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也回过味来,眼神沉沉:“你的那个定时炸弹,我对他的身份有一点猜测。”
陈胤骞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上层世家,一些弯弯绕绕一点都弄不清楚,就算认定那紫藤先生是什么落魄世家子弟,但要说怀疑方向,真是没有,原来是不在意,现在想想,先生为什么会那么想造反?一个世家子,为什么那么急于推翻政权?
“当时文帝想要换储君,因为太子和上层世家的绑定过深,他选了母族没有根基的幼子,当年特意选了二流世家的人做陪读,甚至想一步到位,选个未婚妻出来,我扮男装和这个有一部分关系。”
陈胤骞不理解:“可是你们谢家不是一直都在第一梯队吗?”
这真不好说,谢云喝了一口茶压舌:“是这样没错,但是谢家主是个有野望的,而且操作比较骚,卖儿子目前没有干成功过,但是卖女儿的事情干的很是熟练,谁会想去赌这么一个可能性?”
“扯远了,当时二流世家里可是有一个合适的不得了的人选。范阳卢氏,洛川神童,卢璟,卢叔华。”
“范阳卢氏?”陈胤骞疑问,这听着没那么熟啊,那幼子也是上位了的,卢氏怎么也能混到一流梯队了。
谢云点点头,挑眉:“是啊,范阳卢氏,那可是先帝一上位就被那位太皇太后给扫了,半分不留情。”
“可是为什么啊?我虽然不懂政治,可是按常理推断,他们怎么看也是利益同盟吧?这太奇怪了。”
谢云,放下茶杯,示意陈胤骞把煮茶器具递过来,继续讲:“奇怪吗?还有更奇怪的,先帝陪读没有一个善终,最后啊,一年前,先帝也暴毙。然后就是明昭太子的儿子被接回宫,就是当今那位。”
陈胤骞倒吸一口凉气:“这谁干的?刺杀皇帝,这么勇?”
谢云学着谢濯的样子,不过也不在意,随意煮茶,能喝就行:“这不太重要,关键是卢璟,卢家一百三十五户人口,你猜他恨不恨?”
陈胤骞早就被绕迷糊了,就因为这个?可是重新换个身份做官然后翻案更容易吧,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执着于造反:“那也不对,你是怎么认定是他的?”
“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你十年前被迫上山,筹备个一两年估计才有个基本框架,那个时候卢璟还在洛川,卢家是全员就地斩杀,但是巧的是,那段时间有一位受了举荐的卢氏偏支子弟居于卢府,但是死的人数目却刚好一百三十五户,和宫内记录分毫不差,是不是有点奇怪?那多的一个人在哪呢?”
“那你猜的也太大胆了吧?”
“嘘,继续听。”谢云在看见京城的珍奇阁的时候就已经起疑了,这些老旧资料可是收集整理了许久,“若卢璟真的没死,他肯定不会回范阳老家,因为清算迟早会落到老家范阳头上,自然是反向逃跑最好,那个时候的益州牧,是程枚。”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陈胤骞都要被这一大堆绕昏了,怎么这么复杂,这程枚又是谁,怎么会牵扯这么大?
谢云看出来陈胤骞的疑惑:“这程枚,也是先帝的陪读,年纪比他们都大些,没有世家背景,是文帝从百姓堆里刨出来的,这在文帝去世之前,为了平衡谢家势力,特意选了去做益州牧,你说,卢璟会不会去找他?”
还会不会?可能性巨大好吧,这时候的师兄弟那就是手足兄弟的关系。
“是啊,如果要去找程枚,只能偷偷摸摸走,结果在山里找到了一个很像造反组织的基地,还恰好缺一个军师类人物,你猜他会不会想着,万一过去了给程枚带来麻烦怎么办,要不要就在这里待着?”
完美逻辑,完全没有证据,陈胤骞摇了摇昏掉的脑子:“动机啊,动机,他躲着就好了,为什么迫不及待想要造反呢?为什么重新启用自己在京城洛川的人脉,这暴露的风险不是upup吗?”
谢云喝了自己煮的茶,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好喝,所以给陈胤骞偷偷倒了巨大的一碗:“我是有一个猜测,但不好说,这个猜测太大胆了。”
“那就猜他是卢璟好了,这么一个随时想造反的炸弹,要是真的在交州地界反了,会不会对你的计划造成冲击啊?毕竟战争时期很难去普及全民教育吧,难不成我们要学习先辈们?一边打游击一边普及教育?”
谢云神秘一笑:“这一点我反倒不担心。他要真是卢璟,那反而还好,我读过卢璟对名家经典的注,他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耐心很好,不到时机绝不出手。他要造反,必然不可能自己第一个举旗,他现在这么激进,是要把造反的念头焊死在你脑子里。他现在在等着,等北境那边先乱起来。”
陈胤骞忽地抓住谢云的手:“嘤,姐,要不是你我就造反了,那得死多少人啊!”
