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莺时觉得脑子很混乱,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很真实的噩梦。
梦中刀光剑影,一片厮杀,好多看不清面容的人持剑攻击她,而她单手持剑,身形矫健,以一敌十的击退众人。
在梦中她似乎能感觉到被她杀掉的人温热的血迹喷洒在脸上,鼻息间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这个梦太真实了,她被人追杀,被她杀掉的人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还在用最恶毒的话语告诉她,你逃不掉的,背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梦里那些人对她的称呼不是谢莺时,是什么?是什么来着?谢莺时不记得了。
“你是谁?”
黑暗中有个声音在谢莺时耳边响起。
谢莺时忍着恐惧,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刚才还觉得很真实的场景瞬间消失不见,身体有一股失重感拽着她往下掉落,脑袋也开始不清晰。
“谢......”
谢莺时张嘴,该说哪个名字好呢?
她叫谢星阑,不叫谢莺时,可是现在,她用的是谢莺时的身体。
“星澜!”
最后的潜意识还是让她说了这个伴随着她将近二十年的名字。
“谢星澜。”
沈宁晏听着这个回答,眼中写满怀疑。据他得到的消息,谢莺时没有其他的名字,那眼前的人又怎么会说出另外的名字。
是这个药失灵了?还是眼前的人做过相关的训练,面对这种问题,早就想好答案?所以这个药对她无效?
可若是接受过相关训练,就一直回答谢莺时不就好了,回答另外的名字,不是更加增加可疑度吗?
看着眼前谢莺时的样子,沈宁晏又想起喜儿的话。
今晚谢莺时确实把外出的所有细节都说了个遍,可以说事无巨细,但是有一点却没有说。
她说,想要改变世界。
是大言不惭?还是她背后之人当有谋反之心?沈宁晏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就凭她这两日展现出来的行为和说话态度。
只要她有目的,那么早晚都会路出马脚。
想到这里,沈宁晏松开了谢莺时的肩膀,对她道:“睡吧。”
得到指令的谢莺时再次闭眼,她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浑身像着火一样,心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整个人很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口干舌燥的她感受到嘴唇有一股清凉之意,像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的张嘴,有温暖的茶水流入口中。
除了水以外,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化开的东西顺着水进入自己的口中。
或许是喝的太急,谢莺时呛到了,这一下她也终于醒了,看着蹲在她身旁的沈宁晏正在给自己喂水。见自己醒来,沈宁晏把谢莺时手抬起来,让她自己端着茶杯。
“我......你......这是怎么了?”
谢莺时坐起身来,只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沈宁晏面无表情的重新走回床边坐下,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谢莺时道:“可能下午淋了雨着了凉,导致你生病了。刚才你一直在那哼哼哼,我实在无法入睡。”
难怪刚才声音是有些不对劲,所以沈宁晏是在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谢莺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影响沈宁晏休息,别把他的病加重了才是。
“我不知道我身体这么弱,居然就生病了,影响你休息真是对不起。”
谢莺时神色诚恳,满怀歉意的说着,起身再次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过怎么感觉这个身体也这么差,只是一点点雨就生病了不说,而且似乎很严重,她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谢莺时裹着被子瘫坐在地,有气无力的说着:“你刚才可以叫欢儿或者喜儿来,毕竟你的身体也不好,万一你靠我太近,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
“大半夜的,有人进进出出带着寒气,倒是比你更容易让我生病。且这吵吵闹闹的,那我后半夜也别想睡了。”
谢莺时抿了抿嘴,想想觉得沈宁晏说的也对。
“那要不我去外室睡吧,万一一会儿我又做噩梦说梦话,更加影响你休息。”
说着,谢莺时想要站起来,但是浑身无力的她起身都很吃力。
“你刚才做噩梦了?”沈宁晏问。
谢莺时扶着桌子看着沈宁晏点点头:“嗯,很可怕的噩梦。”
“别折腾了,看你的样子连拿被子都费劲,好好躺着吧,我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弱。”
话是这么说,但是沈宁晏还是有些不适的咳了咳。而谢莺时也没有拒绝,重新躺了下去。
“话说——”
“你刚才......”
二人同时开口,谢莺时转头看着盘腿坐在床边的沈宁晏,轻声道:“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又是同时开口,明显沈宁晏不喜欢两次说话,都和谢莺时撞上,所以微微皱着眉。
谢莺时也不想在和沈宁晏撞,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见沈宁晏迟迟不开口,终于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病啊?”
沈宁晏没想到谢莺时想问的是这个,但是很快眉头又舒展开来,却也没有直接回答。
“老毛病了,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哦!”
说的也是,谢莺时哦了一声。随后便仰头看着房梁,手指搅动着身上的被子。
二人少有的和谐,见谢莺时不再开口,沈宁晏便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你呢?又是生病又是噩梦,刚才做了什么梦?好像很可怕?”
