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荣端来一碟绿豆糕,在房外乐颠颠叩门喊道:“阮内人,听闻你喜欢绿豆糕,秦荣特意给你送来一碟。”
阮翛然正烦恼林千帆之事,无精打采应声开了房门。
她接过碟子,便想打发秦荣离开。
秦荣却神神秘秘道:“陛下说,暂且委屈你继续做这个内官,说位份的事还不到时候。”
这倒正和阮翛然的意,无所谓道:“我知道了,若无事,我有些乏了。”
秦荣杵在门口,正儿八经向阮翛然鞠躬拜道:“阮内人的救命之恩,秦荣没齿难忘,从今往后,阮内人便算我秦荣半个主子了。”
阮翛然只觉秦荣是个实诚人,噗嗤一笑道:“秦公公说笑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我也算是朋友了。”
“朋友,朋友。”秦荣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转而热泪盈眶道:“承蒙阮内人不嫌弃,拿秦荣当朋友,宫中路途艰险,我秦荣定会罩着阮内人。”
阮翛然方想言语,瞧见陈司闺风风火火过来,忙小声提点道:“陈司闺来了。”
秦荣可不怕陈司闺,笑脸相迎道:“陈司闺步履匆匆,可是有何事?”
陈司闺盯了一眼阮翛然,凶巴巴道:“太子殿下回宫了,阮内人,殿下在偏殿要见你。”
阮翛然应了声好,回身将那碟绿豆糕放置房内。匆匆出来,与秦荣一道赶去偏殿。
偏殿内,萧莫言端坐在桌前抿茶。
林千帆则在殿门口,翘首以待。
瞧着秦荣与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过来,林千帆自言自语,嘀咕道:“这模样当真是大变,难怪昨夜宫宴我未认出。”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阮翛然施了礼,抬眸间发觉林千帆的身影。
登时花容失色,有些站立不安,不由抓紧了衣袖。
萧莫言平和应道:“进来吧!”
秦荣候在殿外未入内,阮翛然独自一人忐忑不安踏入殿内。
萧莫言缓缓起身,故意道:“林将军,是否需要本宫回避?”
林千帆闻此,欢声雀跃道:“如此,甚好。”
阮翛然惊觉不妙,虽说是假侍寝,可皇帝都已知晓,她可不想与旁人纠缠不清。
她壮胆阻拦道:“殿下不需回避,林将军,有何话要与奴婢说,尽管说便是。”
林千帆瞅了一眼萧莫言,叹道:“罢了,反正殿下什么都知晓,也无需回避。”
阮翛然心口一紧,惶恐不安揣测林千帆是何意。
只见林千帆一本正经道:“阮翛然,我问你,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阮翛然立时羞愤交加,偷瞄了一眼神色冷淡的萧莫言,蹙眉嗔道:“林将军,怕是会错意了,从前在顺昌县,你我勉强算泛泛之交,何来的情意一说。”
林千帆闻此,亦有些恼羞成怒,奔上前横在阮翛然面前,低声怒道:“那夜之事,你莫非忘了?”
若非阮翛然有了猜测,此刻闻此定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内心顷刻恨意滔天,阮田氏真是好手段。
她嫣然一笑,逞强道:“林将军,我阮翛然,已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从前不论有过什么,请林将军忘了吧!”
阮翛然顾不得礼数,逃到萧莫言身后躲着,求道:“殿下,奴婢不想见这个人。”
萧莫言侧身,牵住她慌乱微颤的玉手,轻柔细语道:“莫怕,有本宫在呢。”
林千帆瞧着二人,当真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甘心道:“阮翛然,你会后悔的。”
萧莫言语重心长劝道:“千帆,你二人之间的过往,怕是你误解了……”
“殿下,千帆不想听说教。”
林千帆不耐烦打断,冲着阮翛然喊道:“阮翛然,太子殿下可不是,你能随意玩弄的男人。我劝你好好考虑,你若有悔意,我便去求陛下,将你赐给我……”
“林千帆,闹够了没有,本宫,再说一次,阮翛然是本宫的女人。”萧莫言忍无可忍,厉声呵斥。
秦荣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心惊肉跳,他可从未见过二人红过脸。
“来人,送林将军离宫。”萧莫言不留情面下令,秦荣一挥手过来几名禁卫。
林千帆不情不愿道:“阮翛然,你好生想想,是跟了我,出宫自由自在,还是在这深宫做个怨妇,与一群女子争宠。想清楚了,让人给我传个信。”
林千帆冷哼道:“殿下,千帆告退。”言毕,拂袖愤然离去。
阮翛然窥见林千帆没了身影,提着的精气神溃散,脸色煞白难掩悲伤。
她将手从萧莫言掌中抽走,无力谢道:“多谢,殿下解围。”
萧莫言忧心道:“你脸色不好,若你心中无他,为何如此难过?”
