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泽握拳,眼神微眯,嘴角却扯起。
“呵,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总是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
好像在看路边杂草野狗,根本不配施舍一个正眼。
李柏泽是李柏易的弟弟,同样是李家嫡系子孙,李柏易天资超群,自小吸引所有人目光,在他哥的阴影下成长,李柏泽本都认命了。
那年他七岁,跟家里长辈去苏家拜访,见到了受尽宠爱的苏离,小苏离被人抱怀里哄着,哼哼唧唧吃着根糖葫芦。
笑死了,明明是个没用的废物。
逃跑都跑不快,连剑都握不稳,却坐树梢上摇头晃脑,大言不惭对自己说。
“李柏泽,别怕,我拉你上来。”
李柏泽望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缓缓伸出手握住,然后狠狠扯下来。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他被忽视,他才不要一个人呆在泥潭里。
从那时起,李柏泽内心逐渐阴暗扭曲,没事就爱在苏离面前显摆,被苏离放狗咬了一顿才老实。
李柏泽嘲讽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终于筑基了,我忙着修炼都没能登门道喜,如今看来,呵,一点没变。”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笑声:“哈哈哈哈……”
“我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呢。”
“听说靠家里走关系进来的。”
修真界向来是以强为尊,走后门这种行为人人唾弃,加上清心堂的事被人添油加醋,传出去就成了苏离仗势欺人,不仅视问天宗的戒律为无物,一向公正的长老还偏袒他。
于是,苏离成了众矢之的。
苏离面不改色,戳李柏易痛处:“不必了,我家拴了几条恶犬,蠢猪连门都进不去,之前被咬的蠢猪……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家那养的是普通的狗吗!
你家养的那几只是烈岩朱武狮!
李柏泽顿了顿,不死心继续道:“苏离你卡在炼气多年,得偿所愿的感觉如何?”
苏离竖起中指:“关你屁事。”
他拉着谢子规想绕过几人,李柏泽继续挡在他面前,他凑近苏离耳边低声道:“苏离,你凭什么这么横?不过是仗着家底的草包,你要是没有了苏家……”
就只能匍匐在我脚下。
“哦?你的意思是想抄我家?”
苏离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在李柏易脸上拍了拍:“我好怕怕呀,看看你这嫉妒的丑样子,实在不行找个爹认了,好歹相识一场,今天日子不错。”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朗声说:“要不你干脆跪下,磕头认我做爹算了,不用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像条发瘟的狗一样乱吠。”
“铮!”拔剑的声音。
谢子规听得心惊肉跳,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对已经拔剑的李柏泽喊:“李柏泽!宗内禁止私自斗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拔剑想要干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背后传来苏离的叫嚷:“要打就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三人对峙正僵持不下,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戒律司巡察。”
围观的看戏弟子闻声,十分自觉分出一条道。
来人面如冠玉,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衣衫一道褶皱都没有,从头到脚收拾得板板正正。
苏沪看见苏离,如死水般的眼眸,被丢进了颗小石子,泛起阵阵的涟漪。
他轻声唤道:“小离。”
一瞬间,苏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色比见到李柏易还难看:“小爷有没有警告过你,不准这么叫我,叫一次打你一次。”
“嗯。”
苏慕直勾勾看着他,苏离恶心坏了,兜头就给他一拳。他下手的力度不轻,打得苏沪踉跄几下。
“喂!苏离你未免太嚣张了,苏沪同样是苏家一脉,你仗着自己出身主家,就可以任意欺辱他吗!”
说话那人和苏沪手臂都围了条方巾,白色方巾上绣了【戒律】两字。
谢子规悄声和苏离解释:“他们是戒律司的执法弟子,负责巡察维护宗门秩序,你最好是别招惹他们了,免得日后被抓小辫子。”
苏离和李柏泽宗内剑拔弩张,戒律司执法弟子还没说什么,苏离就率先给人一拳,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苏沪摇头制止道:“没事,这是我们的私事,你别大做文章。”
给他出头的人:?