谢云把手抽走:“要不是我,你造反就造反了,你输的可能性不大,没了我,说不定可以变相提高生产力,完成亚洲大一统也说不定。”
“可是赢的感觉不一样,死一万人和死一百人付出的代价完全不一样,不过我还有问题。”陈胤骞歪头,“老乡你为什么好像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造反这件事。”
谢云这时有些讶异了,这陈胤骞其实也算敏锐:“想过,当然想过。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安居于封建制度之下?但是我有一个及其致命的弱点。”
陈胤骞不理解:“什么?”
“短寿。”
“短寿?”陈胤骞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和这个扯上关系?”
“你还记得我说过小说剧情很难改变吧?我没记错的话,原小说里‘我’于三十三岁因秽乱朝纲,不守法度,伏诛。”
“三十三岁?”
“是啊,才三十三岁。王莽篡权还蛰伏了几十年,我能有几年时间呢?我真正想要改变这个社会时已经十五岁了,我一没权,二没钱,三没兵,一无所有开始造反,甚至未逢乱世,十几年能推翻这个政权,给穆家的天下换个房本就已经很成功了,但是之后呢?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平等的思想和我想要的制度根本来不及扎根人心。我要选一条绝对安全的解决办法。所以我当初下山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两条路,第一条就是给小皇帝传授现代观念,直接从皇权的最根本执掌人入手,他思想的先进与否直接关系百姓的生活。”
“第二条是造反?”
“没错,我进京做帝师,其实意味着我作为‘谢云’的命运已经开始了,但我想着万一呢?万一我能活过死劫呢?万一我找到了完美的思想继承人呢?但是这种可能性太渺茫了。你实在是一个变数,无论我造不造反,要是之后我们再相遇相识,对对方来说都是一个麻烦。不过尽量努力一下吧,何况不一定是我要造反。”
陈胤骞简单的大脑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等等,等等,你怎么确定小说剧情难以改变?‘谢云’都变成女的了。”
“因为切身经历,难道是我自愿去经历前世那个烂剧情的吗?”
细思极恐,陈胤骞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什么意思?”
谢云不太想回想起作为白亦的人生,一句话带过:“是被迫的,是不受控制的,我根本没有自我选择的权力与自由,我是拼了命才成就了最后你所看到的结局。你猜,我如果想要活过死劫,谁会为此付出代价?”谢云耸耸肩,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你是例外,我原本在见到你之前以为你可以继续造反事业。”
“原本?”陈胤骞挑了挑眉,“你对我还有这企图?你明明看起来是来打击我造反事业的,最后现在也被你说服了,确实发现造反不太行。”
“是啊,原本。谁知道你政治敏感度是负的,完全不能去做一个合格的操盘手。”
气氛重新轻松起来,陈胤骞也不想老乡天天想什么前世,那晦气东西多想了抑郁怎么办?他可就只找到这么一位老乡:“哎呀,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大学生,能让底下人吃饱饭就很不容易了,也没想过参与权利斗争,不如另起炉灶?等着它自己灭亡?”说完就自己摇头,“不行,不行,那不是放弃了一部分的生命?现在也是有同盟的人了,既然有能力,还是多做一些事。”
谢云继续思索自己的规划:“在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情况下把社会主义和**带来这片土地,这太不负责了。不过,另起炉灶,这倒是是个方法。”
“什么意思?”
谢云解释:“也不是说你不管了,但是我们的势力需要分割,等到我死了,这个世界的火种得继续传下去。”
谢云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敲响,两人闭嘴,然后就是灼华的声音,隔着门,模模糊糊的只能听个大概:“郎君,今晚王府设宴。”
谢云揉了揉眉角,聊的太嗨,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代办事项,那以后可就忙了。
“说起这事,我还得拜托你一下。”
哇偶,大佬老乡求他办事哎:“什么事?”
“做玩具?”
啥东西?陈胤骞觉得自己听错了:“做什么?”
“玩具。”谢云再次肯定这个说法,“小皇帝的处境特殊,搁那装纨绔,我要教他东西不能太明显,只能这么办了,做一些机关巧妙的玩具,以后有用。只是还有两个重大事情,等到我的人到洛川再说,现在还没影的事。”
“那今日王府设宴,有什么特殊的吗?”
“有啊,小皇帝的道歉宴,特不特殊?待到明日,就要正常上班了,我还要有些事情交代一下,那些事情别人我不放心,你既然来了,就来帮帮忙。”
陈胤骞大哭:“姐,我不想做牛马。”
谢云收拾收拾衣袍,站起来准备走,一听陈胤骞这种想法,那怎么行,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为人民服务,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