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相逢 第25章 第 25 章

云雅到底还是坐上了出租走了，主要李施煦怕她真的心里过意不去，接下来他想去景沧山找她时她要推拒，一边又暗自责怪起沈岩来，怪他大嘴巴好好跟云雅说他什么工作狂，又怪他明明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约了云雅出来，打什么电话催他开会，发消息也不会吗。

公司里的沈岩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喝着咖啡打喷嚏，贺清一脸嫌弃地移开杯子，满不客气道：“沈岩你冷多穿两件衣裳行不行，打个喷嚏跟个花洒似的”。

沈岩好容易从游戏里分出来一只手抽面纸揉鼻子，“怪了，我不冷啊，六月的天，冷个屁啊。”

说着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按掉了纨绔小混蛋的电话，嘀咕：“什么毛病，一天打十八个电话。”

贺清耳尖听见了，来劲问：“谁啊谁啊？”

“袁嘉琮。”

“老来我们公司那小袁总啊？对了他跟咱们李总什么关系？亲戚？弟弟？”

沈岩忙着打游戏，没顾得上理她。

贺清自己猜得带劲：“小袁总每次来找咱李总都哭哭啼啼的，办公室里门一关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大半天，走的时候倒是不哭了，好几回还神清气爽笑眯眯，咦咦咦，这……”

沈岩手抖，“这什么这，你别乱想乱猜。”

贺清：“啊？难道他不是来找李总要合作的？我听人家说袁家这几年是越发不行了，客户流失严重，还欠了银行不少贷款，都是李总暗地里帮着才撑到现在的。”

暗地个屁，沈岩想，再这么下去，袁家的合作都得他出面去谈了。嘴上却说：“两家有些交情罢了，李总见不得袁家就这么落败下去，搭把手能帮就帮帮。”

贺清：“那这交情够厉害啊，这手搭的，比钢筋混凝土还硬。”

沈岩也想说呢，小混蛋这是把人当冤大头，李家再有钱也不该给他姓袁的瞎造啊，又想这倒霉弟弟怎么跟他姐半点不像的，佳期多优秀一人，当年若不是那场意外叫她看淡一切，袁氏到了她手里想必不会成今天这般模样。越想越觉可惜，不禁连连叹息。

贺清狐疑不解：“你叹什么气呢，小老头一样。”

小老头……沈岩无语死，大惊道：“我的天呐贺清，你嘴巴是把武侠小说里的毒都淬了个遍是吧！”

李施煦一回来，沈岩就扔开游戏赶上去抱怨了：“袁嘉琮今天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都没接，我可跟你说清楚啊，上回看个合同就算了，别推我去给他当老妈子，我伺候不来那小王八蛋。”

“不会，今天跟他说清楚了，叫他以后有事别找我，估计他就是为这事要联系你，你不接他电话就行。”

沈岩有些意外，以前袁嘉琮乱要钱的时候他也劝过几次，李施煦都笑笑不在意说就当看在佳期面上帮帮她弟弟，如今他态度变了，这是终于把过去彻底放下的意思吗……他其实不大懂这几年里李施煦的想法，要说放不下，他也没表露出什么异常，一切都和念书时一样，工作生活按部就班井井有条，要说放下了，他也对别人的弟弟关照太过。

李施煦又说：“先看看他这回干得怎么样吧，要还说得过去，回头再给他介绍几个客户，别叫他知道。不过假如这回也搞砸了……到时候我联系佳期问问她什么打算再说。”

沈岩脑子彻底浆糊了，“你联系佳期？”

“我们分手之后还有联系的，不过联系的不多，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沈岩道，“这事云雅知道吗？”

“云雅？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李施煦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才道：“还没说到这个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听我以前的事，等她愿意听我再说吧。”

“怎么会没兴趣呢，你就不想知道她前男友……不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前男友，我就打个比方……要不你问问别人，大家是不是都挺爱听这些八卦的……你别这么看我，我没八卦她……真烦死你了，怎么我一提到她你就戏这么多！”

