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领导邓裴年纪比宋天冬小,估摸也就40出头,样子斯文,身高170cm往上,开会的时候前头那一块,偏偏就他那往下凹一截。
就是这么个没什么气势的新官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下午6点左右,千语连同许一淙医生一起就在中心大楼等待,这个点高层还在开会,临近7点,那群人才陆陆续续的从里头出来。会议室隔音效果向来不错,他们谈了些什么内容在外面等了半天的千语浑然不知,只是每个人瞧着都没什么好脸色,简直难看极了。
除了一个人——俞文景。
这个家伙悠闲走在后面,等千语进去会议室他才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许一淙可不能进会议室,里头只坐着邓裴同千语,这气氛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对这样的人,千语可说不上喜欢,李言层那个家伙也是这样斯斯文文的表象,令人心生厌烦,斯文的皮囊,阴狠的心脏,幸好李言层脑袋又说不上聪明,再阴狠的笨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面前这个人就不一定,虽然都是斯文,这个人沉稳多了,满脸都是游刃有余,浑身散发从容不迫,且他真是精气十足,一天忙到尾,丝毫不见倦色,换作千语,早就躺下睡,啊,才不是,千语自认为她也兢兢业业的很。
“等了很久吗,累了吧,那边有茶水,坐下聊吧。”
闻声,千语倒了两杯水,递给邓裴一杯,挑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别人不看好你,可我很好看。”那杯水就在他手边,可邓裴丝毫没有看一眼,更别提喝一口,根本没给他自己喘口气的意思,直入主题,“罪人牢这个地方我不关心,你干了些什么我也不关心,比起他们那种虚与委蛇,我更喜欢直接明了,各取所需。”
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人,这么直白地掩盖虚伪。现在半个罪人牢在他手里,他说他不关心……
千语默默喝了口水,真不关心她做了什么是好事。
“要杀你的凶手是谁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李言层我就更不清楚,你们罪人牢像另一个世界,反而比上面更纯粹,更可笑。”他淡淡道:“我喜欢直接,大不了采用一点点暴力,只要能让畏惧的人说出实话,一切都不值得在乎,死一个两个人,无法避免。”
“是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出去我也不知道,也不在乎,这些烂摊子我一个都不想管,也不愿意管。”邓裴神色淡定,漆黑的双眸看向千语,她默默放下水杯,听邓裴继续道:“你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喊你到这里来聊天,我也希望你就是我要的那种聪明人,那么现在,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谁说这个人没气势的?他不过比俞文景、李言层那些人矮了点,这架势比宋天冬那个人都凶。
新上任的领导在罪人牢还没有自己的根基势力,他现在急需自己的人,无论什么人——只要对他忠诚。
“您问吧。”千语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不是什么胆小鬼。
“第一个问题,誰对你动的手?”
“这我怎么说呢?”千语面露难色,“如你自己所说,你对罪人牢没那么了解,我的身份让我看誰都想看敌人,反之亦然,他们也把我当敌人。”
“第二个问题,那几则新闻,你有没有动手脚?”
“呃……看您说的哪种,我要说新闻是我弄得,你当然不会信,我只是微微进行了点我认为合理的操作……”
“比如?”
“将《罪人牢法案》放在显眼的位置;不经意展示三区的画像;特意带他们去看祁长官,迷迷糊糊将她的故事——”
“你把你的位置摆得太低了,你觉得呢?”
“我倒是想高一点……”
”好了,行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废话。”邓裴越说语速越快,平和逐渐削薄,到真想在苛责自己的二把手,“他们还会继续查,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你有没有关系,我都不会出手,如果你真的想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甚至更好,你就把你那堆破烂事彻底处理好。”
千语眨了眨眼,“好……”
—
忙碌一天,事情总算结束,千语想了一天,她想回一区了,于是转头就跟许医生求情。
“当然不行,你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又——”
“许医生,求求你。”
“这是我的任务——”
“求求你,许医生,我只回去一个晚上。”
“让我跟着。”许一淙看似妥协。
出入一区需要通行证,作为普通医生的许一淙没有,约等于她没答应。
“许医生,求求你”“就一个晚上”“我已经没事了”“我明天保证安然回来”“我很想我的朋友们”,千语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话,心软的医生总算答应。
“照顾好自己,别再有任何问题。”
两人一齐行至通关口,这才分别,离开前许医生再三重复强调,照顾好自己。
才一个晚上而已,以前多少个日夜她都活过来了,居然有一天千语为此骄傲。
怪邓裴太啰嗦,不然千语不至于这么晚才回去,明明是正常会自己的住所,摸摸索索显得她像个贼。
“贼”打开3111号大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整个人轻松下来。近段时间她忙着工作和住院,已经很久没来这里舒舒服服睡一觉,当然明天还有工作,她不可以赖床,明天甚至要起得更早。
想到这,千语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往三楼走。
“你怎么在这!”千语揉揉眼睛,她甚至怀疑因为劳累导致自己的眼睛出问题,在原地定了几秒的千语接受这个事实,但没完全接受,“你,你来这干什么?”
