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帘没有拉紧,刺眼的阳光从缝隙泻进房间,很快就让房间主人从梦中惊醒。
昨晚是高考结束的第一晚,夏默和几个朋友熬夜打游戏,快天亮才睡,所以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一点起床的想法都没有。
只是窗外的阳光实在炙热,直照得人眼前发亮,让他难以继续安睡。
为了躲避烦人的阳光,夏默烦躁地在床上翻来滚去,他知道其实只要自己下床把窗帘拉上就好了,但想要赖床的想法打败了一切,于是他最终把自己埋进了薄薄的被子中。
被子里虽然闷,但房间里开着空调,因此还算舒适。
然而在半睡半醒之际,人的耳朵总是格外灵敏。夏默家里隔音又不好,即使关着门,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夏默耳中,在这种时刻,客厅里演员的声音就显得十分尖利,刺得夏默脑袋痛。
夏默不想说话,于是生气的蹬了蹬床,然后把自己更深的裹进被子中,以躲避这噪音。
好不容易在噪音的围攻下产生了睡意,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夏默就被妈妈的大嗓门再次喊醒了:“夏默!!起床出来!”
陷入深度睡眠的人都会被这呼喊惊醒,何况是夏默,他瞬间睁开眼,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夏默掀开被子抓狂的向外面吼道:“都考完试了!!!我不起!”说完他就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房间外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因为埋在被子里,所以夏默听得并不真切,他怒气冲冲的试图再次入睡,却平添几分烦躁。过了没一会,有人推开门进了他的房间,夏默以为是又来叫他起床,他把头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并皱着眉往床内移了移。
紧接着,没等进房间的人开口,他就先说话了:“我不起!”他语气坚定,“别喊我!不管怎么喊我都不会起!我今天一天都不起床!”
来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熟练的坐上夏默的床,床垫微微向下陷了一点。
在听到这笑声后,夏默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小声靠了一句,脸上有些发热,不动声色的把身体缩成一团。
那人倒是没有掀夏默的被子,只是侧身拍了拍夏默肩膀的位置,道:“醒都醒了,别睡啦,快起床咱俩出去呗。”
是丁天杰。
头还是有点疼,加上面子问题,夏默没理他,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有空调的嗡嗡声以及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剧对话。
见夏默一直没回声,丁天杰又劝道:“好容易考完试了,别老在家憋着,咱俩出去逛逛嘛。”
什么叫老在家憋着,夏默气得要命,今天才考完第一天好不好!!满打满算他在家呆了也不到24小时吧,怎么就成了老在家呆着!
又不是人人都跟你这个体育生似的,熬了一夜第二天还照样精神奕奕。
但他没把这堆吐槽说出口,只是瓮声瓮气的说:“我要补觉,你自己出去玩吧。要么叫周光跟你一块也行,或者谢年泽。”
“别介啊,”丁天杰嬉皮笑脸,“我和你最好,当然想跟你一起玩,再说了,不叫你光叫他们也不行啊。”
丁天杰看不到被子里的夏默因为他这句话红了脸:“扯吧你就。”
“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话!”丁天杰一歪身子,上半身就压在了夏默身上,他翻身伸手边挠夏默痒痒边求道:“好夏默,夏哥,夏小默,你就起来和我出去嘛。”
夏默怕痒,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躲他,脑袋也终于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他头发乱蓬蓬的,眼里还带着笑出来的泪光:“好了好了,我起就是了!”
丁天杰心满意足,他爬起来,脸上带着笑:“那你快穿衣服,我们去漫水桥那边。”
夏默擦掉眼里流下的生理性泪水,他伸手穿T恤时听到丁天杰说:“对了,周光没回镇上,还是在市里他姐家住,谢年泽去外地旅游了,好像报了个时间挺久的旅游团。”
夏默抬头看他,他耸耸肩,做好了夏默冲上来打他的准备:“嘿嘿,镇上高考完了的男生,就剩咱俩了。”
“靠,怪不得来骚扰我。”但夏默听到后只是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轻到丁天杰几乎没听到。
这样平淡的反应不在丁天杰的预料内,他以为自己少说也要挨几拳,于是丁天杰心虚道,“当然,就算他们都在,我也肯定优先找你。”
“少肉麻了。”夏默掀开被子下床,只是脸上的笑意早已出卖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二
洗漱完然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夏默拿了储藏室钥匙,这才和丁天杰一起出去。
漫水桥在镇上最东边,走着大概要四十分钟才能到,现在天气这么热,夏默是万万不想走着去的,也不想坐在丁天杰的后座,好在家里还有一辆放置很久的自行车,使他免了让丁天杰载的尴尬情境。
把自行车推出储藏室后,夏默伸手摸了下车座,指头上落下一抹灰。
于是他又找了块抹布,仔细擦了擦车把手和车座,看着夏默擦车,丁天杰撩闲道:“夏小默,也给我擦擦车呗。”
夏默白他一眼,正好他擦完车座,抹布黑了一片:“行啊,你要不嫌这抹布脏,我倒是可以给你擦擦脸。”
抹布展开时逸出些灰尘粉末,丁天杰后退几步:“免了免了,别说我,这个还没我车干净呢!”
