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军被关起来折磨多年,先是剖丹后是放血,等其死后,裴安生便接着利用尸体腐烂的尸气,配上各种复杂的毒药,将妖军炼成一具具行走的毒源。
颜灼若虽然将杀不死的妖军肢解成了没有战斗力的肉块,却忽略了妖军身上的毒。
他一进门看到里面人蔫头耷脑,脸上爬满黑气,他立即扒开脚步一个人的衣袖,那人的手臂上溃烂一片,惨不忍睹,颜灼若顿时有些懊恼把结界解开了。
花重锦扫过一眼,偏头对陈简行道:“你带着外面的人,先把附近封锁起来,让百姓不要出门,这毒可能导致瘟疫。”
“啊?!”陈简行眼睛大睁,但花重锦表情认真,陈简行不敢耽误,赶紧带人开始行动。
颜灼若摸出一个红瓶子,里面是他平时办案期间,碰到各种突发情况用来给人续命用的灵药,他打开塞子往里看一眼,头顶如一盆凉水浇下——只剩三颗,远远不够……
空气中湿冷的雾气,带上腐糜的尸臭,令人作呕。
中毒者身体不堪支撑,横七竖八地渐渐躺着、靠着,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什么,他们皮肤溃烂得十分迅速,脸上渐渐爬满流侬的疮。
一阵冷风吹来,各种味道侵略者般抢入肺腑,惹得不少有气无力地人痛苦地打着干呕,花重锦塞给颜灼若一块干净的帕子,他之前看了一圈没发现徐然,忽然意识到让徐然进去找钟仕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道:“我进去找徐然,你把这群毒骸烧了。”
他话音刚落,正要走,手臂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颜灼若抓住他,一脸严肃:“我去找人…”
颜灼若丢下这句,不管花重锦什么反应,便兀自进了黑洞。
当徐然踩在血泊间寻找小王爷的身影的时候,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是这满目尸体没有一个是似曾相识的模样,所以总让他难以相信里面会有他一起长大的好友…
裴安生没见过徐然,但这家伙火急火燎的模样,裴安生从他进洞的那一刻便心里有底,他眼下完全失去了捉弄人的兴致,对人哑着嗓子提醒:“他在这边。”
徐然听到声音,心里警觉,他目光落在裴安生身上,眼里满是不信任,或许这个就是花重锦口中要交给九司的人。
徐然注意到连铮的剑冰冷地躺在地上,紧接着一个面目前全非的尸体便映入眼帘。
他心里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顺着连铮的身体慢慢看过去,目光渐渐落到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
一开始他无论如何都不信这个满身血痂,体无完肤的人会是堂堂的仙界小王爷,直到他抚开这人脸上的污发,露出记忆中相似的眉眼,他才如五雷轰顶,全身的血都咆哮起来。
徐然徒手劈断铁链,小心翼翼地将钟仕则抱在怀里,不管他怎么哭喊,怀里的人都已经毫无生气给不了回应,钟仕则冰冷的身体变得僵硬,他本就清瘦,徐然紧紧抱着他,却像抱着一架枯骨。
冰冷坚硬的骨头硌得他生疼,但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人保持清醒,不被内心的悲痛麻木。
裴安生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哭声吵得很…
忽然钟仕则的身体一动,徐然立刻将他松开,还以为有一丝希望,结果却迎来了钟仕则五指成爪对他心脏狠狠的一击!
徐然反应迅速,手臂飞快一挡,顺带将钟仕则甩出几米远。
徐然惊觉自己没控制力道,恐怕自己伤了人,可当他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手臂早就被抓出了几条血痕,伤口留着黑血,又痛又麻,很难再使得上力。
钟仕则睁开漆黑的眼睛,空洞地对着徐然面露凶相,如恶鬼一般朝徐然扑过来,两人纠打在一起,徐然功力不低,但他面对小王爷还是放不开手脚,眼下一只手又基本使不上力,所以他并不占优势。
所幸钟仕则生前的身子一直病恹恹的,如今即使被毒物控制,也只是勉勉强强,这么一来,一时半会,两人暂时分不出胜负。
颜灼若一进来便看到钟仕则骑在徐然身上,他们双手彼此桎梏,钟仕则两眼球爆出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钟仕则的脖子长到一个扭曲的弧度,张牙裂嘴去咬徐然的脖子,徐然脸色发黑,神情疲惫,渐渐招架不住…
颜灼若对准钟仕则的身体飞快掷出一物,那东西钉入钟仕则体内先是将他打偏几分,紧接着它突然伸出白嫩的芽,飞快生长成一根粗壮的灵藤,缠着钟仕则的身体不断拉长,攀长,不出一会就将钟仕则勒得一动不能动。
灵动的藤蔓裹在血肉模糊、面容可怖的尸体上,有种诡谲的和谐。
徐然从血泊中爬起,他头发凌乱,满脸污血,全身多处有伤口,花蝴蝶似的衣服早就脏污不堪,简直丝毫没了刚来时的那种桀骜和张扬。
颜灼若靠过去,上下扫了他一眼,皱眉问:“你还好吧?”
