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礼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曲家老宅。
曲家宅子还保留着上世纪民国风格,老爷子念旧,所以不喜欢乱改风格。
也就保留了下来。
每一年过了年老爷子才会好回来。
老爷子曲文鹤年过七十,身体看着还算硬朗。
周聿礼进门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笑声。
他眉头一皱,迈腿进了门槛。
老爷子曲文鹤坐在客厅,在他身侧坐着一个正在吃着糖的女孩。
这个孩子,周聿礼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霜霜。
她怎么会在自己家中,直到看到周聿礼进门,女孩即刻起身跑到坐在老爷子对面的年轻男人身边。
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就躲在男人身后。
“不怕啊。”年轻男人轻轻拍着她安慰。
“哟,聿礼回来了?”曲文鹤冲周聿礼招手,“过来这儿坐着,给你介绍人。”
周聿礼将外套扔给家中佣人,抬脚过去。
“这个孩子是?”
年轻男人说:“我两个月前回国,回市区的路上捡到的,当时柠柠头部受了伤,我在那儿看了许久没人,为了不耽误病情就自己把她送去医院了。”
“她叫什么?”
“柠柠啊,现在她看着没什么问题,可是心智退化了许多,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家在哪儿,我自己自作主张给她取的名字,不过我已经托人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我不要走,”柠柠抓着年轻人的手臂,“我不走小叔叔,不要送我走。”
“不会的啊,不送走你。”
“真的吗?”孩子睁着大大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年轻人,“我要跟着你。”
“当然是真的,柠柠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是不是?”
“嗯。”
“糖好不好吃?”
柠柠点头,心情也算是平复好了。
周聿礼一直看着他俩,心中疑虑越发加重,如果只是巧合,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周少爷,我说的是实话,孩子现在这儿不太灵光,不过我一直给她治疗的。”
周聿礼别过脸,没说话。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曲文鹤听得可开心:“还以为你们见面会尴尬呢,这不一看,还是不错的嘛。”
“外公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把宣柯带回来,可不就是想介绍给你。”
周聿礼:“……”
曲文鹤很少带外人回老宅子,周聿礼不免多打量了一番。
宣柯模样看着还算秀气,人清清瘦瘦,鼻梁上架着眼镜,颇为斯文。
霜霜现在的名字叫柠柠,她唤宣柯为小叔叔。
周聿礼记得这孩子明明就是沈桉一直在找的孩子。
听他说过是柳陵的外甥女。
居然在这里?
宣柯走到周聿礼面前,冲他伸手:“你好,我叫宣柯,很高兴认识你。”
周聿礼应付似的跟他握了手后迅速收回。
曲文鹤招呼着他坐下:“宣柯快坐吧,跟他客气什么?”
吃饭的时候,曲文鹤说:“现在我也不逼迫你娶女人了。
周聿礼心生不安:“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宣柯在国外一直陪着我,照顾我的,对了,还救我一命,要不是他,这会儿我可就成了黑白照片挂上头了。”
宣柯赶紧说:“曲爷爷,不能这么说自己,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这话把曲文鹤逗的喜笑颜开的。
“还是你最会说话,最会安慰我,哪像我这个亲外孙,再亲也主打一个叛逆。”
“不会,周少爷人看起来挺好的。”
周聿礼看向宣柯,后者略显腼腆笑道:“曲爷爷也过于夸奖我了,不止只有我一人照顾,也有很多人一起的。”
“那怎么能一样?”曲文鹤又继续夸,“聿礼你不知道,宣柯真是一个好孩子,以后别不识好歹啊。”
周聿礼一点食欲一下子就都没有了:“老爷子想说什么说,不用拐弯抹角。”
“聿礼啊,既然这么多年你也不找女人结婚,还跟个不清不楚劣迹斑斑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我也想通了,年纪大了,也不管你们年轻人太多,既然不喜欢女人,那么还不如踏踏实实找个清清白白的人过日子。”
周聿礼说:“就算我重新找,也不会是您介绍的,你知道我性子的。”
曲文鹤直接来劲儿了:“怎么就不行了,宣柯哪里不好,从明儿起,他跟着你,当生活助理,最好给他在你宅子里安排个房间住着,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周聿礼撂下碗筷:“外公,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曲文鹤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宣柯赶忙过去照顾,他非常耐心地替曲文鹤顺背,又给他擦拭因为咳嗽溅出来的食物残渣。
曲文鹤咳得面红耳赤,呼吸有些急促。
在宣柯的专业照顾下很快缓了过来。
周聿礼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中甚是疑惑,如果没有目的接近,他才不会相信会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宣柯等曲文鹤状态恢复后,他声音温柔道:“曲爷爷,你也不用逼他,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如果你让我做他助理替他处理生活上的事情,我倒是非常乐意的。”
曲文鹤指着周聿礼,没好气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周聿礼彻底无语,曲文鹤年纪大了有时候性情就跟个半大孩子一样,他争执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啊,宣柯这个孩子教养好,还有善心,路上捡到的孩子也自己照顾得很好,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们住在宅子里,你也别想着回去,过两天要去祭祖,让他跟着你去。”
曲文鹤面对自己外孙无声的眼神控诉,直接无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你不娶女人,可以让你跟男人在一起过日子,你还想忤逆我,我死了都不好跟你外婆交待,她生前最疼你,什么都向着你。”
周聿礼听着却并不打算妥协:“实在不行,我男女都不找,您是不是比较满意?”
