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把车窗变成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陆泉隐忍的侧脸。
“你抓疼我了。”她的声音带上不耐。
林松潜没有反应,她直接去掰他的手,“你没听见吗!”
林松潜这才转头,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低头望进她暗藏怒火的眼里,“为什么不等我。”
挣扎几下不得开,陆泉冷笑一声,迎着他不甘示弱,“为什么要等?和别人跳一支舞而已,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林松潜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晦暗,“你厌烦我,对别人感兴趣了。”
“林松潜你要不要这么幼稚!”陆泉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他,“你考虑过因为你的举动我又会遭到什么流言蜚语吗?”
两人靠得极近,压抑着怒火,急促的呼吸碰撞。她急促地讽刺一笑,“现在好了,西区学生也知道我们之间恶心的关系了!”
“恶心?”林松潜不可置信地愣住,神色空白。
陆泉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毫不退让地撕开他们的关系,“继兄妹乱、童养媳、性玩具,挑个你喜欢的吧!”
林松潜只觉得耳边嗡鸣,下意识低头去堵她的嘴。
啪!陆泉怒极,一巴掌甩开他的脸。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手心因疼痛而颤抖,又隐隐有些后怕,话语堵在喉咙。
林松潜的脸被扇到一边,仿佛被定住一般,几缕发丝垂落在他嫣红的嘴角,看不清神情。
车内突然的安静让陆泉理智回归,僵硬着手指,只能咬牙维持怒火。
轿车稳稳停到侧厅入口处,司机一声不敢吭。
“你在抖什么?”林松潜忽然低笑一声,视线顺着她的手臂一寸寸向上锁定她的双眼。
男仆快步走下台阶,打开车门,林松潜当即起身拉着她出去。
“你放开我!”陆泉被半拽着,鞋跟不小心卡进车门,整个人撞到男仆怀里。男仆连忙扶起,才抓住她的手臂,就被林松潜一把推开。他俯身把她拦腰抱起,径直往他的卧室而去,嘈杂的人声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陆泉被他放在沙发上时,已经眼带泪意。他简简单单大闹一场,她的尊严瞬间被磨灭个干净。
林松潜蹲下身脱掉她的高跟鞋,检查了她的脚腕没事才松开。
“看我。”
“陆泉,看着我。”感受到她的无视去捏她的下巴,又立即被她拍开。
林松潜看着她固执地侧着头,眼泪却蜿蜒着流下。他的眼神不禁渐渐融化,向上敞开自己抱住她。他比陆泉高大得多,此时却跪在地毯上全然依赖地枕在她颈侧,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腰。
他用鼻梁轻轻磨蹭她的颈脖,自下而上凝视着她,温柔又执着地说道:“只在意我,不行吗。”
“别人的目光就那么重要吗?”
他感受到陆泉胸膛震动了一下,便听见她讽刺地开口,“就算有也不对着你,当然不重要了。”
听到这话,林松潜转脸深埋进她怀里发出孩童般的闷笑,在这空旷的房间里突兀响起。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裸露的皮肤上,激起她一阵鸡皮疙瘩,惊疑得她声线也抖起来:“你发什么神经?”
片刻,他松开手,一手抚住她的脸转过来,拇指摩挲她的嘴唇。
“你还是在乎我的。”他的眼神浓烈得化不开,“只是流言蜚语让你受了伤,才做这些来气我。”
陆泉冷哼一声,脸颊还坠着泪,“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陆泉,我不瞎的。你看我的眼神,对我的依赖,难道都是假的吗?”他抬起上半身,靠近她的脸,细细地看着她不自觉左右转动的眼珠,他近乎叹息地垂下眼,吻掉凝结在她下巴的泪珠。
让轻柔的声音钻进她的大脑,“为什么要拒绝承认你的心呢?”
“你在心里每否认一次,都只是在深刻这种感觉,不是吗?”
“我没有、”
陆泉下意识的否认让他急喘一口气,“和从前一样,就只有我们。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我们都一起面对。不要生气了,好吗?”
陆泉怔怔地看着他近乎恳求的神情,又引来他一个柔软的亲吻。
突然,一声尖锐的门铃响起,门边的传声器传来郑管家着急的声音:“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林松潜闭上眼,胸膛起伏一下才站起来,几步走到门边,“没事,别打扰我们。”没等对方回答,他直接关闭了传声器的电源,并反锁了房门。
陆泉悄然一惊,警惕道:“你反锁干什么?”
刚刚的松怔一扫而空,她又变回冷硬抵抗的态度。她的变化让林松潜如坠冰窟,他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眼神仿佛陷入虚无的回忆里,却又居高临下宛如实质地逡巡着自己的所有物。
“当初是你说,会永远陪我。现在想反悔?我不同意。”
陆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几步过来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你疯了,放开我!”
