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灾厄制卡师 第2章 第2章

十年租赁期很长，长得跟变卖卡牌差不了多少。但你要责怪李初宁卖了老父亲的牌，人家又没有真卖。

孟涛很难受，一口气堵在胸腔，连带着脑子也运转不过来，他词穷了。

李初宁乘胜出击：“爸走之前，一直拉着我的手念叨叔叔们的好，说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商行，保住叔叔们工作多年的地方。”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闷，程铮眼眶已经湿润：“淏子这人啊……”

那五名跟着孟涛的工人，此时也是满脸羞愧。

孟涛觉得形势不对劲，干脆把心一横，从众人身后走出来，第一次把自己暴露在所有目光之下。

“今天我就掏心窝子跟大家聊两句。是，我是收了英明商行的钱，但是坑害兄弟们的事，我是坚决不干。锦绣商行已经完蛋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的新老板是个大小姐，她会吃会穿会玩，唯独不会制卡。大小姐没了商行，只是少一份乐子钱。但商行倒下，我们失去的是养家糊口的活路！”

程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孟涛瞪他一眼：“内城那帮狗逼精英拼命压榨我们，你也有眼睛看着。兄弟们只是想寻条活路，怎么，要拦着？”

程铮没了声音。

这番话之后，一个又一个工人走出来，沉默地跟在孟涛身后。

孟涛切中了他们的死穴，新任老板对制卡一窍不通。他们再是念旧情，也是要吃饭的。

李初宁垂下眼帘，一双瓷白的手搭上助手肩膀：“小茜，把我的别墅抵押出去，换回来的钱就转入商行的日常账户。”

“什么？”何茜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小姐。

李初宁转头望向众人，神色淡然，嘴角甚至挂着笑意：“今天开始，就跟大家吃住在厂子里了。”

众人没想到惯于享乐的千金竟有如此决心，一时间都颇感震撼。

李初宁朝众人深深鞠躬：“不论大家最后的选择是什么，锦绣商行都不会忘记大家多年来的贡献。离职的员工可以多领三个月工资，钱就从我的私人账户扣除。”

现场许多工人对商行都是有感情的，闻言不禁唏嘘，觉得新老板还是很有人情味儿。

这要放在以往，他们便留下来了。可惜近两年局势动荡，包括东卫城在内的四个卫星城，情况都不好。

最后孟涛带着五分之三的人离去，李初宁跟着何茜清点人头，低低叹一口气。

她尽力了，上辈子她虽说也是部门负责人，但是这般艰难的处境，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也是前所未遇。

说不迷惘是骗人的，但是迷惘不到一会儿，李初宁就打点起精神来，继续出发。

只有行动起来，才有希望寻到出路。

她让何茜取来商行资料，宛如一位新入职的员工，兢兢业业地阅读起来。

锦绣商行在总理事之下设有三个分部，分别是卡材部，制卡部以及销售部。

卡材部的主体就是工厂，原材料在工厂里加工成空白卡牌，也就是俗称的白卡，再由制卡部的制卡师在白卡上勾画诡纹，由此制成一张灾厄卡牌。

这里面每一步都涉及大量专业知识，即便是制作白卡，也要求工人有多年的经验积累。就别说更高级更复杂的诡纹绘制，那是制卡师们的专利。

原主的父亲毫无疑问是一名出色的制卡师，原主精通的却是别的领域，例如在小姐圈子里做出最醒目的指甲。

原主办公室里那堵三米高的书墙，各类制卡书籍应有尽有，只是无一例外点尘不染，崭新得能再次卖出去。

李初宁此时就趴在书墙上，伸直手臂去够顶层一本《常见卡材图鉴》。何茜扶着梯子，脖子扬起老高，生怕她家小姐从上面摔下来。

“小姐，这么多书还不够吗？”她瞧一眼堆成小山的桌案，心里嘀咕小姐是要用这些书垒造型吗？

李初宁顺着梯子慢慢往下爬，砖块厚的图鉴夹在胳膊下。

“够了，这周先看这些。”