夏默哼了声,没再理他,把抹布扔进储藏室,然后锁了储藏室的门。
锁好门,夏默试了试车,轮胎有气,脚踏板也正常,链条也没问题。
丁天杰已经骑上车,一边慢悠悠的蹬车一边回头看他:“走呀!”
“急什么?”夏默握住车把手,踢开脚撑后也上了车。刚开始骑车身有些晃,但很快身体记忆就恢复了,踩着脚踏板,他很快就追上了前方慢悠悠骑着车的丁天杰。
现在早上十点多,太阳虽然刺眼,却不像中午那般毒辣,夏默和丁天杰骑车往东走,正是迎着太阳,但也迎着风。
随着他们前行,夏天的风也轻柔的萦在他们身边,吹鼓了他们的衣袖。
路边还时不时有投下阴影的树木带来片刻阴凉。
骑着骑着,丁天杰放开了把手,他一边骑一边张着手臂和风拥抱,说:“我感觉到了自由的味道!”
夏默跟在他旁边,不敢撒手骑,于是只试探着松开了一只手:“什么自由的味道,明明是夏天的味道。”
“就是自由的味道!现在刚高考完,又没出成绩,可以撒欢了玩,可不就是自由的味道嘛!”丁天杰坚持道。
“好吧,好像是这样。”夏默想了想,被他说服了。
骑到下坡时,车速变得很快,夏默不得不握住了刹车。
现在阳光的热度在夏默忍受的范围内,下坡路上的风扑进怀里又悄悄溜走,清凉又舒服,在这样让人不会想东想西,也感觉到愉快的运动中,夏默觉得自己头好像也不是很疼了。
就在车走完下坡回到平路时,丁天杰突然猛地一蹬踏板,在超出夏默几个车身后,他回头冲夏默大笑着喊:“咱俩比一比谁先到漫水桥吧哈哈哈哈哈!”
夏默惊呆了:“你这是作弊!!哪有先骑出去然后再比赛的啊!”他奋力骑车,却只赶上了一点距离,两人还是离得很远。
丁天杰得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伴着风声有些失真:“这叫出其不意!”
三
骑车比赛无疑是丁天杰取得了胜利。
夏默到漫水桥时,丁天杰的车就放在路边,人却已经跑到了桥上。看到夏默,丁天杰冲他用力挥了挥手:“夏默,快下来!”
夏默刹住车,还有些气喘,他抬眼望了望漫水桥,漫水桥西边还有水,但东边大部分都干了,只有一湾通过漫水桥桥洞,绕着土包一样的高地然后向东流去的小河湾。
除了这小河,西面只剩下干裂的土地、一些因挖沙导致的坑洞,以及一片又一片的芦苇群。
没理会丁天杰的叫嚷,夏默推着车走到丁天杰的自行车旁,然后抬着自己的车上了人行道,把车停在了人行道最里侧。
本来不想管丁天杰的车,但夏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丁天杰的自行车扶了起来——丁天杰连脚撑都没放下来,直接就把车平放在了路上。
又把丁天杰的车抬上人行道,和自己的车一样停好后,夏默这才走向漫水桥。
丁天杰已经下了桥,正蹲在小河湾旁瞧着里面的水。
夏默走到他身边时,他头也不回,懒洋洋的道:“比赛我赢了哎,回去的时候请我喝汽水吧。”
“才没有,你耍了赖才赢的,正常比赛你可不一定能赢。”夏默反驳他。
“耍赖得来的第一也是第一!”丁天杰哈哈笑起来,他揉了揉夏默的脑袋,这种像对待小孩一样的方式让夏默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也许是因为比夏默高了快半个头,所以丁天杰常以哥哥身份自居,尽管他们生日只差了两天,夏默很讨厌丁天杰这样,却又贪恋着这种近似保护的亲昵感。
丁天杰的手很热,接触脑袋时好像也将这热量传递给了夏默,夏默很快躲开了丁天杰的手,并警告他:“不要摸我的头!”
