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出现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离她最近的女子长剑祭出,剑尖直指她的喉咙,其余人也是往前站了一步,把时舒尘护在身后。
“你是何人?”拿剑的女子冷声问。
水霜简单手附于身后,另一只手拎着酒壶,唇角挂着一抹笑,根本不把这能伤她性命的剑放在心上,答非所问:“那人快没命了。”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人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动,指甲嵌入掌心,沁出血丝。刚刚一跃而下的动作触碰到她伤着的筋骨,疼痛再一次席卷而来。
但她现在不能在人前暴露出此刻的脆弱,强装镇静的抬起酒壶,大口喝了几口。
“周渺,把剑放下”。时舒尘衣袖轻扫,甩开护在她身前的人,秀目直视:“你有办法救他?”
“十坛上好的佳酿。”水霜简放下酒壶,任它悬挂在腰间晃动,伸出一根手指。
这当然不是她的根本目的,只是需要一个跳台为后续的要求做准备。若是能解了牧启身上的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容易许多。
“十坛佳酿?”一直抽泣的女子问,她名玄言。
水霜简似笑非笑的看着时舒尘,知道这人才是真正可以主做主的,静静的等她答案。
时舒尘面色凝重,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很简单,也正因此,她不敢冒然答应。
“他快不行了。”水霜简重复这句话,她的胸口闷的难受。
时舒尘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妥协了,眼前人身上那股子自信让她生出一丝期望,她侧过身去,让出一条路,死马当活马医,若她真有能耐呢:“那就有劳了。”
水霜简拇指无意识的蹭着食指第二个骨节,缓步走上前去,停在距离半躺在地上之人一尺的距离,半蹲下去。
透明银丝缠绕在掌心,她伸手去探牧启的左腕处,那里有两颗牙洞,明显是毒蛇留下的痕迹。
“溪蛇咬过之人不可碰。”花辞出声制止,脸上有不信任滑过。连这么浅显的常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治疗的法子。
水霜简顿了一下,没理会他,搭上了那处伤口,闭眼感知。
毒素已经浸透全身了。
她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抬起酒壶摇晃了两下,可惜这么好的酒了。
壶口倾斜,几滴半透明的液体低落而下,覆盖住蛇牙所在处。酒水与皮肤相切,出发“刺啦”一声。
牧云痛苦的哼了一声。
待到酒水钻入皮肤,水霜简右手微动,银丝窜动,捆住牧启的四肢,缓缓勒紧,湮没在皮肤里层。一丝灵力顺着银丝传送至牧云的体内,将四散的毒素聚在一起,汇成一个隆起的鼓包。
水霜简扯动绑在左腕的那根银丝,带动毒素向那里流动,不多时,整条左臂都变的乌紫。她松开其它三肢的银线,扶起左臂成平直状。
“情况如何?”花辞焦急询问,从水霜简触碰牧云毫发无伤后,他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进度。
水霜简拉着牧云的胳膊比划几下:“差不多了,把这条胳膊斩断就行了。”
“什么?”周渺失声叫道。
“闭嘴。”水霜简烦躁扭头,本就混沌的大脑因这一声被震的嗡嗡的。
时舒尘面露复杂,眼神里却藏着戏谑。
水霜简感知银丝在左臂上的具体位置,操控它从顶端往下移,毒素又开始朝着蛇牙处汇集。
她舔了下上唇,指尖用力一勾,银丝从皮肤中收回。
“往后退。”她双手捏住蛇牙的上下方,眼睛微眯,手指推动,一股散发着腥臭的黑紫液体从蛇牙处流出。
水霜简面色一暗,将牧启的手臂翻转,毒液滴在地面,地上的花草瞬间枯萎,化为灰烬。她嫌弃的松开手:“好了,等他醒便可。”
“啊?你不是说要剁一条手臂吗?”云之问,是一直没说话的男子。
水霜简没力气和他开玩笑了,她挺直了身板,刚才的解毒耗费了她本就不多的精力,素手一扬:“酒。”
花辞探查了一番牧启的身子,确定无误后,对着时舒尘点了点头。
见状,时舒尘手一挥,十坛好酒凭空出现,浮在半空中:“前辈收好。”
水霜简疲惫的喘着气,气息不稳。将十坛好酒收入灵戒。刚刚为牧启解毒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若是平时,这点毒还不够她看的,偏偏现在她的身子骨极差,难以支撑长时间的专注力。
“怎么还没醒。”牧启的呼吸已经正常了,只是眼睛依旧闭着,周渺担忧的摸着他的额头。
花辞摇头:“还在昏迷中,再等等。”
时舒尘扫过不远处的水霜简,眼眸中满是探索和玩味。
银丝入地,驻起一片坚硬,水霜简靠在上面休息,身子越发无力。
恢复了点力气,她朝牧启那走去,众人一见,纷纷为她让出一个空隙。她蹲下身,两指捏住牧启的下巴左右端详。
真能睡。
“泼醒他。”水霜简淡淡的开口,不甚在意的握住酒壶准备喝上一口。
对她来说,牧启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为此,浪费时间并不值得。
玄言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泼醒?”