李施煦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说：“刚才我有说什么吗？”

“……那你动不动就看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又熬夜玩游戏玩过头了？你自己跑到我面前说个不停，我还不能看你？”李施煦摆摆手，“通知他们开会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沈岩看他摸手机发消息，问：“云雅几点的飞机？”

“四点半，这会刚到机场。”

“那她到景沧山不得天都黑了。”

“下飞机就要十点左右，晚上可能还要往山上赶，得半夜才能到。”

“怎么不休息一晚再上山的，夜里走山路多危险啊。”

李施煦手停住不动了，这话他刚给云雅发过去，云雅正好也回了：金老师和那边联系好了，放心吧，当地人这条路走得很熟的。

沈岩见他没吱声，又道：“资金不都到位了吗，这点小事情总应该能办好吧。”

“没事，他们去那边调查项目做的多，想得肯定更全面。早点去也好，省得明天一早还要折腾。”

老师和学生都这么想，早商量一致决定晚上一鼓作气直接到景沧山住下，第二天早上多睡会大家就能缓过来，也能更快投入工作。

出机场，外面等了两辆面包车，开车的是两个妇人，一个四十来岁，带队的金楚跟她熟悉，热情地叫方姐，一个更年轻些，个头不高，人瘦瘦的，眼睛特别亮，金楚头一次见她，方姐给大家介绍，说这是阿妙，是我们景沧山最好的厨子，你们这个月的伙食就是由她负责，我们阿妙特能干，车技也好，开车比男人还稳。

阿妙露出开朗的笑，也不多话，忙着给大家搬行李箱，几人困得晕晕乎乎的，见状连忙上前一起搬。云雅和另一个女同学坐上了阿妙开的车，还有大半行李也放到了这辆车上，同学有些晕车坐在了副驾，云雅拎着背包上车，刚坐下才瞧见后排还坐了个小姑娘，看模样七八岁大，长得清秀漂亮，正睁着双大眼睛盯着她瞧。

云雅惊讶，正要说话，驾驶座上的阿妙开了口：“不好意思啊两位，这是我女儿荀瑞，小孩在家没人带，只好一起带出来了。瑞瑞跟姐姐打招呼。”

小姑娘有些腼腆，小声说了句：“姐姐好。”

云雅回：“瑞瑞你好。”

副驾上的同学也一起道好，一边回过头来，接着脸上一喜，叫道：“瑞瑞你好漂亮，长得像妈妈！”

阿妙闻言笑起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车开出没多远，前座的同学就歪着头睡着了，云雅还在和李施煦发消息，她叫他去睡，他偏要等她到地方再睡，说自己不困正好看看方案，还叫云雅眯一会，说车上看手机看多了会晕。云雅回完消息，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探出头对上了瑞瑞的大眼睛，放低声音问：“困吗？”

瑞瑞摇头，想了下说道：“来的路上睡过了，所以不困的。”

声音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云雅想起来包里放了些小饼干，拿出来递过去，小姑娘没动，害羞地摇着头。云雅便拆了包装，拿出一片咬在嘴里，又把剩下的递给她，瑞瑞这才伸手拿了一片。

“你几岁啦？”云雅低声和她聊天。

“八岁。”

“读一年级？”

瑞瑞点头，“暑假之后就上二年级了。”

云雅笑，“明天上学吗？”

“上学。”

“这么晚没睡觉，明天上学会不会困啊？”

瑞瑞想了想，“到家就睡觉，明天就不困了。”

两人默默分享着饼干，过了会，瑞瑞又问：“姐姐你是从京安来的吗？”

云雅点头，“是啊。”

瑞瑞笑起来，说：“我妈说我长大了也要去京安读大学！”

云雅跟着一起笑，“好，也去京安读大学！”

