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时候霍家老宅来电话,让我们回老宅过年。
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去,因为那时候我要操办霍家年节,但今年我不需要操办了,所以我跟霍明钦说让他先忙工作,迟几天去没有关系。
霍明钦看了我一眼说:“没关系,你去老宅住着还能同明筱一起上下班呢?我到时候一起去接你们。”
小瑾也很高兴,面瘫的小包子脸上带着笑:“我去找荞荞玩,找骁云玩!”
他终于结束了冬令营,放假了。
等到了老宅、进卧室的时候,我才想起一个问题。
老宅我就不能让霍明钦去睡客房了。
尽管老宅的卧室很宽敞,这是霍明钦以前的卧室,书房卧室相连,很舒适宽敞。
但床也仅有一张。
霍明钦等管家放下行李箱出门后,跟我轻声说:“你不用担心,我睡书房沙发。”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点了下头。
我们相敬如宾的过了这些年,再接着演下去也丝毫没有什么破绽。
将近年关家里热闹忙碌,二弟妹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偶尔会帮下忙,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去了画廊。
霍家老宅的内务总要有一个人要接,也许是未来霍明钦的新太太,也许就是二弟妹,她总要提前适应。
而我也要把画廊的事务有序的交接给小佳,我跟小佳说的是年后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开辟新的画家,新的画作,小佳还没有暴躁。
她现在处理画展事务已经很顺手,我也偶尔能清闲些,睡眠便越来越好,有时候能在阳光充足的午后睡很大一会儿。
晚上照样也能睡好,小瑾在老宅跟霍家的其他小朋友玩的很好,很少粘着我,如他那天晚上说的一样,他能照顾好自己。
他一点点儿的长大了,我应该放心了。
我知道割舍很痛苦,他是我身上的血肉,如今我要一点点儿把他割舍下来,长痛不如短痛。
我有时候会想,霍明钦这样冷酷的教育方法也很好,小瑾没有对我不舍,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因着想通了,我依旧一夜睡到天亮,霍明钦有时候会在我床前站一会儿,但我意识迷糊,也就不管他。
他提前来老宅过年,是不好跟小瑾解释为什么他在书房睡觉也好,还是他想跟我一个房间、慢慢过渡生理上的不习惯也好,我都不在意了。
每个人都有走出自己痛苦圈子的办法。
年关一天天接近,终于到了除夕大年夜。
这一天张灯结彩,家里上下喜气洋洋,明筱早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又是那个活泼干练的小姑子,在桌上敬了每一个人的酒,还答应了明天跟周江烨见面。
家里人自然都高兴,我婆婆连声说好。
明筱朝我敬酒,亲自给我倒酒,但她刚倒完,被霍明钦端过去了:“她不能喝酒。”
明筱哦了声,拍了下自己脑门:“哎呀我忘了,你跟嫂子要造娃。嫂子,那你喝饮料,我要敬你一杯,谢谢嫂子这些日子对我的好,我都一一记在心里!你比任何人对我都要好!”
她看着她的父母大哥又强调了一下,显然是撒娇了。
我笑笑:“不用客气,我把你当妹妹。”
霍明钦看着我笑,目光在霍家繁琐的一层层的琉璃灯下看着很温柔,我把目光偏开了。
我对明筱好是因为她没有背叛过我,不是因为我是霍家儿媳,他不必多想。
明筱在喊他:“大哥,你还不赶紧喝!我嫂子既然不能喝,那你就代她喝,喝三杯!”
“对,明钦,这杯咱们俩喝,必须喝!我都没有见你喝醉过,酒桌上都是我替你喝的,这次你必须跟我喝一个!”
“明钦,这一年辛苦你了,来走一个!”
