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自有冰山收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手工坊是庆云斋最重要的作坊，真还没有之一，庆云斋历代当家的都会在手工坊学习很长时间，再往上数，如果想做当家人，那得先做手工坊的坊主，所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会默认为手工坊主既是二当家，都是到了顾云生那一代，老当家想结束这样的传统经营，才让大儿子出国镀金学了管理，手工坊的东西会就行了，不需要再做第一。

正是如此原因，聂春花在整个庆云斋十分受尊重，顾岚也要唤她一声聂大姐。

所以这次带方墨涵去手工坊，也是顾岚亲自出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手工坊，关于四年前的事谁都没有主动提，气氛倒没有上一周尴尬了，只是突然这样并肩走着，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干脆谁都不说。

跟拍小沈：冰山现在也能传染了？

毕竟是少当家的徒弟，又是关系户，聂春花还是做足了功夫，一早就在手工坊门口等候了，倒是没想到顾岚和关系户也来得挺早。

顾岚倒是常见，这关系户是只闻其人，上次给顾离来了个釜底抽薪，倒是一战成名了。聂春花打量着方墨涵，倒还是小家碧玉的姑娘，个子不高，五官清秀，气质独特。是与这菓子镇里的人不一样。

“聂大姐。”顾岚介绍到：“这是方墨涵。这位是坊主聂大姐。”

方墨涵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聂大姐，不过又开始习惯性打量起了工作环境，她经历了柴房、锅炉房，柴房其实算得上整洁，只是充斥着汗水和迂腐的味道，锅炉房已经进入了烹饪环节，平时帮忙的大姐也很热情，就是气温太高，不过有小沈全天候手动降温也勉强可以接受。

不过这手工坊真的有点安静过头了，方墨涵从进门时就没有听到多少人声，原以为是时间还早，没人上工，现在进了坊里，看过往拿着原料的工人并不少，再往里瞄一眼，似乎有的房间已经开始忙碌了。

井然有序的事物让方墨涵感到舒服，但这里明显让她少量有些压抑。

“方小姐菓子谱都背完了？”聂大姐问道。

“嗯。”方墨涵点头，如果聂大姐让她现在在这手工坊门口背一次，她情愿去劈柴。

“好，第一道菓子叫什么？”聂大姐问道。

这什么奇怪的问题？如果真想测试一个人对菓子谱的熟悉程度不是应该往中间抽查吗？现在放水都这么明目张胆吗？

方墨涵自然记得，这菓子谱她并不是硬背的，在做归纳的时候她发现菓子主要分为四大种类，糯米类、冰粉类、荞饼类和麻薯类，而这个菓子谱是先从糯米类开始归纳的，反而菓子的发展史，荞饼是最早用来制作菓子的材料，而整个菓子谱来讲荞饼的位置在最前面，之后才逐渐增加了糯米和冰籽这类所谓的湿菓子，所以排在面前的是荞饼类。

“山尖雪，荞饼菓子。”方墨涵回答道。

聂大姐是一点也不想为难方墨涵，顾岚现在还要对付顾老二，如果在方墨涵身上用了太多心思对顾岚也有不利。这样的关系户得过且过了就行。

“好，那今天就麻烦当家的做这个了。”聂大姐朝着顾岚说道：“工作间已经准备好了。”

庆云斋并不大，所谓的工作间就是在一个手工车间的角落里单独放了桌椅，然后用布简单的隔开。

聂大姐把人带到位置上便离开了，她每日的事情不比当家的少，手工坊里的一个小姑娘送来了荞面和其它原料之后也安静的消失了。

所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属猫的，来去连个声儿都没有。

“会不会太安静了。”方墨涵低声问道，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了，可还是清清楚楚地听的到每一个字。

顾岚下巴指向墙壁上的横幅，红底黄字：安静生产、干净生产。

方墨涵：所以不话都不能讲吗？

顾岚：眼神交流可行？

“不行！”方墨涵的声音提高，可为什么感觉背上一凉呢，顾岚坐在自己对面肯定不是顾岚对自己施了妖法，方墨涵回过头去，倒是数十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张纸条递了上来，小沈递的：小方总，低调。