徐然的目光戚戚然落在小王爷身上,他心如死灰般闭了闭眼,下一刻,他将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了裴安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徐然大怒一声想冲过去将裴安生撕得粉碎,结果面前一把短刀倏地逼仄近胸口。
短刀银色的刀柄上刻着钴绿色的纹路,发着森幽的光,徐然抬起眼睛全然无畏地盯着颜灼若:“你他娘要拦我?”
“裴安生要带回九司堂,你碰不了他。”颜灼若冷着脸,声音压得低低的,显然没多少耐心:“妖军身上有毒,被抓伤会感染,你的手下全都遭了殃,你要是现在不出去,等会就给他们收尸!”
徐然:“.…..”
花重锦在他们出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毒骸用灵力烧成了灰烬,正当他打算将骨灰也毁干净的时候,忽然想起颜灼若的神情——颜灼若和妖族的交情不浅,花重锦知道这少年面冷心热,颜灼若之所以要将烧毒骸的事情交给他,恐怕也是心里不过去。
花重锦将骨灰收进一只瓶子,尽管他无法共情其中的意义。
等颜灼若带着人从黑洞出来,看见空旷干净得仿佛没有之前那场绞杀一样,眼底果然悄无声息地划过一抹失落。
徐然刚前一秒刚认清小王爷的惨死,后一秒又亲眼看到他带出来的心腹一个个被毒气折磨得不成人形。
接连的刺激在他脑子里炸开,炸得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徐然几乎咆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个样子?!”
花重锦简单和他说清情况,正巧钟扬带着仇珞山赶来了。
钟扬被陈简行引着大步进门,一看到满地受害人,吓得脚下差点一个趔趄,他看准颜灼若,三两步跑过去,先是上下扫了人一眼,确定没受伤,才愤然开口:“那畜生呢?!”
“里面,暂时不用管,”颜灼若用下巴轻轻指了指黑洞,说:“你为何才来?!那个大夫呢?”
仇珞山喘着粗气跑进来,显然是好不容易才跟上钟扬的速度,他一进门就听到“大夫”二字,还以为是跑急了耳鸣,谁知下一秒,钟扬就对他喊:“大夫快过来!”
仇珞山:“.…..”
趁着仇珞山给人看伤情的时候,钟扬赶紧解释:“我们刚到宋府,就听说那畜生被人带走了。我们本想检查完宋老的遗体就赶过来,谁知道宋老身上的毒会传染,府里上下的人都染病倒地,情况很不好。”
“所幸大夫...啊不神医厉害,轻而易举就知道了解毒的法子。不过配药费时间,我们想着妖军中毒肯定不轻,一道在宋府将药配了才赶过来的——谁知道这里如此严重,真完蛋!”
“所以说宋时卿死于毒?”颜灼若问。
“没错,”钟扬见颜灼若松了口气,拿肩膀靠着他,压低声音说:“不过如果不是池也那一掌,宋时卿也不会毒发,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再去一趟妖族。”
“我明白。”颜灼若点头,悄悄往后仰,躲开肩头的重量。
钟扬知道他的性子,抬腿向前跨出一步,然而步子还没落地,他方向一转,反而又倒退回了颜灼若身边,他好奇地问:“妖军呢?我还没见过这玩意。”
“烧了。”颜灼若说。
钟扬:“.…..”