酒宴隆重而热闹,中途的时候,不能喝酒的妯娌们便都到旁边的花厅坐着闲聊了。
我婆婆今晚很高兴,出手的新年礼物看着都很久远。
“这套祖母绿的首饰也是你奶奶传给我的,我现在把它传给你,你在我们霍家这些年辛苦了,我都知道。小夏,”
我婆婆又对着我二弟妹说:“我也给你选了套蓝宝石首饰,我待你俩都是平等的,只不过你嫂子她是长媳,代表咱们霍家,所以,”
二弟妹笑道:“妈,看你说的,就算你不给我宝石首饰,我也不能跟我嫂子攀比啊。再说了,我嫂子气质好,她戴着翡翠像古时的美人,我戴着像不伦不类的暴发户,这要明湛见着得笑话我。”
二弟妹性子直爽,也会说话,霍明钦是长子,是霍家这一代的继承人,他只有一个弟弟,对这个弟弟也算好,在公司里算是兄弟齐心。
霍家的教育确实不错,没有教出纨绔子弟。
二弟明湛娶的这位二弟妹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会行事,我对霍家大宅未来的管家权也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我们两妯娌关系不错,逢年过节见了面也能热情的拥抱一下。
所以我也就由着她握住我的手,笑道:“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暴发户。”
她哈哈大笑,握着我的手腕疑惑了声:“哎嫂子,你怎么没戴手镯呢?”
她记着那个手镯,因为那才是相传的。
那个手镯是我跟霍明钦结婚那天,我婆婆给我的,从她手腕上褪下来交接给我,说代表了霍家长媳相传。
这样的镯子我在签离婚协议的那一天就褪下来了。
我戴了7年,也戴够了。
无论是帝王绿还是帝王策都压的我喘不上气来。
它是另一种手铐。
我无视了霍明钦盯着我的视线,在我婆婆诧异的视线里,把祖母绿首饰盒子推了回去:“妈,这套首饰您留着吧,等以后送给合适的人。”
结婚时的那个手镯我都收好了,如果不是卡在过年这个时候,我应该一起归还了。
不能在过年这个时候扫兴,但我也不想再如往常那样恭顺所有人了。
二弟妹看我的眼神变深,但她懂人情世故,没有问出来,我婆婆也愣了一下,随即嗔怪的说:“什么以后再合适的,你就是我最喜欢最合适的儿媳!谁还能比你更合适?”
她说的是合适,我是她挑选的合适的儿媳。而不是喜爱。
不是喜爱怎能长久?
我跟她轻声说:“会有更合适的。”
霍明钦这时站在了我身后,扶着我肩膀笑道:“这些日子冷,玉镯子又重,我就让她收起来了,等开春了再戴。”
他很少掺合我们妯娌之间的事,所以他的话被二弟妹打趣了一番:“哎呦,就你会宠老婆是吗?玉镯子能有多重?玉镯子冷你不会给她暖一暖,”
霍明钦看着我笑:“说的是,我下次给你暖好,妈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是我的太太。”
他强调了后面一句,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随便吧,没有几天了,我觉得分外累,越来越累。
原来当不想演戏的时候,每一份每一秒都累。
“是不是累了?先上楼去休息吧?我来守岁,你不用等我。”他说着扶我起来,我也困了,便回了房间,霍明钦送我上楼后又回去了。
我以为他要守岁到很晚的,就洗漱了准备睡觉,但还没等睡着的,他回来了。喝醉了被送回来的。
“大哥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嫂子,哎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喝这么多了!”
二弟扶着霍明钦回来,一边奇怪一边跟我解释了霍明钦喝多了的原因。
“今天大哥可能是高兴,以往逼着他喝酒他都不喝的,嫂子你多担待,”
我说没关系,二弟把霍明钦放在了床上便走了。
我看着脸色发红、拧着眉头、一身酒气的霍明钦深吸了口气,还是去浴室给他接了温水,拧了块儿毛巾擦洗。
擦完脸他舒服了点儿,我把他衬衣解开了一点儿,擦了下脖子,要移开的时候他抓着我手贴在脸上:“伊伊,”
真是喝醉了,他之前从不会这么叫我的名字。
我挣了下:“松开,还没有擦完。”
“别走好吗?我们不离婚好吗?”
