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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不要上晚自习！”
“不要上课不要上课！”
司缘君说着拿起手掌拍打栏杆，“嗷”的一声，吃痛地把手缩进了袖子里，揉了起来。
明明明天就是中秋，假期前一天的晚上，全校师生还要留在校园里。
也算是一同赏月了。
“周运已经当了逃兵，你现在也要背叛组织吗？”
方知之恶狠狠地将司缘君顶在墙上，压住她的手臂。
也许是因为晚上洗澡时耳朵进了洗发水，周运一早便感觉右耳堵塞，听音不清，最终在晚自习前，提前撤退去了医院。
“我不管，我耳朵也进水了，我也要请假……”
“哎呦。”
唐思思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的身后，拿起卷着的课本，一人赏了一个敲头：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预备铃都响了，还在教室外面聊天啊。”
“哼，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怎么能体会我们这些平民的心情。”
“你当老师想在这儿陪着你们啊？啊？找打。”
“大人冤枉啊……小鱼！”司缘君抱头鼠窜，借机转移话题。
许遇鱼双手拎着个纸袋，乖巧地垂在膝盖之前。
“你、你拿了什么回来？”方知之好奇地问。
许遇鱼往旁边靠，把辛墨从墙后拉了出来。
“这是，老师给我们准备的中秋礼物。”
方知之看着许遇鱼，她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纸袋，看向辛墨，她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漫游。
“谢谢，老师？”
“你们和唐老师把月饼分分吧，我就不进教室了，影响大家自习……”
辛墨说完话，便转身想走，她的手被许遇鱼一把拉住。
“你自己去说吧。”许遇鱼看着方知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
“月亮好圆啊。”
许遇鱼把车靠到方知之身旁，脚撑着地，看着她依在雕梁之上。
方知之伸出大拇指，朝向天空：“又圆又大，又黄又亮。”
“让人很有食欲。”
“小鱼，你的月饼是什么味的？”
方知之回头看向许遇鱼。
“不知道。”许遇鱼摇头，“我随便拿了一个。”
“欸，我还以为辛墨会专门给你留一个。”方知之把脑袋转了回去，不再望天，而是低头看向流水。
“是我记错了吗，你好像以前就跟她认识？”
“嗯，我也不知道……”
“算了。”方知之挥了挥手，好似在同河中的鱼儿告别。
然后她转身，笑着看向许遇鱼：“以前中秋节，有时候水树阿婆会来我们家过，今年你们要一起来吗？”
“我不知道，妈妈也许……”许遇鱼迟疑地张了张嘴，最后却又把自己的话吞咽了回去。
“也是呢，你们人多，就算要一起过节，也是我们过去。”
“嗯？你爸爸，他，中秋节也不回来吗？”
“是啊。”方知之背靠着栏杆，缓缓坐到了地上，“他现在应该还在游轮上，跟着船，在全世界旅游呢。”
“小鱼。”方知之扶着栏杆，有些无助地看向许遇鱼，“能靠近我一点吗？别离我那么远。”
许遇鱼从车上起身，坐到了方知之的身旁。
她的肩膀，托起了身旁女孩的脑袋。
“以前，爸爸妈妈老是不在家，家里只有外婆陪我。”
“虽然冬年跟我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时候，我还是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会带着他们去游乐园，去水族馆——我到现在，都没去过真正的游乐园。”
“我希望他们能少去工作，多陪陪我，我知道这有些自私。”
“后来外婆走了，妈妈会早早下班来，来回家陪我，但又总是会在家里加班。我、我有时很心疼她的，所以我努力学做饭，每天收拾好屋子，希望妈妈一回来就能好好休息。”
“可是妈妈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一个完整的中秋节了。”
不知不觉间，许遇鱼紧紧攥住了方知之的手，仿佛足够用力，就能证明足够用心。
她不太会说话，但所幸，有时，会听便足够了。
“会圆满的。”许遇鱼小声呢喃。
“小鱼？”
“嗯。”她一直在听着。
“司缘说，今年她爸要值勤，也不能回家了。我们一起过中秋吧？就去你们家。我给你们烤月饼，还可以做很多好吃的，还有还有，要不我们的生日也一起过了吧？”
既可以吃月饼，又可以吃生日蛋糕，又或者说，月饼，不也是种蛋糕吗？
所以许遇鱼说：“好。”
她第一次，无比期待，明晚的那盘满月。
……
“小鱼，还在门口等着呢？”
外婆从门口探出头来，沙哑的声音让许遇鱼一惊。
“嗯，外面风大，我，我吹风呢。外婆小心点，别着凉了。”
“咳咳，咳，外婆没事，已经泡了红枣了，小鱼要喝吗？”
“不，不用了。”许遇鱼固执地坐回了小板凳上。
她已经在这儿吹了半个多小时的风了。
“心急，总吃不了热豆腐哟……”
许遇鱼揉了揉眼睛，远远的树下，方知之和蓝心舟挽着手，慢慢走了过来。
“咳咳，到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遇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
