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题家大战娱乐圈 第3章 003

“你们这是写了个戏中戏中戏中戏吧？”

那废纸堆起如山，雪花似的乱飞，都可以重新再开一部剧了。

“戏中戏都没现实能演，你最近几年看国产剧么？”

“不怎么看。”

“那你之后会明白的。”费雯凑过去，连寒毛里都藏着一股打工人的怨气：“我这儿有个大瓜，其实跑路的不只有那个编剧，上周还跑了个男四呢。”

“演员也能跑？”

“男女主角跑路的都有。”她本来想着来的是个男生，大概率不热衷于八卦，接下来的工作要无聊透顶，没想到这弟弟还挺捧场，看在以后有全新八卦搭子的份上，她立刻放下筷子，把凳子拉近，继续说：“你肯定在想为什么会跑对不对，这你就问对人了……”

……许盼一根本没打算问。

好吧，姑且听一听。

费雯说：“你刚才看到多少集了？一半了？那应该看到男四的剧情了，就关邱这个角色吧，戏份不算多但比较重要，一句话概括就是女主学生时代的初恋白月光，后来出国读书两人无奈分开，多年后回国偶遇，女主遇人不淑已经离婚，正处于事业感情的低谷，两人之间余情未了，但女主人设比较清醒，意识到过去的合适不等于现在依然合适，最后两人因为思想的差距，没能实现破镜重圆。”

“没什么特别的新意，中规中矩吧，先前请的是个口碑比较好的男演员，咖位不比男主差，演技还要好些，因为戏份少，所以算友情客串，到这儿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谁能想到，就这么个挺遗憾的人设，偏偏这个男演员前不久刚演过一个同型的男二，最近正在热播，反响还不错。后面的都是我听说的，不保真，大概就是几个主演不乐意了，毕竟人家粉丝也不少，怕万一这个角色过度出彩分走热度，而资方那边又想捧几个新人，反正最后各方下场，硬生生让剧组改成了听从家里的窝囊废妈宝男。”

“人家经纪人一看，这可不兴演的，他们立的人设走的路子都很正面，怕演了万一被观众定性，于是在开拍前火速跑路。”

费雯看他一脸茫然，顿了一下，忽然问：“剧组发过微博，你是不是还没关注？”

许盼一很想说，能不能不要压着他的胳膊说话，他就想好好吃个饭，可是这大姐竟然一点不认生，他都没法动筷子。

趁她四处找手机，许盼一先把自己的递过去，迅速脱离魔爪，并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微博他以前是不玩的，但因为任星杰下载过这个APP，后来接商单时又陆续关注过几个小品牌商，列表里什么都有，好在没被大姐看出端倪。

“喏，就这个——《风中的玫瑰》官方微博。好家伙，我早上看评论还不到一千，现在都五千了。”

费雯点开评论，发现粉丝已经乱成一锅粥。

其实官方发布解约公告时自知理亏，害怕被激情的网友爆破，因而只含糊其辞甩锅不可抗力，并没有摆明真实原因。

但是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剧方搞阴阳剧本，于是在官微底下激情开撕，从剧组撕到导演再撕到主角身上，统一口径说是他们家哥哥被防爆了。

这场小范围激战很快进入白热化，某组竟有人扒出原剧本，公开处刑。

最后自然是编剧顶锅，但是上一个编剧在业内也是有脾气的，当场翻脸走人，不啻于直接甩了剧组一耳光。

费雯唏嘘不已：“你都来了，估计接关邱这个角色的人也即将进组，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霉蛋，其实我怀疑人已经签了，只是没官宣，这事在业内是瞒不住的，得抢在人家不知情的时候把人拉坑里来，能蒙一个是一个。”

……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不过，也不归他操心。

许盼一埋头干饭，心想：算了，只要这剧组不会突然散伙就行，反正他也不是来正经当编剧的，人家也并非要正经编剧，退一万步说，双方这不正好达成了平衡，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于是他擦了擦嘴，把餐盒一收，搭话道：“也不一定吧，这个角色开拍前热度就这么高，没准还有人巴不得来呢！”

费雯瞪着他：“不错啊，挺上道的，还知道黑红也是红。”

许盼一笑了一下，把桌上打印的废稿收拢，心想一个三四十集的电视剧，跟组的编剧不只一个，那铁定有分工，转头便问：“既然我是顶被气跑的那位编剧，而他被气跑的原因主要出在男四的剧情上，男四又在前二十集活动，那你是负责后半部分的工作吗？”

他是不明白的，为什么写个剧本要这么多人，不怕断片吗？

当然他更怕重复工作，重复修改，以及权责不清后续一系列扯皮，他可不想再次把精力放在办公室斗争上。

结果费雯一听，脸色瞬间灰败下来：“之前分工确实大差不差吧，不过那是之前……唉，别提了，就前一阵，我把负责的那几集中几场因为场景谈不下来导致停拍的戏改完了，就等着落地，结果人女主带了个编剧，当场飞页，好了，现在直接没我什么事了。”

“那你不是能轻松些？”

“我当时也这么想的，反正签了合同，工资照拿，不过没多久，女一号和男一号就开始撕逼。”费雯冷哼一声。

“女主角还能和男主角闹矛盾？”许盼一终于也遇到了费解的问题：“是戏里冲突还是戏外冲突，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仅不刷微博，你是半点不了解娱乐圈啊！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费雯道：“这剧最开始定位大女主励志都市剧，全剧围绕女主的成长线展开，所以女主在官宣时锁定了一番，但官宣之后没多久，演男主那位因为前一部戏火了，最近几次宣传，宣发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蹭热度，就把男主抬了上来。”

