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谋杀 第7章 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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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的结果。

法院外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太阳高照。强烈的光线让我一时难以睁眼，但我心里却丝毫不会感到厌恶——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太阳了罢。深吸一口气，让氧气灌满肺叶，这一刻我竟无比轻松，甚至还想随便找个地方打会儿盹，看起来丝毫没有一个死刑犯该有的觉悟。

是的，我现在是一个落入正义的法网，即将被正义处死的死刑犯。

“你是个恶魔！！”这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一个小孩都在围观人群中咒骂着我。我本想无视这些不痛不痒的叫骂声，但是我的脸上突然撒来一把油腻腻的东西，我下意识侧脸躲开，但还是被击中了不少。“这是谁家的小孩，带他回去！”我身边的狱警突然站在我身前，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胳臂，阻止他再用手里的零食“行凶”——我有时很好奇，狱警这种社会角色到底是黑是白，或者是灰？——很快小男孩的家长就将他抱走了，但直到他离去很远，我仍能听得清他嘴里在咒骂些什么。

这些狱警一路将我“护送”到监狱，直到妥当地交给下一波狱警才转身离开。

我的看守室在地下三层。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果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太阳了。

暗无天日不代表暗淡无光，相反的，这里灯火通明，以至于一条长长的走廊我站在这头能立刻看清另一头也就是我的看守室里正站着一个人。趔趄了一下，却被身边的狱警误以为是抵抗，于是背后有只手狠狠将我向前一推，脚链撞击地板的巨大声响震动着这条长长的走廊。

那个人，闻声转头——

紫色的眼睛，白金色头发。

这大概就是我心中“恶魔”的标配了。

他，还是来了。

临进房门时，我转头看了看身边一个个魁梧如同小山的狱警们——他们面色如常，没有人对我面前的这个人露出警惕和怀疑的表情。于是我状似随意地问：“老兄，我听说出于人道主义，在执行死刑的前一天监狱要满足死刑犯的愿望。我现在可不可以见一个监狱外的人？”

“不行。”领头的一个毫不犹豫地回绝，“你现在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见见狱友呢？”

“不行。”

真相浮出水面的同时我的心一沉。“好，我知道了。”刚一进入看守室，身后的铁门就轰然关闭。

我不敢看他。

但我也知道躲不开他。

于是我走到房间的角落，倚靠着墙壁。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却还是感受不到一丝热度，无奈，我只好将自己缩成虾团状，这里实在太过阴冷了。

“那里有被子，”雷文·索恩指着自己身侧，“躺在那里会让你好过一些。”

但那个地方离你更近了啊，我心里无力地回应道。但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我的心声，毕竟曾经奉行唯物主义的我，对“鬼”完全不了解。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一句话就将我惊得险些跳起来。好吧，你赢了。我吞吞口水，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抱起被子，在床上坐下。虽然我的头低垂着，但仍能感觉到他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影子。注意到这点，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都想起来了？”

“恩。”

“以前的事呢？”

“你的药剂已经失效了，我都想起来了。”

“......我说的是，以前的事。”

坚硬的指甲猛然插进自己的手心里。“隐约，一些。”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俯下身，温柔地执起我的手，拉开一根又一根手指，打开我紧握的双拳。“很怕我吗？”他问。

我没有回答，但颤抖的身体是最好的回答。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总喜欢对我指手画脚。”

我咬了咬下唇：“......那不是我。”

“可你一直都在做傻事。”

“不是我。”

他倏然凑近，冰凉的气体撒在我的耳畔，“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该多危险。”

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是真的危险！我愤恨地瞪着他，紧咬的牙齿发出咯嘣的声响，明明我就快死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

“宝贝，别做梦了。”他好像听见了我的心声，贴紧我的耳蜗，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是想让事情的真相听起来和他的语调一样冰冷骇人，“当初你任性断送了自己的生命，我接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当晚就在旅店里自杀想去陪你。但你选择了轮回，我却变成了这幅鬼模样，每天游荡在人群里，寂寞空虚，想去找你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于是我又回到了旅店。那时有一对夫妇入住了我们曾住过的房间，他们拥抱，亲吻，做/爱，做着一切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我气疯了，于是我杀了他们，不，不是两个人，是所有人，旅店里的所有人……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它能让我不再空虚，不再想你，所以在警察一无所获地从这里离开的十年后，我成为了这家旅店的主人。”