苏沪深深看了眼苏离,转头对李柏泽沉声说:“李柏泽,你在宗内私自对同门拔剑,此事我会上报给戒律司长老,按问天宗戒律惩处。”
“至于苏离,尚未学过戒律,不知避其锋芒,罚抄戒律一遍。”
李柏泽冷笑:“苏沪,你真是苏离的一条好狗。”说完就甩袖离去。
苏沪转头道:“其他余人都可以散了。”
看戏人群顿时发出长嘘声,苏沪摆明了要袒护苏离,但碍于他手臂上的方巾,怕得罪了戒律司的人,日后他们被穿小鞋,最终也如鸟兽状散去。
“苏离,你对问天宗路线不熟悉,我可以陪你去杂役峰。”
“不需要。”
苏离一点都不领情,径直从苏沪身边略过,谢子归拱手示意后,赶紧快走几步跟上。
谢子归回头看了眼,苏沪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他忍不住八卦问:“苏离,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看得出李柏泽和你有过节,而苏沪的态度总觉得莫名的……”
对此,苏离不愿细说,只含糊说道:“啧,一言难尽。”
“都是些陈年烂事,你只需要知道,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傻X,一个是变态,往后见着他们,记得躲远一点。”
天朗气清,人头攒动。
杂役峰负责全宗日常杂务,这几日是领月例的日子,故而很是热闹。
苏离和谢子规并肩走上山,下山的人一茬又接一茬,两人相见恨晚,一路上相谈甚欢,恨不得立马拜把子。
“咳咳。”
苏离聊得嗓子都干哑了,掏出水壶喝了口润嗓子,他眯着眼看向不远处。
一栋四层楼高的方正楼宇,挂着【取物堂】的乌木牌匾,几个人凑热闹围在门口。
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那边在干嘛,走,我们去看看。”
刚扒开门口的人便听到——
有人蛮横质问:“凭什么我不能连下个月的灵石一并领了,你们杂役峰做事也忒死板了,莫不是想要故意刁难我们!”
“对啊!”
“就是,你说说理由!”
被揪住衣领的人唯唯诺诺:“师兄,不、不是我们故意刁难,按规定灵石只能领当月,我们只能按照规定办事。”
“别给老子扯什么规定,你们就是怕我们会赖账,多发了一个月灵石。呸,见人下菜的东西!”
那个带头弟子身形高大,不断推搡杂役峰的弟子,谢子规满脸嫌恶道:“杂役峰的弟子地位较低,其他峰有些人不讲理的,就爱拿他们打骂出气。”
苏离皱着眉问:“长老不管?”
“长老哪有空管这些闲事。”谢子规随口答道,转脸大惊失色:“诶诶诶!苏离你先别冲动,我看有人跑去报信了,戒律司的很快就到了。”
奈何苏离就如脱缰的野马,再多几个谢子规都按不住。
只见苏离左手执剑,剑指带头闹事的人,路见不平一声吼:“禽兽!放开那个男孩!”
……
众人:哪来的二愣子?
谢子规假装不认识,后退两步缩进人群。
闹事弟子松开杂役峰弟子衣襟,虎着一张脸走到苏离的面前,凶神恶煞的嘴脸低头盯着苏离。
闹事弟子:“你小子……”
苏离却将身一扭,从他腋下绕到后背,闹事人一愣,转身再欲言。
苏离一脚腾空,在他头顶翻了个跟头,又站在背后了。
闹事弟子:?
“你有完没完?隔这耍杂技呢!”
苏离正色道:“这位同门满嘴喷沫,我有些洁癖怕被殃及,所以不愿正面交谈。”
“你!”
来问天宗的弟子大多出身世家,再不济在当地也是有点脸面,满嘴喷沫的举止的确有辱斯文,那人说话的嗓门自觉降下去了:“你小子是什么身份,在这里管什么闲事?”
苏离腰间没有别着腰牌,穿的也不是弟子的道服,他一时间摸不清对方身份,说话带点顾忌没有那么冲。
“你别管我什么身份,路见不平,谁都可以站出来。”苏离正气凌然,手上握的流火剑,在日光下光芒更胜。
“你要是不服宗规,可以去找宗主争论,犯不着在这欺软怕硬,抓杂役峰弟子出气。”
对方自知理亏,胸膛起伏几下,从牙缝憋出句:“我让你逞英雄!”说着拔出腰间配剑。
彼此同是筑基初期,实力估摸着差不多,苏离心下暗自盘算,自己的胜率更大些,当即也不怂了,提剑欺身而上。
电光火石间两剑就要交锋,忽然一道强劲的掌风袭来,扇得苏离差点剑都脱手。
“谁在闹事?”
苏离循声朝门口望去,来人异常高大,身形虎背熊腰,一身宽大飘逸的道袍下,隐隐可见精壮的肌肉。
“吴长老!!!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杂役峰弟子像看到救命稻草,吴长老刚落地就扑上去大哭,一副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您不在杂役峰的日子,我们好想你啊呜呜呜,其他峰的人又来欺负我们。”
“对,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硬我们给他提前发月例,每个月拨的份额都是固定的,我们哪有多余灵石发给他们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告状,吴长老爆喝一声道:“够了!”
“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等下再来料理你们几个软包子,方才你们说……”
他的眼神如雄鹰般锐利,缓缓扫视在场的众人,眼神扫过之处,全都东张西望不敢对视。
“……是谁来杂役峰闹事?”
吴长老目光落在苏离身上,苏离挺起胸膛,目光坦荡迎上,手指不敢吱声的某人。
“报告吴长老!是这个人在闹事!”
被指的人:草!
吴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