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那是因为“血色卫星23”事件。
大约十年前,人类与天狼星人的经济关系紧张,互相争夺星际板图时,天狼星人的议长妻子代表和平造访人类首都星,却被当众射杀了。
然后,双方同时宣战了。
“原因很多,争夺星域和资源、成为宇宙唯一的智慧种族……”沙利亚用平淡的语气说。“但导火索是因为,我的母亲被杀了。”
“你还记得她吗?”
沙利亚紧紧地盯住她,眸光锐利得像要刺破一切。
“小珑,妳以前吃过她做的曲奇,睡过她给我们铺的床,她开车载过我们一帮小孩子去星光祭玩。”
时珑震惊的顿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完全不曾把议长妻子,跟小时候亲切的阿姨联想到一起。
她……死了?
沙利亚却不太在乎她的反应,淡淡说下去,“当然,战爭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一块从阿比斯深渊挖出来的石头。”
他是天狼星人的议长之子,知道的很多。
“那块石头是外神的碎片,全知全能之神犹戈,是危险至极的禁忌之物,但被你们人类拿走了。”
“后来大概是放进了量子处理器,增强它的运算能力。”
“而我们那些贪婪的长老都想把它要回去。”
这个发音……时珑几乎立刻就得出答案,睁大了眼睛。
那个量子处理器,就是尤格?
还是说只是巧合?
但旁边的军官们看起来都一头雾水。
沙利亚淡淡地说,“我是来告诉妳,不管妳有没有接触到它,它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妳最好别听那东西的迷惑。”
时珑的指尖颤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的想起阿比斯风暴时,那一瞬间的违和感。
但旁边很多眼睛正在看着她,她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动摇。她歇力摆出冷淡的表情,“你可是敌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这是我作为朋友最后能给妳说的话。”沙利亚也用平静到没有情绪的语气说,“妳说得对,之后再在战场上见面就是敌人了。”
“小珑,妳的母亲还在,但我的母亲已经没了。”
“我也不会再把妳视为朋友。”
话音刚落,旁边的军官就一拳打在沙利亚的脸上,对他怒骂起来。
“少废话!”
“快点说,你们天狼星人接下来打算攻击哪里!”
随着殴打的动作,脑机再次运转起来。
时珑看着童年玩伴被棍子往死里殴打。
不断的闷响与骨头断裂的声音传进耳中,机械冷酷地抽取他的思维,等着他放下警戒的一瞬间。
沙利亚低低痛吟出声,但他的表情没有意外。
这个过程似乎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
时珑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领口。
这里的氧气似乎太稀薄了,她透不过气,心脏弥漫出绵绵不断的憋闷。
“时少尉,多亏您的出现,他的精神防线确实松动了一点,我们很快就能取得进展了。”军官对她敬了一礼,让她看脑机上的参数。
但是,她心神恍惚看不进去。
眼前直白与血腥的暴力在扯动她的神经,几次想呕吐出来,她忍住不适说,“嗯,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军官迟来的发现眼前的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就放缓了语气说,“也是,这对您来说还是难受了吧。”
“请移步去休息吧,我们的食堂有供应食物,您可以到那里稍作憩歇。”
时珑匆匆的轻“嗯”了一声,就转头大步离开。
她看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她突然想念家人了,想念在家里安逸幸福的日子。
不用面对这一切的日子。
“尤格,沙利亚说我不要相信你。”她走到基地的大堂,能看到外面的沙尘风暴,她喃喃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尤格很快就回答道,『时珑,我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诞生的人工智能,我不会背叛人类。』
“所以,你认为沙利亚是错的?”
『我并不评价对错。』尤格用电子音回答道,『但是时珑,我是由逻辑与运算组成的计算机,人类会被感情与感官蒙蔽,而我不会。』
『我值得任何生物的信赖。』
“这种自大也是感情的一种。”她忍不住说。
『我只是根据事实陈述而已。』
『那天黑龙III型运载的是我的主机和核心,天狼星人想得到我。』尤格出乎预料的坦露道,『他们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迷惑妳。』
“……先让我安静一下。”时珑制止了尤格说下去。
她的心情就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什么。
但是,这解释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元帅阁下与父亲都对尤格的存在讳莫如深,又毕恭毕敬。
一想到这里,她出神的安静下来。
也许这种事情也不应该由她来苦恼,就交给大人们去想吧——她闭上眼睛,既然元帅阁下信任尤格,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在内心打定主意后,就吃了点营养液休息一会。
然后有军人过来把她送回学院。
太空飞船安静地运行着,她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星海,又再次听起奶油小生张成轩的星网歌。
上次听还是跟父亲在等飞船的时候,她低头看着光脑的屏幕,不经意的看到一条消息——
张成轩即将于S2星举行演唱会。
“S2星,真好啊……”她的指尖停下来,是妈妈和小博所在的地方,要是她放假就到那边跟妈妈撒娇一下吧。
因为看到沙利亚被殴打,她的精神实在低落,连歌都听不进去,只好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她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她梦中一直冒汗,手脚都是黏稠沉重的感觉,就像被泥浆浸泡着,把她拖进深渊。
好热……太难受了——
她拼命张嘴呼吸,终于窒息的感觉让她醒过来。
『时珑……时珑……』尤格在唤醒她。
四周的星海很陌生,她发现航道偏离了。
“等一下,这不是回学校的航线。”她疲困地睁开眼睛,顾不上身上难受的感觉,连忙上前跟驾驶飞船的联盟军人说。
联盟军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而异常的面孔,眼睛深陷,瞳孔中泛着诡异的紫光。“我们被召唤了,时珑。”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召唤?”时珑疑惑又不安的后退了一步,被谁?