嘀嘀咕咕又说了一会话，瑞瑞先打了个哈欠，云雅被她传染也跟着哈欠打不停，两人都被对方逗笑了，精神着又聊了几句，才双双歪到座位里睡着。

住的地方就在景沧山山脚下的村子里，是前几年新建的小旅馆，两幢五层，专门给调研团队住的，算是此处最好的一地住处。方姐和阿妙把人送到地方，简单说了几句就要走，临走前瑞瑞一直冲云雅看，阿妙见状，说：“哥哥姐姐要去休息了，快说再见。”

金楚一听就笑了，“怎么能叫哥哥姐姐呢，我们跟你差不多大，得叫叔叔阿姨。”

阿妙笑容变得羞涩起来，仍说道：“还是叫哥哥姐姐吧，你们年轻，都是学校里的人。”

话说得有些词不达意，只有方姐听明白了，可她也嘴笨拙舌解释不清，便打着圆场道：“都可以啦，叫什么不讲究的。”

金楚也是顺口一说，自然没再坚持，两边道了别，这才各自休息。

李施煦这次赞助资金出的足够，云雅几人得以惬意地一人分到一间房，她一进屋就给家里人报了平安，也给李施煦发了微信过去，他居然真的没睡，秒回了消息。云雅看时间，这会都十二点多了，没和他多聊，洗漱一番也直接睡了。

第二天仍是六点多就醒，收拾好下楼正碰上阿妙送瑞瑞上学。瑞瑞乖巧地坐在电瓶车后座上，摇着手和云雅打招呼。阿妙停下车，说：“请稍等一会儿，我送了孩子上学就来准备早饭。”又说：“不知道你醒这么早，实在不好意思。”

云雅忙摆手，说：“没关系的，我不饿。”

阿妙“哎”了两声，把手一拧，小电驴哧地跑远了。

云雅没敢走远，只在楼下空地上晃了晃，不是她胆小怕生，只是陌生偏僻的山里不适合女性一人独自行动，这也是出门前老师叮嘱的几点要求之一，毕竟性别困境在贫穷落后的地方更加明显。本科时她第一次参加田野项目，便遇到了不少困难，那时她采访别人经常得不到认真回答，反而总是被问一些有没有找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之类的问题，等第二天跟着学长一起再作采访，那些问题就一个都没有出现。老师说的对，女性学要走的路还太长。

一边绕着小旅馆走路做着简单的舒展运动，一边慢慢思索着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忽然间，她听见一阵老大的说话声，接着是嘭的一声大响，从前门方向传来。

赶紧跑过去看，正看到被人一脚踹中连人带车摔在地上的阿妙，踹人的是个满脸怒容的年轻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那姑娘见云雅过来，哼了一声头也不回上了停在路旁的轿车，没关上的车窗里露出来一张面容肃杀的冷脸，那妇人的眼角细细堆起了皱纹，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趴在地上的阿妙。

云雅想也没想就要追过去找那踹人的年轻人，只是路过阿妙身边时却被她猛力扯住了，云雅险些摔倒，这一耽搁就赶不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走。

阿妙挣扎着站起来，云雅帮着扶好车，这才见到她胳膊上擦破了老大一块地方。云雅问：“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了？要去找医生看看检查一下吗？”

阿妙摇头，仿佛嫌不好意思，头也不抬，小声说道：“没有没有，不去医院，擦点药就好了。”

说完仍不朝云雅看，闷着头把电动车停到一旁，直直地往一楼厨房方向走。云雅见她腿脚动作无碍，知道大概只是擦伤撞上，跟在后头说：“先清洗一下上点药吧，我不着急吃饭的。”

阿妙挺不自在地“嗯嗯”了两声。

直到这时，云雅才看到厨房门口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一脸兴味地看着阿妙，见人进门也没搭腔，只在云雅要进屋时拦住了她，那女人压低了声音告诉云雅：“你可不要去管她，她犯贱做别人情妇，隔三差五就要被人家原配和女儿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