“女主粉当然不乐意了，就在微博上大骂男主和剧方，男主粉丝觉得自家正主咖位不可同日而语，两家应该平番。”

“等等等……番位是什么？主角配角？男主角女主角不都是主角，有什么好吵的？”

许盼一脑子嗡嗡的，这个圈子不进不知道，沾点边才发现许多东西反常识，随时随地都在挑战他过往二十几年的认知。

费雯看他听得云里雾里，打开了当初官宣演员时候那条微博，给他逐字讲解番位。

“……女主粉闹着要剧方给说法，男主粉丝不甘示弱，展开人身攻击，并在网上大肆宣传女主加戏。演女主那个女演员孙妙草，怎么说呢，形象清纯可爱小花，路人缘还不错，平时在剧组里也谦逊客气，她在网上回应，说自己对于改剧情一事并不知情，并内涵演男主的张逢春煽动粉丝霸凌她。”

“她说别人就信吗？”许盼一咋舌。

“不然呢，你指望网民知道什么真相！”费雯叹了口气，至少孙妙草自带编剧一事是板上钉钉的，清白不了，可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对外泄露剧组的真实情况，更何况都在这个圈子吃饭，谁敢冒头。

“就在你来的前两天，演男二的庄仲也站出来挺孙妙草，结果可想而知，反正后来出了好几个热搜，什么剧组霸凌，什么庄仲仗势欺人，什么孙妙草绿茶……换我我一点不心疼他们，我只心疼微博打工人那天晚上又加班。”

许盼一打开热搜浏览，今天风平浪静，费雯说的词条一个都没有。

“不知道是张逢春和他的团队确实有点飘了，被人搞了，还是背后资本运作达成默契，总之暂时休战。”费雯哀嚎一声：“咱这个组才刚开拍就这样，后面难以想象，现在是人人自危。”

许盼一浑浑噩噩，大概是没有经历过，所以也无法想象这有什么吵架的必要，他只是对大家的精神状态表示怀疑：这么有精力，不如再去加十个班！

不过他最佩服的还是同剧组演员的演技，都这样了还能心平气和地演戏，也是牛，要是正经演戏也能这么牛，他好歹能对这份工作有点期待。

费雯见他脸色发苦，安慰道：“放心啦，我们也不经常去现场，和他们的接触不多，不用担心。”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还是有几个人需要注意，导演制片这些就不多说了，演员呢，人红是非多，远离男主女主是保命第一条，千万小心别当了炮灰，其他人见了面客气点总没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演男二的，要格外留心。”

“叫……庄仲？”

她劈里啪啦报了一堆名字，许盼一根本对不上脸，只能统统以剧本里的男女一二三四代称，倒是这个叫庄仲的，名字清新脱俗得有点意思。

“他又怎么了？”许盼一问。

“他帮孙妙草出头这个事，我们剧组里就有人私下吃瓜说他背景不简单，后来我打听到，他是科汇集团的二少爷，以前在国外当留子，回国后因为过分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被他大哥发配进了家族子公司，干了两个月投资，亏得差点破产重整，当年财报数据非常不美丽，于是家里人立刻马上把他打包送进娱乐圈，就为了保住家业。”

“我有个好闺蜜就在科汇智创工作，大概率保真，要我说，我要是他就安安心心当米虫，绝不当社畜，几辈子钱都花不完。”

“哦，富二代嘛。”许盼一淡淡道。

费雯耳提面命道：“你别不放在心上啊，虽说娱乐圈遍地都是有钱人，但背靠大资本的毕竟少数，你说这样的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怎么可能好！听说圈内人送外号斗鸡，看谁不顺眼就撕，娱乐圈判官不是吹的，算是少有的活人吧，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帮孙妙草，当然对外还是要脸的，毕竟成也家族败也家族。”

许盼一听得头疼，被她连拉带拽点头应下来，他私以为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自己一个卑微打工人，演职员表排最末尾，和明星又不在一个赛道上，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才是，更不会有人潜规则他。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那堆屎山翻完。

许盼一表情严肃，转笔的手一停，抄了张白纸当场开始做起计划，梳理剧本逻辑。

桌上的稿子虽然又乱又杂，但自己好歹是高考一条血路拼出来的，这可比竞赛得奖，保研直博，套瓷一个诺奖导师简单多了，至少不比智商。

费雯仿佛在他身上找见曾经的自己，心想，刚出社会的小鲜肉，就是容易被忽悠成奋斗批，打工人挣点钱真不容易啊。

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有话直说。”许盼一说。

费雯铺垫了一圈，总算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孙妙草不是说张逢春霸凌她么，虽然这个事已经过去了，但她借此在拍戏时对现有剧情表示不满，‘友好’提出要修改，导演因为她态度好，外加知道她和资方态度暧昧，只能默许，制片那边因为抬男主上桌被粉丝冲了，也只能按合同来，要求大女主戏份必须突出女主。”

“……所以？”

“所以那堆屎山不用看了。”

许盼一全明白了，难怪费雯叫苦不迭，对孙妙草来说只是改了部分女主的戏，但对那二三四五号配角来说，却是蝴蝶效应。

“你的意思是要全部推翻？”

“人名还是要保留的。”

“你真幽默。”许盼一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