虽说隔行如隔山海，尤其是她这样一个“外地人”，对制卡之流理解起来愈发不容易。但是挣扎也得挣扎起来，大不了就当重温一次高三生涯。

李初宁埋头在浩瀚的知识洪流，再次抬起头，已经是夜幕低垂。

从十七层的落地玻璃窗往外远眺，夜幕笼罩下的东卫城黑漆漆一片——东卫城没有夜生活。除了必要用电，电力都要优先供应给内城。

李初宁端起凉掉的黑咖啡一口饮尽，苦涩的滋味直入咽喉，也同时驱散了困顿。

她拉开椅子走出办公室，经过何茜身边的时候弯下腰，给熟睡的女孩轻轻盖上毛毯。

这个钟点车间工人已经下班，她正好去熟悉情况，而不用害怕打扰到他们。

这是她首次踏足工厂内部，与上辈子的工厂车间不同，这里更像大型化学实验室。

简约的黑色操作台上，说不出名字的金属仪器有序排开，在惨白的无影灯管下反□□密而冰凉的光。

玻璃器皿装载着形态各异的制卡原材料，有的像地球的三叶草，但叶脉纹路频繁变化，盯久了让人眼睛昏花。有的卡材血迹斑驳，仿佛刚从生物皮肤上剥离出来，飘着一股子诡异的血腥味。

这里的一切都令人不安，所有卡材相关的书籍都会提及一个概念，污染性。这些卡材是有污染性的。

李初宁不由得放轻动作，唯恐不小心碰翻了什么。

继续往里面走，一扇厚重的合金大门挡在路上。门上用醒目的红色写着员工须知：

1.务必佩戴防护面罩，并确认面罩运作正常！

2.务必关注污染阈值，超过300请即撤离房间！

3.污染警告器响起，请即撤离房间！

李初宁取下墙上的防护面罩，阖上搭扣戴好，视野左上角随即出现一串数字：污染阈值98。

李初宁定了定神，用员工卡刷开大门。

从高密度的防护玻璃往外看，一切都有点扭曲变形。

门后是半人高的焚化炉，炉子下用一星蓄热卡牌持续供热，炉子里翻滚着颜色诡异的沸水，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飘散，即便把面罩的过滤系统开到最大，依旧令人难以忍受。

李初宁环顾房间四周，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这里就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在里面呆的时间稍长，被禁锢的感觉会让人发疯。

她正要退出房间，眼角余光瞥见焚化炉背光的阴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摇晃，密密麻麻，仿佛田地随风而动的韭菜。

难以言喻的战栗涌上脊背，她的声量不自觉比平常更高：“谁在那里？”

背光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是程铮。

李初宁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脸色变得柔和：“程叔叔，这么晚不回去？”

“我在等人。”

“等人？”李初宁觉得奇怪，下意识又问道：“在这里？等谁？”

“你啊。”程铮把面罩摘下来，哐当一下扔在脚边。他点燃一根香烟，凑到嘴边狠狠吸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

不安在李初宁心底滋长：“叔叔知道我会来？”

“因为小初宁长大了啊，变得聪明，也变得……多管闲事。”

程铮把香烟用力砸在地上，脸颊蓦地抽了抽，恍惚间有虫形的活物在皮肤下游动。

李初宁瞥一眼污染阈值：200，警告器没有响。

她仿佛很随意地指指面罩：“叔叔不戴上这个吗？”

“这东西就是个镣铐，我解开它，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程铮那张可怕的脸皮露出欣喜表情。

污染阈值直线飙升，已经突破350。

为什么警告器一直不响？

李初宁手里捏紧员工卡，向门口迅速移动。

程铮在后面絮絮叨叨：“多陪我聊会儿天，你程叔叔在这个厂子耗费大半辈子，什么也没得到。你爸不过是画了几张卡牌，钱、名声、女人，什么都有。”

“真是不公平啊，你也这么认为吧，不然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李初宁脊背冒出一丝寒意，房间里由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人，程铮说谁盯着他？

她忍不住回过头，顺着对方直愣愣的目光，视线投向焚化炉。

黄绿相间的粘稠汁液里，漂浮着一只眼球，有浮肿的拳头那么大，眼白密密匝匝爬着血丝，血丝不断扭动，像缠满了虫螨。

李初宁跌跌撞撞跑向门口，手指颤抖得厉害，怎么也刷不开门。

程铮仍在后面嘀咕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

喉咙痒得很，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钻动，要跑出来。她忍不住挠起来。

十根指头都挠出了血。

那痒痒的感觉太强烈，她张开嘴巴拼命咳嗽，想把里面的东西咳出来。

结果噗地喷出来一口血，覆盖了面罩上的玻璃。

那血没有往下流淌，反而在玻璃上密密麻麻地蠕动，时不时掉下来一团。

她盯着那些掉下来的血块，里面有数不清的线虫在蠕动，互相缠绕在一起。

她听见自己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尖叫，她看见自己伸出两只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

用力掐住。

窒息如潮水把一切吞噬，她失去了仅有的意识，彻底滑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