谢莺时点头:“具体细节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被人追杀,刀光剑影的,血都溅到自己脸上,真实地可怕。”
谢莺时说话间语气还带着心有余悸,她丝毫不觉得说出这个梦境有什么不对,就像有时候梦到自己会飞,梦见僵尸鬼怪,梦见能在水里呼吸,各种光怪离奇,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但是沈宁晏听了,却上了心。
梦见被人追杀?而谢莺时双手确实有习武的痕迹。
她究竟是谁?
“那确实是个可怕的梦境,不过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非......”
沈宁晏故意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和什么人有恩怨,大打出手的那种?”
谢莺时摇头:“我就是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普通农家女,你和我成亲之前,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世得嘛?非要说恩怨,那就是我那尖酸刻薄的二叔二婶,不过都是他们欺负我,我哪能欺负他们,还大打出手。”
谢莺时的话本就嫁人之前的真实感受,而沈宁晏看了半晌,也确实没看出任何说谎的迹象,便只能重新躺下,平静说着:“我累了,睡觉吧。”
说完,便闭上双眼,顿时屋内陷入沉默。
屋子的角落点着一只蜡烛,借着微弱的光亮,谢莺时转过头去看着沈宁晏入睡的侧脸,深呼吸一口气,裹紧被子,不想让病情继续加重,也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上,谢莺时坐起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心中庆幸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都没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转头看了一眼沈宁晏,见他还处于睡梦之中,想到昨日的情形,谢莺时穿衣的动作更加轻缓。
蹑手蹑脚的把被子放入柜子之后,看着没有被自己吵醒的沈宁晏,谢莺时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她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发现还在下雨,也不知道这场雨是后来重新下得,还是从昨天一直没停过。
身体不好的沈宁晏起床时间都不固定,一般都是睡醒了才起。所以就算现在谢莺时起了,也不敢开门叫人,万一吵着沈宁晏,又是问题。
但谢莺时心中又觉得奇怪,身体不好的沈宁晏不喜让人照顾,晨起时间不固定,那万一发病陷入昏迷怎么办?这种情况谁分得清是睡觉还是昏迷?
现在的情况又是谢莺时和他独处一屋,他若有事儿,必定被问责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沈宁晏的情况,到时候谢莺时能跑得了才怪了。
可万一他没事儿,只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所以才起晚了呢?
谢莺时很纠结,又等了片刻,直到肚子叫了一声,她终于忍不住上前查看沈宁晏的鼻息,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察觉到温热的鼻息喷在指尖,谢莺时这才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沈宁晏俊美的脸上,这样安静的美男子,谢莺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沈宁晏的脸色似乎有些过分苍白。
谢莺时伸手,小心地摸了摸沈宁晏的脸,发现温度不像常人一样温热,反而一片冰凉。她心里顿时有些慌乱,怕是自己弄错,又摸了摸沈宁晏的额头和脖子,发现都是一片冰凉,她终于忍不住,用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沈宁晏!”谢莺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快醒醒,沈宁晏!”
没有回应,谢莺时终于紧张起来,连忙朝着屋外跑去。
“来人啊,欢儿喜儿,快去请大夫,沈宁晏状况不太好。”
屋外的人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瞧着谢莺时紧张的面色,立刻做出了反应。
沈宁晏不喜欢让人伺候,甚至可以说非常抗拒,但府里的人也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如果辰时末沈宁晏还未起,就会有人进去叫他。
面对今日的情况,欢儿立刻做出反应快步进门查看沈宁晏的情况,而喜儿便是转身去叫大夫。
谢莺时进入屋内,只看着欢儿似乎朝着沈宁晏嘴里喂了什么药,谢莺时连忙帮她倒了杯水过去。
欢儿接过水道:“少夫人,还请您把公子扶起来一下。”
谢莺时应声答应,将昏迷的沈宁晏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谢莺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抱着一块冰疙瘩。
一个正常人的体温,怎么会这么低?谢莺时想不通,沈宁晏这究竟是什么病?
欢儿的水喂得并不怎么成功,但好在喜儿请的阮大夫来的及时。
欢儿大致说了一下情况,阮大夫道:“你们出去吧,这里交给老夫就行了。”
谢莺时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阮大夫看了谢莺时一眼,没说话。喜儿连忙说着:“少夫人不必担心,一切有阮大夫呢,公子不会有事的。对了,刚才去接张小姐的马夫回来了,说是张小姐有事来不了,有话带给少夫人,奴婢陪您去看看吧。”
虽然很想帮忙,但明显这三人都不需要谢莺时的帮忙,无奈放下沈宁晏,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喜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