“你……”
宣柯开口道:“周少爷,您少说两句好不好,曲爷爷现在可经受不住太强的刺激,有什么话,好好说。”
周聿礼还想说,余光瞥见对自己充满恐惧的柠柠,显然方才把她吓着了。
末了,周聿礼选择不参与,饭也没吃,转身就上了楼。
宣柯盯着他上楼的背影,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宣柯别放心上啊,他这人就这样,你这么好,他一定接受你的。”
“曲爷爷,”宣柯有些害羞,“您也不能一来,就把我推过去,您不是说把我当亲孙子疼吗,这样是疼嘛?”
“你这孩子,你喜欢男人,把你介绍给别人我也不放心,我们聿礼以后不仅是周家家主,这曲家也是交给他的,这样的实力你才能好好过上日子啊。”
宣柯眼眶有些湿润:“谢谢你啊曲爷爷。”
“客气什么。”
……
晚上,房门被敲响,周聿礼打开门,见宣柯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口。
“有事吗?”
“对不起啊,让你跟曲爷爷闹了矛盾。”宣柯说。
周聿礼看着他想朝自己走近一步,他忙伸手制止:“不用,我不知道你接近我外公目的是什么,最好别耍心眼。”
“你误会了,我是在疗养院跟曲爷爷认识的,我无父无母,自己身上还有病,是需要长期调养的病,跟曲爷爷一样,我很感激他。”
周聿礼没说话。
“如果你有爱人,我不会打扰,即便你没有,这种事情更不会强人所难,曲爷爷是想替我找个人托付,我能理解他,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跟他闹出来什么不好的矛盾,我会很自责。”
“不会。”
“那就请周少爷您喝了这牛奶,然后早点休息,这样我就当您原谅了。”
周聿礼这回没拒绝,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宣柯冲他莞尔:“周少爷您的嘴上还有,一会儿记得自己拿纸巾擦擦。”
说完,端着空杯子下了楼。
周聿礼目光变得幽深。
他很好奇这是什么人?
回到房间给刘程发了一条信息,退回界面点开跟沈桉的聊天界面,发现他根本没回信息。
进朋友圈看到叶延发了一条。
本想划过去,却发现沈桉出现在了叶延发的朋友圈照片里。
照片里,沈桉自己拿着一只大鸡腿啃着,跟个孩子一样。
叶延给的文案是,第一次看到元宵节不吃汤圆不吃饺子,要啃鸡腿的。
周聿礼嘴角控制不住就上扬,他把照片保存,直接设为锁屏。
翌日。
周聿礼下楼准备出门,就瞧见宣柯和柠柠在楼下遛狗。
狗是老爷子养的,看狗跟着他挺亲近,看来还真是跟老爷子认识挺久了。
柠柠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朵花:“送给大叔叔。”
“为什么叫我大叔叔?”
“他是小叔叔,你不就是大叔叔了?”
周聿礼眼神瞬间沉下。
宣柯走过来:“抱歉,柠柠她脑部受了伤,有时候说的话,跟她年龄可能不太符。”
“嗯。”
“我们先过去了。”
随后宣柯牵着柠柠过去陪着老爷子,周聿礼转头看着这一幕。
看着宣柯,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沈桉的模样,他要是戴着眼镜装斯文起来,会不会别有一番滋味?
就是这小子,为什么都不给自己发信息,一个电话也没有,真这么不想自己?
周聿礼表示有些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