警告完他又说:“我是不会给你买汽水的!要么你自己买,要么我们回去时再比一次。”
丁天杰先是撇撇嘴,然后嬉笑着再次揉了揉夏默的脑袋:“别这么小气啊,我也给你摸我脑袋!哎呀,就是再比一次也是我赢啊,我比你早到漫水桥好久。”说完这话,他就自觉地矮了矮身,将自己脑袋凑到夏默身边。
毛茸茸的头发隔着T恤抵住胸口,有些痒,触感也十分奇怪,还有种微妙的情绪顺着胸口蹿上了大脑,夏默推了推丁天杰的肩膀,把他推离自己,他脸又红了,不再说摸脑袋这事,只是道:“那是因为你耍赖了!”
“耍赖得来的第一也是第一啊。”
“耍赖得的第一才不是第一!”
“我就是第一个到的嘛,回去时第二个到的给第一个到的买汽水喝。”
“都说了耍赖不算!”
两个人也不嫌烦,一边沿着河湾往前走,一边说重复的话斗着嘴。
岸里的芦苇群十分茂盛,几乎长到了一人高,大部分芦苇叶还是青翠的,少数因缺水泛黄干枯,倒进了芦苇群内,里面间或夹杂着几枝芦花,丁天杰扯了一支芦花逗夏默玩,气得对方追着他打。
河湾几乎没有流动,水面倒映着空中的白云,只有风吹过成片的芦苇,荡出沙沙的声音时才泛起一丝涟漪。
走了没多远,河湾南侧就只有些杂草了——大概是因为小河湾的缘故,芦苇群大都生在了河湾内侧。
再远处是一条跨河大桥,大桥跨过渂水,连接了两岸的车流,在夏默和丁天杰小时候,渂水从没有断流过,有时夏天大人们会带着孩子到桥下水势不太湍急的地方玩水、捉鱼和小螃蟹。
“这边水都干了啊。”丁天杰说。
“嗯,下雨不多河就干了。还往前走吗?”夏默问。
“我还记得以前我们在桥底抓过鱼。”丁天杰指着高架桥道,“感觉这边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夏默没说话,踢了块地上的石块,石块带着黄色细土飞扬起来。
小时候,他惆怅的想,如果可以一直和小时候一样就好了——不需要也不用考虑太多,更不需要等待——在小时候,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可以大声的、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以前水也很干净,今天来的时候我还想能下河呢,一看水的颜色就放弃了。”
“这个想都不用想。”夏默侧头看了一眼河水,虽然没有垃圾,水体却呈现暗沉的绿色,加上附近是干裂的泥地,看起来并不是多么干净。
丁天杰叹气:“大意了,本来想怀念童年呢,看来只有下了雨再来,可能到时候这里才能有点小时候的样子吧。”
他弯腰拾起了一粒小石子,不再往前,转身拽着夏默往回走。
“那一定要下一场大雨。”夏默制止了脑海中浮现的惆怅,太阳已经越来越刺眼,他眯了下眼睛,感觉T恤有点湿了。
四
回到桥上时,丁天杰用胳膊拐了拐夏默的上半身:“快看着我!”
夏默转头看他,只见丁天杰抬起手腕,他稍稍施力,就将手中的小石子投去了河水中。
石子轻巧的点过水面,激起了数下涟漪,跳跃了五下才沉入水中。
丁天杰冲夏默挑眉,问他:“我厉害不?”
夏默无言:“打水漂谁不会啊。”他张望一下,找到颗石子,比量了一下水面,就将石子甩了出去。
只是这石子落水即沉,非常不给他面子。盯着石子沉下去的地方,夏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丁天杰立刻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厉害啊!!”
夏默脸都红了:“这次不算!!我没认真扔,再来一次!”他又捡了几块石子,但最多只打出了三下水漂。
丁天杰止住了笑,但嘴角还是向上翘着,他很讨打的在夏默每次扔石子时跟着扔了石子,更讨厌的是他的石子点过水面的次数总是超过了夏默。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就不能忍了,夏默投完自己手里的石子,就嚷道:“打水漂没什么意思,不打了!”