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正在蔓延,心跳加速跳动着——
不对劲……
眼前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太空飞船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渐渐被不断蠕动的肉瘤吞噬,外面的星海正在扭曲。
尤格冷静地说,『时珑,这片星域不是原来的宇宙,而是属于古老邪恶的存在。』
“你是指,深渊阿比斯?”时珑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诡谲的星海。
『没错,这里是深渊的领域。』尤格说,『大多数来说,深渊都很安全,但偶尔会出现人类被扭曲神智的情况。』
就在这时,飞船的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止。
时珑迅速坐进苍蓝女神,启动了机甲驾驶系统,直觉告诉她某种可怕的危险即将到来。
突然,星海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形状犹如一只巨大的章鱼,无数触手在太空中舞动,每根触手上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那是外神的使者之一,被称为深海之影。』
尤格解说的时候,时珑就知道现在是使用精神保护剂的时候了——想起医生那愤怒的表情……希望副作用不太大。
她吞下红色的药丸,冷静地发出指令,“战斗模式启动。”
苍蓝女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她注视着前方的敌人。
她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心脏在惊恐地跳动,汗水直流,她……她必须做点什么。
『时珑,小心,它的力量远超妳的想像。』尤格提醒道。
下一秒,深海之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无数触手朝着苍蓝女神扑来。
时珑灵活地操控着机甲,在触手间穿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机甲在星空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锁定目标,光能枪发射。”时珑咬紧牙关,高能激光炮发出耀眼的光束,精确地切断了一根触手。
使者发出一声低吼,触手在空中抽搐。
但她没有停下,继续利用苍蓝女神的敏捷回避,同时用等离子炮瞄准敌人的防御系统,一次次精确打击使者的弱点。
——能量屏障启动。
使者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时珑迅速启动了防卫系统,抵挡住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然后,能量屏障碎了。
触手直直的穿过苍蓝女神,就像刀子切开蛋糕一样轻易。
她在最后关头操纵苍蓝女神避开了。
但使者的触手正在无限再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时珑,闭上眼睛。』尤格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感觉、去寻求它的核心,妳可以做得到的。』
什么……
在战斗中闭上眼睛?
“尤格,你确定这是唯一的办法吗?”时珑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她要是被打中,一瞬间就会死亡。
『相信我,时珑。妳的心灵比妳想像中更强大。』尤格的声音充满了坚定与信任。
时珑深吸一口气,不安的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外界的纷扰。她开始沉入一片宁静的黑暗中,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在黑暗中,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
那是使者的核心所在。
她心神专注,逐渐看到一个光点,那是它的弱点。
『就是那里,时珑,集中注意力,锁定它。』尤格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全火力攻击。』
时珑的心跳加速,她的意识与机甲融为一体,她感受到机甲内部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机能的运作。
她的神经调动着苍蓝女神,指引它向那个光点飞去。
时珑睁开眼睛,激活所有武器系统。
高能激光炮和导弹系统全部集中火力,瞄准那个光点。苍蓝女神的能量系统全力运转,机甲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战场彷佛被点亮。
“发射。”耀眼的光束直击使者的核心,随后等离子炮和导弹纷纷发射,将所有攻击集中在一点。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得胜的一刻,那个巨大的黑影突然消失了,星空恢复了平静。
——彷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时珑惊魂未定的喘气,“尤格,刚才的是……”
她还没问完,尤格却发出红色警戒,『检测到大量热能反应,敌方部队接近中!请准备再次战斗。』
时珑猛地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狼星人的舰队已经黑压压的出现在面前,先进危险的大炮,静默的军队,大军压境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但是,苍蓝女神已经没有能量与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