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薇薇是一切发生的起源,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变成丑陋的污染物,冒着焦烟,死的不能再死。
人形们的仇恨得以终结,执念得以完成。
污染猎场为什么依旧存在?
李初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跟在卡修队伍后面,看着他们火力压制一切,看着他们欢呼,看着他们扫除沿路经过的所有污染物。
无论蜥蜴人,幼体,花人,一个不剩。
忽然她打了一个寒噤,就像受害人千辛万苦逃离凶杀现场,进入温暖的家,却冷不丁发现,凶手已经在家里沙发上等着他。
她再次听到污染警告器刺耳的悲鸣,齐俊楠面如死灰,斗志从至高点瞬间跌落冰点。
他说:“污染阈值上升了,这里不不再是C级污染猎场,它变成了B级。”
一支十七人训练有素的三级卡修团队,可以轻易推倒C级污染猎场。
但是这支队伍面临B级猎场,却只有如履薄冰的份儿。
这就是B级和C级的差距。
纵然污染浓度会随着时间增长,却少有这样跨等级暴增。
这很少见,必是他们做了什么错误举动,刺激了污染猎场。
就像那次齐俊楠误杀人形馆老板,让猎场进入主动攻击状态。
这时候梁城正在一声令下,各种能量体齐飞,把客房中的花人淹没。
卡修们脸上轻松的神色持续不到两秒,就听齐俊楠骂了一句脏话:“草,什么情况?污染浓度又攀升了!”
李初宁瞧着地上的花人尸体,心里微微一动:“你们想过没有,或许就因为我们杀了花人,才导致污染浓度增加?”
几名卡修听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是碍于齐俊楠对待李初宁的态度,没有当场呛声回去。
众所周知,击杀污染物是降低污染猎场内浓度的有效方法。
也只有无知到极点的新人,才会做出这种猜测。
齐俊楠却是认真考虑李初宁的提议:“现在开始,停止攻击所有花人。”
卡修们:“……”
不是,老大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听这个女的?
齐俊楠却是想起李初宁让污染物给她颁发优秀员工奖这件事。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不服气的卡修们,这一个个没见识的,更离谱的事情都发生过,还缺这一件吗?
跟着脑袋走,不会出错。
哦,你问脑袋是谁,这不是李初宁吗?她就是队伍的外置脑袋。
一行人哗啦啦涌进另一个客房,好歹忍着没有攻击里面的花人。
这时候从窗外扑进来一只蜥蜴人,快准狠把花人扑倒,一口咬上喉管,噗嗤一声,血花飙出去老远。
花人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
这没什么,问题是污染值瞬间上涨了一截,警告器红灯闪烁,哔哔哔地叫。
齐俊楠一直关注着数值变化,这时候眼睛都直了:“不是!这这污染物之间自相残杀,也算进去污染值吗?”
跟谁去说这个理?
梁城也是万般无奈:“这个污染猎场果然邪门!”
这也就间接印证了李初宁的猜想,花人死亡,真的会增加污染值。
几名刚刚不服气的卡修现在都服气了,纷纷给李初宁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新的行动方案已经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救下花人,在它们尚未被蜥蜴人全部杀光以前。
齐俊楠给这个方案起了名字:护花行动。
卡修们面无表情的给新名字鼓掌,很好,这样他们就该死的成了护花使者。
轰轰烈烈的护花行动开始了。
咬牙切齿的护花使者暴力踹开每一扇房门,把遇到的花人统统带上。
花人不反抗不尖叫,对卡修的指令无比顺从,就仿佛它们就真的是一盆花。
有卡修拿出胶囊储物卡,把这些沉默的美人花统统搬进去,保护起来。
蜥蜴人的攻势前所未有的猛烈起来,它们不要命地攻击卡修队伍,对着胶囊中的花人哀怨嚎叫。
胶囊中的花人美丽的眼睛含了泪,神色哀切,雪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贴上胶囊壁,长长的睫毛扑扇,无声地淌着眼泪。
“草!怎么像拆散苦命情侣?”齐俊楠火大地敲了敲胶囊:“脑子清醒点,我们在救你小命!”
蜥蜴人的攻击又猛又不要命,而且随着污染浓度增加,污染物的力气和速度大增,卡修们一边分神保护花人,一边应付攻势,压力陡然变大。
一名卡修突然发出惨叫,蜥蜴人的利爪破开他的胸膛,从胸前探出来。
卡修无力地翻着白眼,抽搐的手臂表面挤出鳞片,鳞片的边沿很软,却在肉眼可见地变得愈发坚硬。
这名卡修正在变成污染物!