说完他假模假样的抬头看了眼太阳,伸手挡了挡阳光:“现在好热啊,我们回去吧。”话还没说完,他就抬腿往自行车那走了。
丁天杰嬉皮笑脸的跟在他后面:“哪里没意思了,我觉得可有意思了。夏默,你是用力不对才旋不出水花的,我教你怎么打水漂,你再试几次呗。”
夏默只当自己听不见,径直走向了停车的人行道,人行道上树荫没能完全遮盖住自行车,黑色的车座被晒到有些发烫。
“夏天啊!”丁天杰把手放在车座上,感慨道。
“往后天就越来越热了。”
“夏小默,我想吃棒冰,夏天就该喝冰汽水吃棒冰。”
“自己去买。”
夏默骑上了车,车子下人行道时有些颠簸,丁天杰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旧事重提,拉长声音说道:“但先到漫水桥的不该被请喝汽水吗?”
夏默回头瞥他一眼,他已经骑上大路,丁天杰还没下人行道:“你后面是什么?”
丁天杰疑惑的“嗯?”了一声,他停下车回头看的瞬间,夏默立刻猛蹬脚踏板,车子瞬间蹿出去一大段路,接着夏默笑着喊道:“谁最后到小卖部就谁请喝饮料!”
“你学坏了!”丁天杰也开始加速骑车。
因为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夏默一边开怀大笑,一边回答:“这是跟你学的!叫出其不意!”
太阳高挂在头上,骑车时阳光照射在裸露的肌肤上,暖意过后就变为了炽热。回程是乘着风走的,风吹凉了汗水,炎热在此刻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虽然已经领先了丁天杰一段车程,但夏默总觉得丁天杰随时会超车。所以他老是忍不住回头看丁天杰。
而每次回头看,丁天杰的车都离他还有一段距离,有时丁天杰还伸手跟他打招呼,分明是没有认真骑车。
夏默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大概是有点生气又有点高兴吧。
总是这样,明明性格马马虎虎,行为也漫不经心,可丁天杰随意又随性的行为,又总是透着温柔,夏默对他的温柔一点也没辙。
快骑到车站时,夏默索性不再回头,也不去想丁天杰是不是在故意让自己。
他一鼓作气,率先骑到了两人常去买东西的小卖部。
夏默从小卖部出来时,丁天杰正好慢慢悠悠的骑到小卖部门口。不等他停好车,夏默就先有点没好气的递给丁天杰一瓶汽水:“请你的!”
丁天杰刹住车,从他手中接过汽水:“我们夏默真好!”
汽水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瓶身布着小水珠,拧开瓶盖,气泡就滋滋的冒出水面,夏默一口气喝下半瓶汽水,放下汽水瓶时忍不住打了个嗝。
丁天杰喝的更快,他一仰头就喝光了整瓶汽水,小时候他就喜欢一口气喝光汽水,现在也一样:“爽!”
五
距离夏至还有十几天,已经有蝉开始鸣叫,然而夏天中最热的日子还没有到来。
高考结束后,夏默爸妈给了他充分的自由,一方面两人平时都要上班,大多数时候顾不到他;另一方面考完试后学业压力就消失了大半,他们一致认为,在出成绩前可以适度的让夏默轻松一段时间。
于是几乎每次丁天杰喊夏默出去时夏默都会答应。
夏默从小就认识丁天杰,他们两家相邻,两个人一起在镇上度过了小学和中学时光,高中时又考进了同一所市里的高中。算起来,镇里同龄孩子中,也只有他们一直同校。
因为在镇上长大,所以夏默和丁天杰对镇上的一草一木非常熟悉,只是高中是封闭式管理,到了高三,只有放长假时两人才会回镇上。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又确实让小镇发生了变化。
和繁华的市中心不同,小镇没有种类繁多的餐饮店,只有几家数年如一日的卖蒸包、油条等早餐的小店。
夏默高二时,镇里的主干街道上开了一家汉堡店。
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连锁,但在小镇能有这样的快餐店就足以让人高兴,那时丁天杰还说,等下次放假回家时店应该就开业了,到时一定要去尝尝。
然而等他们再放假回家时,这家汉堡店的店门上却标了转让。
这让丁天杰唉声叹气很久。
虽然这家汉堡店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没多久镇上就又新开了汉堡店。
也是没听说的名字,不过这次是连锁店,店的面积也比倒闭的那家大了几倍——汉堡店的门头是玻璃窗户和玻璃门——显然是镇上最干净和气派的快餐店。
论味道这家店比不上肯德基麦当劳之流,但镇上只有这家汉堡店,而且店内采光明亮,桌椅干净,更别说店里还开了空调,因此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和小孩光顾。
夏默付好钱时,丁天杰还在犹豫点哪个套餐,夏默本来想等他一起,但等了几秒,他就不太耐烦了,于是指着菜单上的双人套餐替他决定:“点这个吧。”
“可我不喜欢奥尔良。”丁天杰回答,他侧头看夏默。
不知怎的,夏默觉得他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像小狗在求助一样。每次丁天杰用这样的眼神看夏默,夏默总是会妥协。
这次也一样,所以他叹了口气,然后代替丁天杰问收银员:“姐姐,这份套餐里的奥尔良堡可以换成等价的其他汉堡吗?”