他没有松开,只是睁开眼看我,眼里难得有酒醉后的脆弱。
我知道他一时间不适应,毕竟是七年,七年,哪怕是周管家他也会不舍的。小瑾离家求学的那些日夜我熬的痛苦,知道这是惯性的难舍。
习惯是挺可怕的事情,久而久之都会让以为那就是爱了。
我没有喝醉,很清醒,也许别人会选择这种白开水似的温吞日子,会因为不舍这样的习惯而继续,但霍明钦不会,他是一个冷淡又理智的人,等他醒过来他就会后悔今晚说的话了。
“你喝醉了,睡觉吧,”我挣开他的手,把毛巾盖在他脸上,重新给他擦了一边脸。
擦完后,霍明钦看着清醒点儿了,自己把衣服脱下来了,我没有看,端着水盆进了浴室,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他睡着了。
我给他盖上被子,重新拿了一床在旁边书房沙发上睡了。
我的睡眠现在变好了,很早就能睡着,也能睡很沉,半夜也不会再醒来。
所以当我从沉沉的睡意里被弄醒的时候一时间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霍明钦身上的气息夹着一点儿残余的酒气,四肢锢着我,身体牢牢的锲进我身体里,呼吸胡乱的洒在在我脖颈间。
我已经不在沙发上了,睡的太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我抱过来的。
他是半醉半醒。
习惯性的想要实施他的权利。
他是那么熟门熟路,是我这些年从没有反抗过他,不论他多晚回来,只有他要,我哪怕睡意再深,都配合他了。
所以他现在理所当然的沉在我身体里。
我现在醒了,气的身体发抖,然而这颤意刺激了霍明钦,他压着我更深。酒意让他肆意纵横。
我越挣扎他禁锢的越狠,我知道他想要我顺从一些。如以往那样。
我不再挣扎,等霍明钦放松警惕,我挣开他的禁锢,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霍明钦,我们已经离婚了!”
霍明钦停下了,盯着我,答非所问的说:“你是我妻子。”
声音嘶哑,身体蹦的紧,没有要退出来的意思。
结婚后的第一年,我在床上微微挣扎的时候他就会这么俯视着我,跟我说:“你是我妻子。”
我是被送到他床上联姻的人,他的妻子,就该尽义务。
我心里怒意止不住的往上泛,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我以前从不会去扎人心,但我现在忍不住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霍明钦,你想跟那一年一样吗?”
那年的那天晚上,霍明钦来参加我的升学宴,被我的父兄灌了酒,也许是担心他醉了硬不起来,又给他下了药,所以他在半醉半醒间意识到了什么,态度冷酷,动作无情。
我虽然也喝醉了,可我意识还在,然而无论我怎么推他,怎么跟他说我是谁,都是徒劳,霍明钦陷进药效里,禁锢着我,只凭着本能及他心中被冒犯、被欺骗的怒意,肆意惩处。
或者说就因为我告诉了他我是秦伊,我是秦家人才让他带了怒气。
大约只有秦家人敢这么设计他。
他带着怒意,声音低沉:“秦伊,你敢给我下药,这会儿又装什么呢!”
“我没有!”
他扬起一个笑来,眼神却因着药性几欲疯狂,冷冷的呵了声:“怎么醒酒汤不是你端的?你不是秦家养出来的乖乖女吗?你真是让我太失望!”
我看着他戾气深重的眼神僵住了。
醒酒汤是我端的。
但醒酒汤是我母亲给的,她让我好好谢谢霍明钦,说:去国外留学,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他。且他还是你未婚夫,你晚几年跟他结婚,也需要他同意。
我不需要麻烦霍明钦,也不会跟霍明钦结婚,但我也不想跟我母亲在这个时候掰扯,所以也端过她拿过来的醒酒汤去给霍明钦了。
也确实只有我们秦家人敢这么设计霍明钦了。
我百口莫辩,就跟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样,他已经沾上了我,做了他最厌恶的事,便与秦家这辈子脱不开了。于是便干脆做下去了。
我困在他身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