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容梧,霍明曜还算是有些印象,小时候应该曾在某些场合上见过对方,只是没想到对方现在变成这样子,他都认不出来了。
事实上,容梧和他年纪是差不多,而容家的长老也是长老院的掌权人之一,按理说,对方应该很受宠才是,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他微眯着眼眸,重复道,“精神疾病?”
“是的,大人,经医院确诊,而且还有相关的历史病历记录。”
霍明曜忽而冷笑了一声,“伊宿还真的会给我送大礼。”
周霆闻言沉默不语。
“去查查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
以霍明曜的身份,他的每日行踪都是秘密的,除非是一些对外公开的行程之外,其他行程都是机密的。
对于这些机密的行程,能得知他的行踪通常也就只有军方内部的人员,甚至可以说只有他身边的人。
他之所以立刻就将伊宿列为头号嫌疑对象,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要知道,这伊家和容家自很多年前起就是一直处于敌对的状态,又互相牵制的,这两年,伊宿发表的政见经常会被容家的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导致很多提案最后都不了了之。
伊宿对此记恨了很久,但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下手。
而最近伊宿跟霍明曜在某些政见上面也产生了意见不合的情况,但因为军方的势力和权利在他之上,因此只会偏向于霍明曜。
在这种节骨眼上,将容家拉扯进来,目的很明显,让霍明曜的矛头转向容家,不仅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还削弱了霍明曜的注意力,可谓是一举双雕。
但霍明曜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上钩。
吩咐好周霆该去办什么事之后,霍明曜静默了一瞬之后,又突然严肃地吩咐道,“还有,帮我调查一件事,是跟帝星研究院有关,越快越好,如果查出真相,主事者就地处决。”
“就地处决?”周霆怔了一下。
大概是很少听到这样的处理决策,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虽然霍明曜是拥有这样的权利,但周霆到底还是需要确认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明曜简单地阐述完原因后,唇角带笑漫不经心道,“我想你应该懂的怎么处理,就不必再过问了。”
“明白。”
周霆又是飞快地将要办的事情记录下来。
这则通讯差不多到这里内容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但周霆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霍明曜一眼扫过去,十分了然地问了句,“怎么,还有事?”
“还有一件事,长老院已经安排了,您的——”说到这里时,周霆停顿了下,似乎在思索该使用什么样的词汇称呼会更佳合理,“您的未来婚约对象褚松然,从明天开始将成为我们军方总署队伍的新任指挥官。”
褚松然。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明曜微微地眯起眼眸,他沉默不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眼底蓄满了危险。
周霆的后背不自然地升起一种战栗,他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却是硬着头皮问请教道,“大人,这件事是否要采取什么手段拒绝了长老院这个决定?”
“不必了,就这样吧。”霍明曜摆摆手,宽宏大量地说着,“长老院这次以这样强硬的手法将人安插在我的身边,与其拒绝,不如接受,放心吧。我自有对策。”
“好的。”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霍明曜最后问了句,“还有其他事吗?”
“以上,没有了。大人,请您早些歇息。”
关了通讯之后,霍明曜并没有动,而是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
少顷,他突然起身,打开了书房里的地下室通道,走了进去。
-
几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迟星远却未再见到霍明曜。
对他来讲,霍明曜的话只能听听,绝对不能放在心上,否则结果总是会令人更加失落。
当然,他知道这一点只针对于他而言,霍元帅对其他人或事还是信守承偌的。
迟星远已经说不上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心情了,自那天他嗅到了那丝丝缕缕的甜腻信息素开始,他已经不断地尝试说服自己,是时候该离开霍家,远离霍明曜。
可是到底要怎么离开呢?
只要是在北维诺斯星上,他就算是搬离现在住的老房子,也依旧很轻易就会被霍明曜给找到。
除非离开北维诺斯星,但只要他游走在这个星系里,对方要调查他也是轻而易举,而且离开北维诺斯星也就意味着他要一并放弃帝星研究院的工作。
迟星远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放弃研究院这份工作。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和霍明曜真正地断绝了“关系。”
每当想到此时,迟星远的心就开始不断地抽痛。
站在窗边看着外景的迟星远又再一次地陷入了自我矛盾中。
正好此时,病房里的通知铃不适时地响起来,意味着有人要进来。
每天固定时间里都会有例行的医生和护士来替他检查身体状况,迟星远也就没有多想。
从窗边走回到病床,他一转身就看见进来的人并非是这几天负责替他检查的医生或护士,而是瞿凛!