收银员很爽快:“可以啊,你想换什么?”
问题解决,夏默捅了一下丁天杰的腰,丁天杰反应过来,问道:“辣堡可以吗?”
店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人,夏默和丁天杰端着餐盘走到了窗边的空位。
玻璃外艳阳高照,街上没几个行人,人行道上的树在地面投下偶尔摇曳几下的阴影,窗外重新整修过的路上,铺好的黑色沥青还没干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黑亮的质感,像一条黑色的河。
夏默坐在丁天杰对面,他不急着吃东西,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咬住吸管默默喝着可乐。丁天杰是真饿了,他拆开汉堡,五六口就吃下了整个,另一个汉堡同样很快吃完。
店里开了空调,比室外凉快许多,夏默单手撑着自己下吧,眼神早已从室外收回来,不知走神到哪去了。
吃完汉堡后,丁天杰开始喝饮料,他掀开可乐盖子,很快纸杯里就只剩下冰块,于是他又倒出块冰咬起来。
嘎吱嘎吱,丁天杰一边嚼冰块一边看夏默,夏默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桌子是原木色的,夏默的皮肤是白色的,对比好明显。
吃完冰,丁天杰开口:“夏小默,你变黑了。”这话不全对,这几天夏默虽然一直跟着他顶着太阳到处玩,但他还是很白,顶多是白得不那么亮了而已。
夏默回过神,反驳:“你更黑。”
丁天杰笑了:“那不是正常嘛。”
夏默伸出手拽住丁天杰的胳膊,把他的胳膊平放在桌子上,接着伸直自己的胳膊,不需要言语,两只胳膊贴在一起,肤色的差异是肉眼可见的大。
明明是夏天,但因为店里冷气十足,因此贴在一起的肌肤就让人有了温暖的感觉。
丁天杰捏了捏夏默的手臂,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他不再纠结肤色的话题,转而捏起几根薯条塞进嘴里,边吃边感慨:“高考完真好,出来干什么都不会被问。”
“成绩出来就惨了。”夏默说。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叹起气。
没几秒,丁天杰自我安慰也安慰夏默道:“没事没事,我们一定可以考好,一定都有学上。”
玻璃窗外驶过一辆汽车,夏默点了点头。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没有说自己想考什么大学,也没有问丁天杰想考什么大学。
汽车的轰鸣伴着车尾气一起远去,一种鼓胀又莫名的情绪突然在夏默胸腔中翻腾起来,促使他在此刻开了口。
他语气认真的问丁天杰,眼睛却不敢看他:“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丁天杰“嗯?”了一声,还没有回答,夏默就狼狈的阻止了他的话语:“没什么,我乱说的。”
丁天杰却认真道:“我会好好想这个问题的。”
六
随着蝉叫越来越响,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丁天杰渐渐减少了喊夏默出去的次数,他们更多是呆在家里,要么一起打游戏,要么和其他朋友一起打游戏。
只是不管是单机游戏还是联网游戏,玩得时间长了就会很腻。丁天杰又是个户外派,所以总想出去溜达溜达。
这天他和夏默一起打排位赛,两人通着语音,一边聊一边打,期间因为不专心,丁天杰被对面敌人的链钩勾过去好几次,他选的角色又血薄,被抓到就逃不走,所以死了很多次。
一局打完,匹配到的队友在公开频道里骂了丁天杰几句后才退出队伍。
丁天杰理亏,但在夏默面前还是要给自己找理由:“什么人啊,既然匹配就做好会输的准备好不好。”
“可能是他没想到队友这么弱吧。”夏默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那他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啊!”丁天杰愤愤不平,又问,“夏默你到底站在哪边啊!”
“我站理不站亲。你好好打嘛,不要走神,又不是真的技术不行。”
丁天杰哼了一声,轻轻摔了下鼠标:“不打了不打了,玩的时间太久了,眼睛累,我们出去买雪糕吧!”
夏默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仅用视觉都能感觉到热,所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太热了,我才不出门,要去你自己去。”
“别这么冷酷无情嘛,外面也没有这么热,你就和我一起出去嘛,除了买雪糕也可以四处逛逛啊。”
“有什么好逛的。”夏默冷漠的回答,同时把丁天杰从自己队伍里移了出去,“我要继续打游戏了,你出去吧。”
对面传来椅子后移的声音,然后是丁天杰的大喊:“不是吧!夏默!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直接把我移出去了!”