“别那么惊讶,坐吧。”
“真客气呀。”说到底这明明是千语的住所,算她的家。
俞文景闻声笑了笑。
桌子上摆着两个酒瓶子,一个空了,另一个也只剩一半,他喝酒了。千语没坐,她怪异地看着俞文景,问:“你怎么了?你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吧,不要这么光明正大,这会——”
“我知道,我知道。”俞文景挥手示意千语坐下,“我只是单纯找你聊聊。”
“小阮呢?”
“她今天不在这住。”
官大就是了不起。千语嘴一撇总算安心坐下。
“她已经很久不在这住了。”
“啊,那她去哪,不对,你怎么知道?在简呈凡那边吗?小阮有时候胆子小,她一个人害怕,那边离学校也近,那她也不能把钥匙给你吧……”
“这些都不重要对吧,说说看,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干了什么?”
语气冷冰冰的,终于找到机会“兴师问罪”了吗?
千语双手环抱,“我又不傻,告诉你我有好处吗?”
“别这样,你还不信我对吗?”
确实,俞文景够聪明,可,他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这样他就不会问这句令人尴尬的话,知道不信任就好。
”我很难真正的相信你吧。”
“没事。”俞文景眼眸一垂,往就杯里倒剩下的酒,“我听陆开说你老是打听我的事,担心什么?”
“没有担心……”千语的眼睛微微向俞文景看去,他给自己倒满酒没有立马喝的意思。
“我只是,”
只是……关心吗?千语可没时间没心思关心这个人,他老是莫名其妙的。千语解开手摸了一下眉头,干脆道:“就是担心你不回来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啊。”
“我不回来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担心我们的合作不成立,我还是骗子,是混蛋”
他才直白,比邓裴还直白。
“我也把你当朋友啊,朋友要是很久没有消息,是个人都会担心的吧,你说呢?”
“不知道,别人会这样想,可你不会把我当朋友。”
她今天可是回来这里放松休息的,这让她这么休息,找茬吗?
“不论你做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没什么事是需要命去做交换的。”
“知道。”
“你太疯了,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你现在都不可能活着。”
“知道。”
千语当然比谁都知道,这次如果没有幸运之神的眷顾,一切功亏一篑。方传迎的新闻引不起社会注意、上面对罪人牢不在乎、宋天冬不会被停职……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千语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希望总是舍不得放弃我。”
俞文景跟着笑了笑,神情依旧淡然,在千语目光注视下,悠然啜饮起来,“你想问什么?”
“今天特意来一区就是为了聊这个?”
“这样就好。”
“啊?”那个人没有打算说,千语换了个问题,“你,去哪里去了那么久,我做这些前是有打算跟你商量的,你自己没回来,你知道,我又联系不到人。”
“我母亲过世了。”俞文景带着笑,慢慢吐出几个字后饮下一大口酒。
酒的味道直冲千语的脑子,一股凄苦哀伤在人的周围挥之不去。她想起她的双亲,一下气也难过起来。
“对不起。”
“什么?”千语不解,却懒得听他说话,“我陪你喝一杯?”
“你不会喝酒。”
“你起初也不会吧。”
“什么时候”
“昨天?”
“你记得很清楚嘛。”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情绪,太复杂了,隐隐不安与高兴。
“那我喝茶吧”千语起身,拿来一个杯子,给自己到了杯凉白开,“美好总是会眷顾我们的,明天又是太阳普照的日子。”
“下雨怎么办?”
“下雨也没关系,它害不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