“所以要打手语教学吗？”低调，方墨涵的世界里没有低调两个字。

顾岚抚额，但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高兴，手工坊一直是随着顾云生和她的心思走的，那些传统里只留下了精华没什么糟粕，唯独这安静是一个中性传统，没有觉得好也没有觉得坏，所以也没有人觉得应该要改，就算是她自己进来也知道按规矩办事。

方墨涵今天这一提，她倒是觉得很有道理，这几百年来，至少在这手工坊里真是手语教学，师父安静的做着，徒弟安静的看着，徒弟安静的做着，师父安静的看着，把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几个字体现地淋漓。

“你不觉得这太低效了吗？”方墨涵一脸嫌弃，她一边戴上食品手套一边拿起荞面：“你边说边教我这样的天才可能一上午就做完了。”

又一个条子递了上来：小方总，那么多炙热的目光你不觉得尴尬吗？

方墨涵再次回头，不仅是这个车间里的工人，其它的工人也围绕在门外盯着这里，所以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人的？她真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方墨涵对顾岚说道：“你到底教是不教。”

“教。”顾岚开口了。

方墨涵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点点高兴。

“来。”

顾岚在手工坊里教方墨涵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至少庆云斋里不成文的规矩里，手工坊是不许说话的，果然她们不尴尬坊主聂大姐就有些尴尬，当家的带头坏了规矩，之后这手工坊可不好管了。

说到底聂大姐还是顾云生的徒弟，顾岚现在的得力助手，纵然顾岚带头说话的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但这件事传到了柴房却变得不得了起来。

柴房那群小迂腐们仿佛被挖了祖坟，一个个就跟柴烧到自己身上一样，火气大极了。柴房班主吴北还没等到下班就直径去了质检部找那顾离去了。

“小老板，你说这成何体统？”吴北气急败坏：“咱们庆云斋几百年了，还没有敢在手工坊里说话的，顾岚现在当了少当家了不起了？”

顾离正喝杭州空运来的龙井，见吴北来了感觉茶都烫了些。

“这事儿呀，刚才已经听人说过了，确实放肆。”顾离喝了口茶，心平气和的回答道。

“她是您侄女，您得给做个主呀。”吴北说道。

顾离还是不急，道：“我能管得住她，我还在这里喝什么茶？”

“这事您管不了，您总得给老当家的汇报一声吧。”吴北道：“庆云斋的规矩不能坏，小老板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想到之前顾离被顾岚拿了把柄，吴北觉得顾离是怂了，嘴里都耐不住带上了三字经。

“老吴你这干什么呢？”一直坐在旁边看戏的刘都终于开口了：“对小老板什么态度。”

“态度。”吴北看了眼悠哉喝茶的顾离：“他不把自己当老板，我对他还能有什么态度。”

顾离依然笑而不语保持着他二世祖高傲，不过还是昂起了三层厚的下巴向刘都示意道：你来讲。

刘都接过眼神，说道：“现在顾岚那丫头片子这么嚣张，老爷子又护着，你觉得小老板与她对着干谁吃亏？”

吴北也不笨，要真干起来吃亏的肯定是顾离。

“可是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刘都说道。

刘都与吴北这二人虽都是顾离的支持者，但支持的目的却是大相径庭，吴北是制度的拥护者，他们吴家世世代代在庆云斋工作，小时候长辈们的习惯耳濡目染，庆云斋的规矩那就是他的世界。刘都却是不同，他早年是菓子镇的人，但在外面呆了好些年却也没有混出个模样，后来他父亲从质监部退了下来，才给他腾出了一个坑，这庆云斋从来不吝啬于工资，平时也不累，刘都就这么呆了下来，比起规矩钱对他来讲更实在。

“小老板要是再被顾岚摆一道，从咱们庆云斋离开了，以后这些规矩还由谁来守护？”刘都反问道。

吴北不知道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就这么错下去。”

“曲线救国也是救国。”顾离终于开了口：“我让你们最近别惹事，这不就是等着顾岚惹事吗？”

“所以？”吴北好像有些明白了，顾岚现在在手工坊说话就是惹事了？

“顾岚既然要在手工坊开说话的先河，我们就让他们说，说大声点，闹腾点。”顾离给吴北也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我们看她能高兴到多久。”

“还是小老板英明。”刘都迎合道。

“还是你给我介绍的高人厉害。”顾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