仇珞山看伤口并不费时间,他拿起一颗白色药丸给一个人喂了,那人皮肤溃烂的速度立即变缓,却不见有治愈的效果。
“解不了毒,只能暂时缓解。”仇珞山愁眉苦脸,无奈道:“妖军身上的毒被养了几十年,和宋时卿的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我得再想法子…”
“你行不行?要不我去喊医官?”徐然突然从仇珞山身边窜出来开口,吓得人一跳,何况徐然此刻满身污血,伤痕处处,看起来着实触目惊心,不像是会比他手下情况好的模样,但他说话声音硬朗,中气十足,让仇珞山忍不住带着五光十色的表情乜了他一眼。
“?”仇珞山行不行?他用沉默和一个满是讥讽的白眼给了这小子一个回应。
“?”徐然自幼与仙帝陛下和小王爷长大,放在仙界也算是个人人尊敬的人物,短短半日之内,竟然连续被两个不识相的家伙傲慢对待,他原本脾气就暴躁,眼下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若不是花重锦手疾眼快将他按住,不知道又要上演怎样的闹剧。
“珞山的毒术在神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他可以。”花重锦手指勾着徐然一片还算干净的衣角,将人拉到一边。
徐然灵力不低,所以之前受了伤一直没感觉,但眼下他被轻轻一拉,恍然间头竟然变得沉重起来,他只好忍住胸口的恶心和火气安坐在一旁养气。
花重锦偏头对仇珞山说:“裴安生在里面,如果你需要毒药的配方,我能逼他说出来。”
仇珞山摇着头,给中毒者都喂了药:“我知道有哪些什么毒,现在问题就是我配药需要时间,他们身体撑不了太久,如果要保他们所以人的命…我…”
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眼神,仇珞山叹了口气,为难道:“最快的保命方法只有…灵蛊血…”
“什么血!?”躲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陈简行就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喊出来声。
仇珞山被这嗓门喊得皱了皱眉,他看见花重锦,十分羞赧地喊了一声“殿下”,解释道:“他们的毒很杂,加上由尸气养过数十年,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撑不过半天,我的药最快能赶在傍晚…在此之前,实在没有更好的东西给他们续命了…”
灵蛊是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精灵,千万年难得一遇,他们生来就是世间极品的良药,所以一旦被世人知道有灵蛊降世,多半会引起三界浩劫——要么是为争灵蛊而斗得你死我活,要么是压榨灵蛊到一定程度,灵蛊反抗引起无止尽的屠杀…
灵蛊除了外貌和一身血肉有增益修为、疗伤治病的效果外,其他地方和常人并无二致。
他们有思想有感情,和所有人一样干干净净地降临于世,可命运对他们不公,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多半会在极其的折磨和屈辱中长大。
灵蛊天生神力,能在一次一次的摧残中不断成长,以至于如果在灵蛊被折磨死之前,逃脱了桎梏,以他们的灵力,必然掀起三界的血雨腥风。
自创世以来,记载在册的灵蛊屈指可数,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一个叫“覃玉”——凡他所到之地,无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以至于后人记载他,满纸都是鲜血和死亡。
世间现存的为数不多的灵蛊血肉多半出自这位魔头身上,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当仇珞山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相当于说这群人多半生还无望。
“只要一颗血珠…”仇珞山用手比了个大小,难为情道:“殿下,我知道这东西很难求,但最近的地方,怕是只有仙帝拿的出…”
花重锦知道他的意思,道:“你先去准备解药。”
仇珞山喊上钟扬两人一起出门后,花重锦转向徐然,后者此刻眼底乌黑,脸色极差,看样子是伤口的毒渗入了体内,不过他有自身灵力抵制,毒发比旁人慢不少。
花重锦对徐然道:“把你的宫牌给我,我去找仙帝。”
“不可能同意的…”徐然冷笑一声:“你是没看到小王爷生病的样子,他都病得人不人鬼不鬼,陛下都没想过给他灵蛊血,何况是我手下人的命…”
“那他总不能不救你吧,”陈简行想起他去找仙帝告诉妖军和钟仕则的事情的时候,仙帝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连失去弟弟的悲伤都一丝没有显露,他小心翼翼地补充:“你可是…他的亲信…”
徐然凉嗖嗖地眼神飘过来,语气谈不上悲喜:“他亲弟弟都不救,我算什么…”
此时一声不似人声的大叫突兀的从外头响起,一个守在外面的手下步伐踉跄地跑进来,脚下一时无力,扑通一声跪在徐然面前,他艰难地吐字:“殿下,外面有人闹起来了,还有…咱们很多兄弟和百姓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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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