阮翛然凄凉一笑,嘲讽道:“奴婢心中对他只有恨意。殿下,奴婢不想提他。”
“好,既然你不想提他,本宫不会在你面前提起他。”
萧莫言这般温柔体贴,阮翛然鼻尖酸楚,失态哽咽道:“殿下,奴婢不是从前那个阮翛然了,您不必刻意对奴婢好。”
萧莫言似有感同身受,自责道:“是本宫错了,不该强留你,若你想随他离宫,本宫,绝不阻拦。”
阮翛然摇头哭道:“我又非物件,即便要出宫,也不会跟他。”
萧莫言探出手想安抚她,犹豫不决又垂下手臂,只是命道:“这几日,你先歇着吧,不必来跟前伺候本宫了。”
“奴婢告退。”阮翛然神色不安施礼,有些跌跌撞撞奔出偏殿。
一路径直奔回了房中,她失魂落魄坐到铜镜前。
望着镜中陌生伤感的容颜,有悔恨,有怨恨,更有不甘。
以她的身份,也算高攀了林千帆。
林千帆即是将军,来日袭爵也是位侯爷。
不论是将军夫人还是侯府夫人,都是她这个知县之女高嫁了。
若是她与林千帆两情相悦也罢了,可偏偏一切在阮田氏的算计中。
她浑浑噩噩在房中,躺睡到翌日一早。
陈司闺竟也未唤她,想必是太子有所交代。
想起昨日萧莫言所言,她如今一个东宫内官,怎能耍什么小姐脾气。
她又更上青色内官服饰,做好内官分内之事。
房外,喜鹊枝头欢啼,连那扰人的秋蝉亦安分了些。
她还未到寝殿,望见萧莫言从殿内踏出。
他身着明黄蟒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那份雍容华贵噙着一丝茫然。
殿外正前院中,侧妃包凝月一身珊瑚色,交领广袖襦裙。包凝月本便高挑,束腰更显亭亭玉立。
包凝月神色惆怅,随在萧莫言身旁一言不发,并排同行离去。
秦荣与一些禁卫陪着,一同出了东宫。
阮翛然这才想起,今日康亲王的世子,沈子夜成婚。太子与侧妃,应当是登门祝贺去了。
“阮内人。”有陌生女声轻柔相唤,她闻声回身相看。
原来是赵良媛与周良娣,二人身旁并未陪同侍女。
阮翛然不慌不忙施礼,还未来及起身。被那二人一左一右,拖到了无人墙角处。
赵良媛风姿卓越,樱桃小嘴,一开口如莺声燕语,却有几分欢脱:“阮内人,我与周良娣入宫一月,为何还不安排我二人侍寝?”
周良娣蛾眉皓齿,亦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附和道:“是呀,为何还不安排侍寝?”
阮翛然方想开口应付,这二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
赵良媛美目流转,一脸担忧道:“莫非太子,有何难言隐疾不成?”
阮翛然暗自腹诽,赵良媛这是怀疑太子不举。
周良娣颔首,娇容亦是不安道:“连包凝月都未侍寝,大约是真的了。”
赵良媛急道:“不行,我这如花的年纪,可不要独守空房到老。”
周良娣已然嘤嘤啜泣,自怜自哀道:“谁说不是哦,你说太子殿下英姿勃勃,血气方刚的,怎能不喜欢女子呢?即便有断袖之癖,也要顾及皇家开枝散叶啊!”
赵良媛从腰间解下钱袋子,塞到阮翛然手中,央求道:“一点心意,请阮内人,安排我与太子殿下见上一面。”
这荷包沉甸甸,大约有不少银钱。
周良娣矫揉造作擦干眼泪,同样塞给阮翛然一袋银钱,有些低声下气道:“听闻阮内人,深得太子欢心,我二人只是想见见太子殿下。”
赵良媛也不绕弯子,快人快语道:“我父亲递话进来,说是陛下说了,殿下绝无断袖之癖,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周良娣颔首道:“我父亲亦这般说,说太子绝对是正常男子。是不是,我二人想亲自试一试。”
阮翛然只觉手中那两个钱袋子,犹如千斤之重。
忆起前夜七夕假侍寝之事,萧莫言霸道夺吻,应当是个正常男子。
“两位主子,这钱奴婢不能收。”阮翛然婉言推辞将钱袋子,分别塞回二人手中。
赵良媛盛气凌人道:“我父亲可是吏部侍郎,你父亲一个芝麻绿豆的知县,怕是不想做了。”
周良娣添柴拱火道:“阮内人,只是让你安排我二人,与太子殿下相见,又非什么难事,何必因此得罪赵良媛,让令堂这把年纪丢了官衔。”
那二人见阮翛然不言语,定是畏惧强权。得意洋洋,重新将钱袋塞到其手里。
赵良媛斜目高傲,威胁道:“阮内人,我二人耐性可不好,若明日还未得到答复,你父亲,呵呵……”
赵良媛阴笑两声,偕同周良娣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