两相远望之后，她既不好意思继续坐在这儿，看着两人走近，更不能抽身搬凳，回到院子里。
于是只剩一种选择，便是她主动向山奔去。
于是她撑着椅子起身，快步奔向母女两人，越跑越快，最后撞到了蓝心舟的怀里。
“小鱼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
蓝心舟笑呵呵地用空着的手，揉了揉许遇鱼的头，然后才张开双臂，把许遇鱼放了出去。
“阿嬷，我带只只来看你了。”
外婆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这是只只自己做的月饼，热乎着呢。”
“呵呵，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喽。”
“对了阿嬷，等会儿还有小鱼和只只的一个同学家要来。”
“哦？”外婆一愣，看向许遇鱼，“小鱼怎么没跟我说过？”
许遇鱼脸发红：“忘记了……”
“阿婆，这是我做主的。”方知之将许遇鱼挡在身后，“别人家也跟我们家一样，孤儿寡女的，两个人过中秋多寂寞啊。”
孤儿寡女，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
“那个女孩子阿婆见过一面的，司缘啊，阿婆记得吗？”方知之抱着摇晃外婆的手臂。
“哎呀，记起来，那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对吧？好啦，别晃了，这把老骨头都被你晃散架了。”
“那我得去多煮点饭喽。”
“嘿嘿。”方知之松开了外婆的手臂，扭头，对着许遇鱼比了个耶，脸上露出得逞的坏笑，样子格外可爱。
……
“呜呜，我也被赶出来了，她们竟然嫌弃我切的花菜。”
司缘君拉过一把凳子，坐到了蓝心舟和许遇鱼的旁边。
以厨房的门为界，按会不会做饭的标准，划出了两个三人群体。
“要嗑瓜子吗？”蓝心舟躺在外婆的躺椅上，随手拎起一袋瓜子，好不惬意。
“奶油味的哎，我喜欢。”
许遇鱼托着腮，弓着背，感受着肚子里的馋虫，因油香而蠕动。
“小鱼。”司缘君把手里积攒的瓜子壳，哗啦啦倒入许遇鱼脚边的垃圾桶里。
“你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看不出来居然对做饭一窍不通。”
“我至少对蛋炒饭还是颇有心得的。”司缘君沾沾自喜。
“女孩子还是得学学做饭。”
蓝心舟突然坐起了身，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然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一盆麻辣烫就给骗到家里了。”
……
迟到了。
天黑得很快。
本来外婆是打算把餐桌摆到院子里的。
所幸最后这个提议被否决了，不然没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菜了。
许遇鱼孤身一人坐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路，直抵大海。
餐桌上还少了个人，她本来答应带来两个孩子的生日蛋糕的。
“小鱼，阿婆说让我们先吃。”
方知之悄然站在了许遇鱼的身后。
许遇鱼固执地没有动。
黑暗中，方知之蹲下身子，伸出双手，环住许遇鱼的脖子：“那我陪你等。”
黑暗真的能模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不知过了多久，也没有人踏入只属于两人的世界。
直到黑暗的尽头，灯光下，慢慢开来一辆车，填满了这条小路。
“我记得阿姨不开车吧？”
但许遇鱼心有灵犀地站起了身，往前两步，等候着汽车的到来。
汽车停下喘息，许亭悦拉开后座的车门，提着蛋糕盒，踉跄地走下了车子。
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挂着还未摘掉的医用口罩，双眼疲惫，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让许遇鱼心安的味道。
许遇鱼的双腿，温热地发麻，触感真实又虚幻。她挣扎地前进，伸长双手，慢慢地，手臂环住腰，头靠在肩膀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
“囡囡饿了就先吃吧。”
冬年从桌上起身，看向桌对面的爷爷奶奶：“我没什么胃口，晚点再吃。”
沉着头，一路往上，翻越一级级阶梯，爬到了最顶层的天台。
半山腰的屋子，掠过一片宽敞的湖面，就能看到山脚下，一团又一团的灯火。
冬年打开了手机，看向三人争相发来的照片。
奶油蛋糕，一桌美食，三人的合照，甚至还有，唐思思和虞老头在灯会拍的照片。
这是啥啊？
冬年没忍住笑了出来。
又有人发来了消息。
真好啊，大家都能团聚。
异国他乡，深海天涯，抬头有月，便是同一片故乡。
是岚姐发来的视频，她也去灯会了吗？
冬年点开了短短的视频，一双好看的手，放飞了手里的灯笼，上面刻着那个女孩的名字。
天边的烟花突然引爆，仿佛轰鸣在耳旁。
缤纷的色彩，渲染了整片黑夜，直窜高空的焰火，仿佛要与明月比亮比高。
今宵与君同照月，明年携月共赴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