夏默笑了一声,没说话。
丁天杰又道:“你别挂通话啊!我警告你,你挂了我立刻从我家奔向你家!”
“你又不打游戏了。”冷酷无情的夏默冷酷无情的说。
“靠。”
“不要说脏话。”
“唉——”长长的叹气,不过没过多久,丁天杰又满血复活了,在通话里缠着夏默,非要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夏默被烦的游戏也不能好好打,最终迫不得已的同意跟他一起出去。
走出冷气环绕的室内,高温袭来,冷热交替,夏默立刻打了个颤。
他有些退缩,然而人适应温度的能力很强,走走楼道他就差不多习惯了外面的温度。
炙热的阳光大把大把的附着在室外的建筑上,热度像浪潮一般包围着站在室外的每个人,夏默小跑到大院门口时,一眼就看到缩在墙角阴影处的丁天杰。
“至于吗?”他冲过去拍一拍丁天杰的肩膀,有些促狭的笑他。
丁天杰理直气壮:“怎么不至于了,这么热还不让人躲阴凉嘛!”
夏默挑眉:“是谁一开始说不热的?”
“嘿嘿。”丁天杰捧脸装可爱,“出都出来了,我们速战速决,去批雪糕那买完雪糕,然后就回家吹空调,好不好?”
“这么大块头就不要装可爱了!赶紧走吧。”夏默说。
太阳晒得土路曝起些尘土,藏在不知哪棵树上的蝉知了知了的拼命叫着,更增添几分燥热。
侧头听了一会蝉叫,丁天杰嫌弃道:“这蝉叫得也太烦人了。”
夏默附和了一声。
丁天杰消停了几秒,然而没多久又突发奇想:“批完雪糕咱们出来捉蝉吧。下午或晚上去,我记得我姥姥家有长竹竿,我们可以去家属楼西边那片林子里抓。”
“捉不捉得到另说,去了我们就先被花蚊子抬走了。”夏默干净利落的拒绝了丁天杰的突发奇想。
挺稀奇的,这次丁天杰没有缠着夏默,只是说了句好吧。
夏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而对方的表情正常,就像刚刚的提议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于是夏默也将这件事抛掷脑后。
当天下午,丁天杰没有骚扰夏默。但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一矿泉水瓶的蝉来找夏默了。
把矿泉水瓶递给夏默时,丁天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显摆道:“怎么样,厉害吧?我一晚上就捉了两瓶,分你一瓶。”
夏默无语的接过矿泉水瓶,敷衍他:“厉害厉害,你最厉害了。”
幸好今天夏默妈妈倒休,不然夏默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一瓶蝉,拿到蝉后夏默妈妈挺高兴,她也没询问丁天杰意思,就给丁天杰妈妈打了电话,要留丁天杰在家里吃饭。
跟丁妈妈寒暄几句后,她说天杰真是好孩子,逮了知了猴还不忘给我们送来一瓶。
夏默无言的看了一眼傻笑的丁天杰,拉着他往自己房间走,还没进房间,就听到自己妈妈惊呼:“哎呀,你说这孩子,怎么把逮到的全送过来了?正好我中午想叫天杰在我们家吃饭,那一会我就把这个都炸了。”
听到这话,夏默扭头盯着丁天杰,忍笑道:“捉了两瓶?”
没有半点谎言被揭穿的难为情,丁天杰大言不惭的说:“人是可以对自己的成果进行适当的夸张的!”