他似乎就一个人来,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进来之后门就直接关上了,随行还推着设备一同进来。
瞿凛见到他,先是认真地观察着他的情况,随即便笑意盈盈地说道,“星远哥,你这两天恢复得不错,气色都好多了。”
迟星远也看着他,瞿凛穿着医护人员的衣服,跟前几天见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对方带着的那台医疗设备似乎跟他这几天见到的不太一样。
他对这些细节有种过目不忘的能力,也就难免会关注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瞿凛是一个人来的,连助手或是护士都没有带来。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要跟他单独说吗?迟星远心想着。
也难免又想起了那天他提到了霍明曜匹配对象的事情,心下一沉,却还是要维持着淡定地回应瞿凛,“嗯,感觉还不错。”
“那就太好了,我先帮你检查下。”
瞿凛边说边进行准备工作,“星远哥,待会我需要抽取一管腺液,由于你二次受伤,腺体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腺液有助于我们分析并提供后续的药物指导。可能会有些疼,辛苦你得忍一下了。”
迟星远蹙了下眉,旋即舒展,“没事。”
抽腺液这件事对于普通人来讲,确实是会疼的。
但对于迟星远来讲,他经历过被刀割伤腺体的伤痛,抽腺液这点疼痛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倒是瞿凛看着他坦然接受,神情微变,莫名地有些心疼对方。
迟星远正背对着瞿凛,瞿凛小心翼翼地将他贴在腺体处的药用胶带给撕下来,虽然他随着霍明曜辗转各大战场上,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但仍然还是因为迟星远的触目惊心的新鲜伤痕怔然一瞬。
似乎能察觉到身后的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呼吸微促。
迟星远关切道,“怎么了?”
瞿凛回神,柔声回应道,“没什么。”
他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覆在对迟星远受伤的伤口处,还是忍不住地询问对方,“星远哥,痛吗?如果痛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痛,自然是会感觉到疼痛。
只是这种疼痛还算是在迟星远的忍受范围内。
如果不是因为腺体本来就是敏感点,而且加上他受伤严重,抽腺液的话迟星远估计可以做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现在他只能眉头不适地蹙起,逞强地说了句,“不痛。”
可惜,身体的颤意出卖了他。
瞿凛到底还是个会心疼人的医生,察觉到他的颤抖,也减弱了力道。
边进行着抽腺液的准备工作,瞿凛还开始跟迟星远闲聊起来,目的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星远哥,我听明曜说,你最近在负责军方那个植物的研究项目?”
闻言,迟星远轻咬着唇,思绪开始发散,霍明曜在背后也会跟瞿凛谈论到他吗?
“嗯,”他应道。
“真是了不起啊。”瞿凛毫不吝啬地赞叹着,“我从小就非常崇拜你,那么的博学多识,无所不知的样子,我想这个研究项目有你参与的话,那一定是没问题的。”
瞿凛这人不仅情商高会说好听的话,而且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又有身份地位,所以身边的莺莺燕燕总是未曾间断。
大概是因为了解瞿凛这个人,迟星远也坦然地接受了他直白的赞赏,同时也回以称赞,“你也很了不起,瞿医生。”
瞿医生这个称呼,从迟星远的口中带出来的时候,听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倒不是调侃,而是同样的敬佩语气。
这让瞿凛感到愉悦,便笑了起来。
少顷,他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过只是运气好,出生在这里的家族中,接受这样高等的教育,走上他们提前为我规划好的道路而已。”
“星远哥,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是有过其他理想的!小时候的我对开战斗航舰,上星际战场充满了兴趣,还偷偷地跟着霍明曜混着,但被我父母发现了,差点儿要勒令我不许再跟霍明曜往来。”
说到这的时候,瞿凛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语气更为轻松活跃,“不过他们话是这么说,事实上还是垂涎和忌惮于霍家的势力,也没行动上限制过我和霍明曜的交往,但学习上就直接把我送进了医学院。”
“只是啊,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随着霍明曜出征,成了他的军队随行医生。”
“有个词怎么形容来着,”他想了下,突然惊呼一声,“对了,就叫做殊途同归吧!”
迟星远,“……?”他心想应该不是这么形容的,但也没有纠正瞿凛。
“看吧,到了最后往往还是事与愿违!我还是和军方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总是随着军方去最危险的战场当医生……嘿嘿,星远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把我送去学医的决定?”
瞿凛说到这的时候,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
就连背对着他的迟星远都能感觉到。
迟星远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后悔。”
两人聊着聊着,一管腺液似乎眨眼间就抽取完毕了。
暗红色的血色在透明的封存管中,瞿凛将它放置在保存箱里,因为腺体处没有阻隔贴的缘故,随着腺液流动的信息素也弥漫在空气中。
瞿凛感知到这淡淡却又令人安心的信息素,神情都变得温和,他小心翼翼地处理好,又给迟星远贴上了新的药用胶带。
“伤口算恢复得还算不错,大概再过一周不会有恶化的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嗯。”
“那我不就打扰星远哥了。”
“等一下,”看着收拾完即将要离开的瞿凛,迟星远突然喊住了他。
对方回头,诧异道,“星远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