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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啊，一定要下雨啊。”
方知之靠在围栏上，双手紧扣着祈祷。
天色灰尘尘的，空气里带着湿湿的水汽，让人心情舒适。
天幕是一层蓄满了水的薄膜，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破开，倾泻出瓢泼大雨。
昏昏沉沉中，仿佛听见了雨滴落下的声音。
“别睡了小鱼，快去看电影了。”
许遇鱼感觉自己的脸，被两只手，一边一只地捏着，轻轻揉拽。
因下雨而取消的广播操，为年轻的孩子们留出了半个小时的课间。
下一节课是音乐课，对于高三生来说，实际上就是难得的自由活动。
一节课的时间，再加上一个大课间，差不多就是半部电影的长度。
教室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随着几个女生打闹着走出门口，头顶新换的护眼灯被“啪”地关上，屋子里只剩一片昏暗。
“要是醒了就赶紧出发吧。”周运把上节课刚发下的试卷，夹在写字板上，揣了只笔，扣在耳朵旁。
“啧，你怎么还带作业去？”司缘君鄙夷地侧目而视。
“谁知道这回选了什么电影，上回那个啥，是真难看。”
“我觉得还好啊，你可以回去把结尾补上。”方知之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三个声音在头顶叽叽喳喳，许遇鱼不情不愿地努力睁开眼睛。
“我在这儿睡觉，你们去吧……”
说罢，许遇鱼的脑袋再次无力地，跌倒在盘起的胳膊上。
……
“啊唔……”
手臂僵硬，右手的大拇指格外疼痛，迷糊中，许遇鱼看到嘴巴下的桌面上，积蓄着晶莹的水渍。
现在是不是还在上课？
许遇鱼猛地抬头，看到了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惊讶中，膝盖撞到了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震鸣。
“小鱼，你醒啦。”方知之若无其事地将杂志合拢，放在膝盖上，关切地看向许遇鱼。
“咳。”许遇鱼再次趴在桌面上，努力地掩盖自己的狼狈，“你，你怎么在这儿？”
“电影不好看，我就想着回来陪陪你。”
“谢谢……”
“小鱼，你怎么趴着不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可能有点……”
“我看看。”说着，方知之直接伸手，探向许遇鱼的额头，“有点热哎。你还老是容易发困，会不会生病了？”
温热的手心贴在皮肤上，令人格外地舒心。
“没，我只是，晚上没睡好。”
“这样么。”方知之伏下身子，有样学样地把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臂弯中，挤蹭着不大的课桌空间，“这样睡觉舒服吗？”
“唔。”许遇鱼挪动着，乘机擦掉了桌上的积水，把手臂伸了出去，“靠在我的手上吧……”
“哎，可以吗？”
然后从善如流地照做了。
脑袋压在手上，小小的，给人一种满足的挤压感。
方知之扒拉着许遇鱼的手，挪动着脑袋，依在了个最舒适的地方，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许遇鱼的另一只手，犹疑地悬浮在半空，最终轻轻搭在了方知之的脑袋上。
幽暗的教室里，只有两人，靠在同一张桌上。
“小鱼，这样睡着，你觉得舒服吗？”
“嗯？不舒服。”
可是，这样看着你睡，很舒服。
“那晚上还是要好好睡觉啊。”
“……好。”
……
同个电话，已经是第三次响起了。
许亭悦把难缠的患者送出门，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总算腾出时间，拨了回去。
“喂，您好，我是那个骑手。”
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吗？也不至于打这么多个电话吧。
“嗯。”
“对不起，您的外卖被人偷了，就在我上楼给别人送的时候。”
“呃，是直接从那个电动车外卖箱里拿走了，我没有锁上。这是我的问题。”
“非常抱歉。因为之前给您打的电话没有接。现在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那个，我把您的外卖原价赔偿给您，您看可以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不用了，我点已送达吧。”
许亭悦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的食堂，应该不剩几个菜了。
许亭悦正打算挂掉电话。
“请问您是医生吗？”
“嗯，是的，怎么了？”
“这家店的卫生不好，下次不要再点了。”小姑娘的声音踌躇许久，“医院门口有家面店挺好的，以前我爸爸生病住院时我们经常买的。”
“我给您买碗面，可以吗大夫？”
“大夫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许亭悦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正当她嗫嚅地准备开口时，余光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的人影，正嬉笑地看着她。
“不，有人给我送饭了。”许亭悦的心里洋溢起一股暖流，“谢谢、谢谢。你也要好好吃饭。别让爸爸担心……”
……
请神容易，送神难。
直到入夜，雨，也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许遇鱼的心里有些慌乱，想了许久，也不知为何。
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坐立难安。
直到放学铃响后，随着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向门口。
看着周围被不断展开的雨伞，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一弧暗金色的伞沿出现在头顶。
“小鱼没带伞吗？靠过来一点啦，我这伞有点小。”
许遇鱼默默挽上方知之的手臂，与她一起撑起了伞。
然后小声道：“雨衣也没带。”
“哎，那怎么办？”
……
许遇鱼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方知之披着同一件雨衣，疾驰在一望无尽的公路上。
她紧紧地抱着方知之的腰，越抱越紧，越骑越快。狂风掀起了雨衣，雨水拍打在镜片上，模糊了昏暗的世界。
只是一个手滑，她便一瞬跌落无尽的浪潮之中。
“阿秋。”
许遇鱼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搂紧了被子，贪恋那上面的温柔。
床头柜上放着装满温水的搪瓷杯，托盘里是药丸、冲剂，和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夹心饼干。
方知之托着下巴坐在床边，被子上盖着一层她的校服外套，把人紧紧裹住。
今天可以晚点上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