“嗯,泼醒。”水霜简心情甚好的重复一遍。
云之从一旁的河流中引出水来,在时舒尘的示意下,泼在了牧启的脸上。
条件反射的,牧启身子抖动,晃了下脑袋,双目悠悠转醒,看着周围一圈子人,迷茫的坐起身:“这是怎么了?”
湿漉漉的衣物贴在他的身上,凉飕飕的:“我衣服怎么湿了。”他手指触及到一片湿润,张着嘴惊讶的看着自己:“发生了什么。”
“醒了醒了。”玄言扯着周渺的衣摆兴奋的说道。
时舒尘弯起来嘴角,扭头对着水霜简道:“多谢。”
水霜简不在意的抱着酒壶,瞥了眼在和牧启说经过的几人,随意的开口:“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时舒尘莞尔一笑,倒是有趣。
“怎么,是觉得我长的好看吗?一直这般盯着。”水霜简察觉到视线,慵懒的喝了两口酒,本就艳丽的长相因这个动作更显妩媚多姿。
时舒尘微微一愣,轻笑一声:“前辈自是好看。”
水霜简颔首,对这个回答很是受用。
“宗主。”牧启了解前因后果,摇晃着站起身对着时舒尘一拜,接着走到水霜简面前,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毒刚被解,走起路来软绵绵的。
“嗯。”水霜简哼了一声算是收到了,手指一弹,一瓶丹丸出现在她的手中,随手扔给牧启:“回灵丹。”就当是帮人帮到底了。
牧启接过,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药香飘出,他捏出一颗放在手心,疑惑的看着水霜简。
花辞走上前,拿起那枚丹药打量一番,放在鼻子下,半响后睁大了眼睛,拱手了一辑:“前辈可否告知此丹药功效。”
水霜简掀起眼皮,声音平淡,懒洋洋的斜他一眼:“试试不就知道了。”
牧启和花辞对视一眼,捏过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在口中化为一滩液体,顺着咽喉流下,他感受到体内一股热流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快要消散的灵力瞬间变得充盈,牧启的眼神里蕴含着狂喜,兴奋道:“这丹药竟然可以恢复我体内已经用完的灵力。”
闻言,众人皆是被震撼住了,看向水霜简的眼神越发敬畏。
他们对这位神秘人更加感兴趣了,精妙的医术,就连随手送人的丹药也是这般宝贵。
水霜简见到牧启使用后的效果并无波动。这回灵丹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对这下界的其他人来说,却是至宝。
“前辈,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先行离去了。”时舒尘拱手一礼。她身为一宗之主,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水霜简挑眉,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神情有趣,靠在树干上,她还需要一个安静之地:“燃烧自身获得修为上的提升,值得吗?”
时舒尘脸上的笑容一僵,归为一条直线。水霜简的话触及到了她最不愿提及的记忆。
百年前,她刚接手宗门,面对着一大批虎视眈眈,想要吞并万灵门的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靠着禁术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打消那些妄图觊觎万灵门人的念头。
但也因为使用禁术,她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寿命被缩短,就连身体也变得虚弱起来,常年靠着各种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
这也是让她忧心忡忡的地方,百年间,宗门虽人才辈出,却没有一个可以担当宗门大任的,若是她出了意外,万灵门的结果不难预料。
“十年,最多十年。”水霜简又提起酒壶,发现壶中的酒水已被喝完,流出的几滴被她抿在唇上:“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十年吗?时舒尘惨然一笑,看来万灵门要毁在她手上了。
等等,她陡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水霜简,她竟然能看出自己的隐疾,还能知道是如何造成的,是不是说明,有办法可以治。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前辈。”
“再加十坛好酒。”水霜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外加一处安静之所。”
“成交。”时舒尘低下头,暗自发笑,这么容易就上钩了,再度抬起时,眼里却满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