“就在我以为我的余生都将在这场无休止的血腥屠杀中度过的时候，你出现在了旅店的门口……林循夏，多么陌生的名字，多么陌生的身体，虽然你变成了男人但我一眼就能确定是你，我的爱人，让我变成这幅鬼模样自己选择轮回的，残忍的爱人。”

“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把你牢牢握在手心，让你哪里都去不了。我本想慢慢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毕竟你失忆了，但你自作聪明，不听我的劝告跑到了二楼……在我的猎场上，所有的人都是我的猎物，这是规矩，只不过你是我最心动的一个……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亲爱的，你做出的错误决定让我只能出此下策，走到今天这个结局，是你咎由自取。”

仿佛是晴天霹雳。我呆在原地，震惊地听他诉说真相。

这个恶魔！“你是在报复我吗？”

突然看守室里警铃大作，亮起一片红灯！

就在我错愕之时，耳边响起一阵低沉地笑声。雷文伸手指着中央的监视器说：“看来你的异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的确，雷文·索恩是鬼，监视器那边的人是看不到他的，所以在他们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因为即将赴死而自说自话仿佛产生了幻觉的疯子，而疯子嘴里的话是不值得被相信的。

我不自觉地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个笑容到底是嘲讽我、他还是这个世界？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雷文用他冰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下颌，抬高，逼迫我与他对视。“亲爱的，来一个吻别罢。”说完，也不顾我拼命抵抗，将冰凉的双唇压下来，捧着我的脸，发狠地吸吮我口中的唾液，撕咬我的红舌与干裂的嘴唇。激吻之下，我感到呼吸紧迫，难受至极，双泪无意识地流出了眼角。

看守室的门被残暴地踢开的同时，雷文的双唇也离开了我的，骤然获得的氧气使我不得不大口喘息，狼狈至极。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闯入的人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的视线只追随着他的身影——看他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亲爱的，明天见。”这是他临走时留下的话。

环顾身边齐刷刷地将漆黑骇人的枪口对准我的狱警，我确信没有人能听见或看见。

是啊，他是恶灵啊！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三个狱警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晚上，当然，我并不感激他们。在我的早餐端来时，他们就端着枪离开了。我看着面前丰盛地仿佛是一顿晚宴的早餐，嘴角露出苦笑，这就是所谓的“断头饭”吧！也是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死亡的降临，恐惧充斥着五脏六腑，我捏着刀叉却一口也吞不下。一想到我即将面对的事情，我的眼泪就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流淌。

一座监狱，仿佛已经被我的泪水淹没，浸满了我的哀伤。

时间还是到了。我麻木地盯着餐盘里的食物被原封不动的端走，那些人似乎也不诧异，反而问我能不能走，我点点头，在他们的陪同下离开了禁锢我一夜之久的看守室。

沉重地脚链每每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我被他们带进了一间只有中央放着一台可以躺卧的仪器的房间，仪器周围站了四个医生。

我知道，这就是我要被执行死刑的地方。

我就要死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但可惜，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我也一样。不用他们多做指导，我就已经走到仪器旁边，躺了上去，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一间密室，我对面的墙壁是黑色的单面镜——我想对面一定坐着许多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去死。

原来我的死这么热闹——不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等到法院人员与公证人都聚集在我身边，医生将针头扎进了我大臂与小臂的连接处。心底一阵恶寒，我僵硬地躺在仪器上，目光从针头移向正一滴一滴流入我体内的透明药液。他们告诉我我会先陷入深度昏迷才会致死，期间不会有任何痛苦，但每一秒的等待都无情地摧残着我的心灵——到目前为止我都还很清醒。

“亲爱的，明天见。”

头脑中没来由地闪过他临走时说过的话，但直到我死他还没有来。

我觉得我疯了，死前居然很想再见他一面，我一定是疯了……

我不安地扭动身体，却被当成反抗而被人死死按在软椅上。

渐渐地，我的眼皮沉重难以支撑……

渐渐地，光亮从我的生命中消逝……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浑浊……

渐渐地……

“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罢，我的爱人。”

嘴唇上滑过一丝重量的同时，我的灵魂彻底抽离了这个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