“杀……了……我!”
卡修艰难地蠕动嘴唇,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田宾……”
梁城低低念着队友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深深镌刻在心底。
“安心去吧,我会照顾你的家人。”
五道锋利的能量体穿过田宾的身体,他软软地放开手脚,平静阖上双眼,仿佛只是在奔赴一个普通的睡眠。
梁城眼角有点泛红,目光却依旧坚定:“补上空位!变换突击队型!”
卡修们脚步迅疾地走位,每一个人都把攻击卡牌激发到极限,能量体山呼海啸冲向污染物,只不过一小会儿,就在身前清空了一片空地。
卡修们神色振奋,梁城目光中却隐约闪烁着忧虑。
突击队型攻击力虽强,却是隐含一个巨大忧患。
这时候队里一名卡修忽然扭头召唤隔壁队友:“老金!借我两张能源卡,我的能量快见底了。”
老金习惯性往卡牌夹里一抽,随即动作一滞:“我也没有了。”
“该死!我就剩下最后两张!”
“别看我,我也没有存货了。”
能源卡是所有卡牌的基础,没有能源,再厉害的卡牌都没有用武之地。
一种缭绕不去的惶恐笼罩在所有卡修头顶,能源卡即将见底,他们要毫无反抗地被污染物撕成碎片。
梁城的额角冒出密集的汗珠,他们没有准备足够数量的能源卡!
这不是谁的责任,没有人能事前预料到,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C级污染猎场,会变成B级!
突击队型攻击力虽然强劲,但是相应的耗费能源也最为巨大。为今之计,只有先改变队型,换成能源耗费最低的状态,再见机行事。
然而这样的队型意味着保护不足,很可能会有大量队友牺牲。
梁城张开嘴巴又闭上,变换队型的指令到了嘴边几次,又吞了回去。
绕是他经验丰富,在各种危险境地里摸爬打滚多年,这个决定依旧难以做出。
“我会制作能源卡。”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在焦躁绝望的气氛里浇下一盆凉水。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李初宁,这个在战斗开始以后,就一直没有吭声的人。
大家下意识把她划拉到花人那一挂,定义为需要保护的拖油瓶,几乎已经快遗忘掉她的存在。
直到这一刻。
“你,你是制卡师?”
一名卡修声音颤抖,难掩激动情绪。
在这种时候,制卡师三个字,本身就是希望的代名词。
“我不是。”李初宁老老实实否认,眼瞅着卡修们的失望情绪浓郁得要溢出来,她又补充道,“但我能制作二星能源卡。”
卡修们神色狂喜,但是这当中也有脑筋比较清醒的,一针见血的指出来问题。
“这里没有制卡室,也没有制卡仪器!”
在一般人印象里,制卡师们制作卡牌,都是需要安静的制卡室,以及设备齐全的仪器。
这也是为什么随队出行的制卡师少之又少的原因。
因为制作卡牌对环境要求苛刻,带了制卡师也只是拖油瓶。
“我不需要这些。”
李初宁的声音透着理所当然,想着她在黑水潭中制作卡牌,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制卡室?大型制卡设备?对不起,材料给足了已经很幸运,哪里来这么多要求。
面对卡修们质疑的目光,李初宁只是扭头问齐俊楠:“有空白卡牌吗?”
“给!”
齐俊楠一秒没迟疑,从卡夹中抽出一沓空白卡牌。
李初宁伸手就全部薅过来,心里感慨,关键时刻,还是大叔财大气粗,装备齐全。
她祭出精神丝线,泛着莹白光芒的细线连接着空白卡牌,却没有立即开始绘制诡纹。
她微微闭上眼,精神力在卡牌之中游走,细致感受着内里的能量排列,脑海中宛如精确的计算机,罗列出整列整列的原材料。
“她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制卡?”一名卡修用手肘捅了捅队友,低声问道。
队友回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嘘!她在进入冥想。我听说了,制卡师有一套繁琐的事前仪式,很多还会熏香沐浴。”
这名卡修似懂非懂地点头,连攻击输出都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
唯恐惊跑了制卡师的灵感。
这大可不必,沉浸在制卡当中的李初宁,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在她的意识里,那些窃窃私语的卡修,张牙舞爪的污染物,统统变成模糊不清的一团,就像打上密集的马赛克。
她在掌握空白卡牌中的能量排列,这一步不是必须的,事实上,很多制卡师都会跳过这一步,认为无关紧要。
但是李初宁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她蓦地睁开双眼,精神丝线准确无误地落到目标位置,分毫不差。
第一道诡纹出现在空白卡牌上,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李初宁绘制的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