“神经。”夏默翻了个白眼。
七
起床时已经快十点了,这个点爸妈早已去上班,家里只有夏默自己。
又赖了会床,透过半掩的房门,可以看到客厅里的光线十分黯淡,像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似的。
闭眼又睁开,反复了几次,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睡意后,夏默还是起了床。
穿好衣服后,夏默拉开房间的窗帘,外边天色十分昏暗,放眼望去,空中没有太阳,只有大片厚重、灰色的云层。
关掉开了整夜的空调,夏默推开玻璃窗,风立刻伴着湿润的水汽味道闯进鼻子。
空气有些闷,好笑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夏默站在窗前想了片刻,才想起是因为蝉声消失了。
他探头往窗外看,一只燕子正在大院里低空滑翔,飞了几圈后停在了电线上。
天边的大片大片的积雨云像凝滞不动了,“是要下雨吧。”夏默嘟哝一句,关上了纱窗。
然而一直到中午雨都没有下,云一直压抑的堆积在天空,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摇摇摆摆,发出唰唰的声音。
虽然没有下雨,但天气变得凉爽起来,下午夏默在家无所事事,于是打电话给丁天杰,喊他过来玩游戏,丁天杰爽快应了。
游戏机还在充电,两个人就找了几个网页就可以玩的双人游戏,只是没多久,夏默就觉得一个键盘操作起来太不方便,提议找部电影或剧看。
丁天杰没有意见,两个人就搜了部网上评价不错的恐怖片看。
为了营造氛围,找到资源后夏默起身去拉窗帘,房间立刻昏暗下来,只是窗户没关,风带着窗帘灌进屋内,扑了夏默满头满脸。
丁天杰笑得开怀,夏默手忙脚乱的拽住窗帘,关上窗户,然后转头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你今天愣头愣脑的,没有睡醒一样。”丁天杰说,“被窗帘缠住的时候很好玩。”
“你才愣头愣脑,没有睡醒。”夏默恼羞道。
丁天杰把夏默的椅子拖过来,两人间的距离缩小了些,他拍了拍椅面:“是夸你可爱呢,别傻站着了,过来坐下,我要按开始了。”
“哪有这样夸的……”
“我这样夸人啊。”话语未落,丁天杰按了视频的播放键。
电影播到一半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在窗帘映出转瞬即逝的光,接着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雷鸣,夏默已经被拉入恐怖片营造的氛围中,被这突然响起的雷声吓到,险些叫喊出来。
丁天杰胆子大,没觉得怎么样,他安抚的摩挲了几下夏默的肩膀,说没事,不用怕,我在呢。
他落在夏默肩膀上的手掌带来的热度顺着肩膀一路蔓延,夏默冷静下来,但忍不住向丁天杰的方向靠了靠。
好在房间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莹莹亮光。
窗外很快响起了雨声,两人的身躯离对方更近了些,然后在雨声和雷电中,他们默默无言的看完了整部电影。
晚上丁天杰在夏默家吃了饭。
吃完饭后,夏默爸爸站在客厅窗户前看外面的雨势,雨水大而急,天边冷不丁闪过几道闪电,伴着雷声,显得有些吓人。
看起来这场雨一时半会没有停的可能,夏默爸爸认为与其让丁天杰冒雨回家,不如直接留宿,反正也不是没有住过。
夏默想抗议,然而雨下的那么大,感冒了怎么办?于是只能同意。
自初中以后,这是丁天杰第一次留宿夏默家。
夏默房间床的尺寸是1.5×2米,两个人睡有些勉强,但挤挤也能睡得下。只是夏默并不适应床上多了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丁天杰。
睡觉时,夏默睡在内侧,他的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边,一副很怕碰到丁天杰的样子。
丁天杰也有些拘谨,但他心大,不觉得夏默是躲他,只觉得夏默和他一样,因为很久不和朋友睡在一起,所以感到局促不安。
“今天下了雨,明天就可以去漫水桥抓鱼了。”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丁天杰开口道。
夏默没有聊天的兴致,只低低应了一声。
或许是察觉到了夏默的拒绝,夏默回应后,丁天杰语气尽可能轻松的说:“快睡吧,明天我们去漫水桥看看。”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丁天杰闭上眼,渐渐进入了睡梦中。
房间的主人却一直没能睡着,维持贴着墙边的姿势也慢慢让他有些不舒服。
内心斗争了片刻,夏默伸手小心的在床铺中间摸索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和丁天杰的距离大概有一指长。
空间还很宽裕,犹豫了一下,夏默小心翼翼的动了下身子,床铺发出吱呀的声音,他立刻慌张的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紧张的听着丁天杰那边的动静。
等了几秒,发现丁天杰没有察觉后,夏默才谨慎的继续挪动,慢慢将睡姿换成了比较轻松的姿势。
只是当夏默渐渐放松四肢,这个姿势却使他的手臂和丁天杰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丁天杰的体温比夏默的体温高,在这个雨夜就像温暖的火炉。
心脏因不经意间和丁天杰相贴的肌肤而加速了跳动,在除了雨声风声以外没有其他声响的夏夜,砰砰的心跳如同立体音一般在耳膜内鼓动。
夏默闭上眼,眼前明明是一片黑暗,他却在这片黑暗中清晰的描绘出了丁天杰的脸庞。
那天的问题突然浮上脑海,鬼使神差之下,他伸手抓住了丁天杰的手。
丁天杰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嗯……?夏默,怎么了?”他问。
夏默慌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想要解释,借口和理由却都因紧张被鲠在了喉头,他心脏狂跳,胃部翻涌,想要干呕。
没有得到回答的丁天杰却极其自然的摸索着找到了夏默的手,然后回握住了它。接着丁天杰向夏默靠近了些,语气介于清醒和不清醒之间:“还不睡?你睡不着吗?”
