,瞳仁迥然有神,鼻梁高挺,两腮薄肉红润,跟记忆中纹丝不差。
金袁宝蓦地拨开眼前的累赘,朱翠清脆的碰撞声在耳边轻轻荡漾,他恍若未闻,瞪大眼珠子,朝下看去。
这是——
沈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