那些不安和恐惧,在此刻都因被握住的手和亲昵的问话中消失殆尽了。
夏默心里涌出些想哭的冲动,但他没有哭,只是轻声回答丁天杰:“这就睡了。”
丁天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大概是又睡着了。
但他一直没有松开握着夏默的手。
八
第二天他们醒来后,雨已经停了,窗外是晴朗的好天气。
夏默不知道丁天杰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多少印象,但他们默契的没有提起任何昨晚的事。对夏默来说,昨晚丁天杰贴近的身躯以及回握的手就像一个美妙的梦境,他温暖的体温以及回握手掌产生的微妙气氛,夏默已经妥贴的收藏在记忆中,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需要缄口不言的秘密。
而如果丁天杰记得,那这就是他们共有的秘密。
吃过早饭,两个人出门去漫水河。
丁天杰要回家骑自己的自行车,夏默则低着头往自家储藏室方向走,然而没走几步,丁天杰却突然拽住夏默的胳膊,激动道:“快看天空!”
夏默听话的抬起头,立刻就被震撼到了。
雨后的天空湛蓝,大片柔软绵实的白云垂在蓝天之中,绵延近十几米,不管朝哪个方向看,天空上都坠着的棉花一样的云朵,简直是电影或动画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好漂亮……”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令人震撼的美,夏默只是下意识的说出此刻自己最先想到的词语。
“是啊,真的好漂亮!”
两个人就像傻瓜一样站在原地看了天空很久,直到仰得脖子酸痛,才各自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昨天的暴雨使路上积了许多水洼,镇上的主干道路大多铺了沥青路面,骑起来很轻松。
然而快到漫水桥时,沥青路面变为了土路,骑车时就需要时时注意地面,不然就会溅起几朵泥水花。
夏默认真躲避了每个水洼,然而鞋上和小腿还是被溅上了泥水。
倒是不在意水洼的丁天杰,一路上从水洼上飞驰而过,也没怎么被溅上泥水。
漫水桥的河水比他们上一次来时涨了些,然而涨水幅度不大。西侧的水位还是之前的样子,河水并没有涨到漫过整个桥面,南侧依旧只有一条小河湾,倒是之前坚实的泥地因为被暴雨冲击,呈现出松软的湿泥质感。
但丁天杰在意的不是这样,他飞快的停好车。连观察都没观察,就拿着网兜撒欢一样奔向了河水。
他到漫水桥中间时,夏默刚慢悠悠的放好车,拎着自己的网兜往桥上走。
面对着南侧的泥地,丁天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而他思考和不思考没两样。夏默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停顿几秒后,敏捷的脱下了自己的鞋,然后光脚踩上了泥地。
脚掌陷进了河泥里,丁天杰面带谨慎,缓慢的走进泥中,然后一步一脚印向小河湾走去。
夏默根本来不及阻止,他跑到桥中央时,丁天杰早已走到了河湾旁。
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小河湾的水变得清澈了不少。路旁夏蝉没完没了的鸣叫着,风拂过河流,蓝色天空上的白云倒映在小河湾中。
丁天杰试探着将脚伸到了河中,向东流淌而去的河水冲刷走了一部分泥土。
夏默站在桥上看丁天杰,丁天杰似有所觉,他停下了探脚的动作,抬头看向夏默,在与夏默对视的瞬间,他笑容灿烂的向夏默招手。
“脱鞋下来吧!夏默!”他喊。
在这一刻,夏默没缘由的了悟到:原来这个夏天,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夏天。
丁天杰再次喊他的名字。
会一直这样吗?问这个问题,即源于喜欢,也源于恐惧。
因为想和他在一起,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害怕失去,所以害怕关系改变,所以不敢迈出新的一步。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其实早就知道,不会一直这样,因为假期总有一天会结束,因为人总有一天会长大。
想从你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却也害怕你否定它。
恍然间,夏默发觉,原来此刻他们的链接,比他得到的任何回答都更加真实和坚固。
夏默不再迟疑,他一边脱鞋一边笑着回答:“丁天杰!我这就下去!”
在这最后的夏天,让我们尽情去玩去闹吧,管它最后结局是什么。
夏默光脚踩上了泥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