林松潜压住她,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药。当着她的面,取了一个放到舌尖,咽下去。随即他俯下身,双手折起撑在床上,把她的脸困在手臂间。手指深陷于她的长发,鼻尖触碰她的脸颊,灼热的呼吸正对着她的耳朵。
他轻笑一声,在她的耳边低语:“猜猜我吃的是什么药。”
陆泉侧着头,紧闭着双眼,似忍耐似不安,“林松潜,你别闹了。”
他用眼神满满地抚摸她,爱怜地亲了亲她用力抿起的嘴角。
“是避孕药。”他用气音在她耳边回答,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转过来。
“你别这样。”他贴得太近,逼迫得她面露乞求。
“你总是这样狡猾,知道怎么让我心软,上次就让你逃掉了。”他的发丝垂下来,扫在陆泉的眉间。说着,他抬起上半身,手臂向下,划过床单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让陆泉毛骨悚然。忽然整个人被翻过来,吓得她一声尖叫:“林松潜!你冷静点!”
他依然贴身上来,修长的手指十分有技巧地抚摸她的脖子,暧昧,却又是一种无声的桎梏,让她本能地不敢发出声音。感受到手指下骨节的颤抖,他侧头从她颤动的眼尾一路往下吻,另一手捏住她背后的拉链,一拉到底,直到腰窝陷落处。
好一会儿,他离开她的唇,喘着气在她耳边轻笑:“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我亲吻的。”
陆泉脱力地倒在软枕上,闭着眼睛仿佛认命般妥协。
……
浴室的大浴缸里,林松潜抱着陆泉,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撩水帮她洗颈脖。
透明的水纹映在白墙上悠悠晃荡,陆泉静静地看着,任凭长发飘散在水中。
林松潜斟酌了许久,声音里有些藏不住的忐忑,“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陆泉转动眼珠向上看他,难得可怜可爱的模样让林松潜立即升起想亲吻她的冲动,又很快抑制住。她转过来,让他抓住浴缸边缘的手瞬间紧绷。只见她像只可爱的小猫,轻皱着鼻子在他颈脖脸颊处乱嗅,带着湿气的鼻息拂过敏感的皮肤,又让他的身体一阵发热。
感受到他的身体反应,陆泉忽然滑动手臂,带起水流一阵涌动,按到他的小腹上。
林松潜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肌肉都紧绷起来,“怎么了?”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不舒服吗,你知道来月经的感觉吗,就感觉这里”,她上下摸了摸,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有酸涨感。”说完她又径直转回去,回到一开始的姿势。
林松潜的喉结难耐地滚动几下,才颓然地把头靠到她肩上,撒娇般说:“我知道你生气了,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见她闭上眼睛不搭话,林松潜还是伸手按上她小腹,轻轻揉着。
“其实我一直在避免。”
林松潜忐忑地继续听着她轻声说道,“我害怕改变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想让它变的更复杂。”
林松潜的心正要下沉,陆泉却抬起他的脸,对他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我实在是太傻了,不该总是压抑自己的感情,反复推开你。”
把宝贵的精力消耗在这无意义的挣扎上。
在林松潜惊喜的眼神中,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于一处。陆泉抚摸着他白皙结实的背脊,只感觉像温热的玉石。
哪里能想到,自己长久以来的烦恼在林松潜看来,不过是爱他的证明。她也是一个正常人,在这个过于空荡的巨大别墅里,两个孩子相互扶持着磕磕绊绊地成长,即使不能相互理解,也早已创造了太多丰富复杂的感情链接,重叠的记忆甚至养成了肌肉习惯。
那就顺从本心去爱他好了,在彻底离开这里之前,在陷入没有期待的未来之前。
她从未感觉如此清醒。
陆泉摸了摸他的脸颊,让林松潜停住他的纠缠不休。
“既然这样,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林松潜双手缱绻地捧起她的脸,轻轻摩挲她嫣红的嘴唇,“你说。”
她固执地不去看他,“林松潜,你知道郑云是怎么对我的吗?”
没想到她忽然提起管家,他反倒一愣:“怎么了?”
陆泉的睫毛沾上水汽粘成几束,隐藏着冷意,“她让我在她面前脱光。”
“摸我的身体。”
“每周都会检查我有没有跟你上床。”
林松潜的神色从惊诧渐渐变成愤怒,“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怎么说,”她只是轻笑,“她在这里干了多少年,我在这里才住了几年。原来我也没什么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确实跟你上了床,你说她知道了会怎么对我?”
“会不会逼我吃好几种避孕药,变成每周都要体检。”
陆泉猛然被林松潜抱紧,她闭着眼,感受到他因为怒气而起伏的胸膛。
林松潜面上一片冷意,轻轻抚摸她的头,在她头顶爱怜地亲吻,“别担心,我来解决。其他事情也是,你不用操心。今晚在我这里好好睡一觉,好吗?”
陆泉勾起一个微弱而讽刺的笑,随即又落下,“嗯。”
*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此时在巴德明顿中学的群聊中,一个学生滚落楼梯的视频被上传。很快,几个不同角度的视频也接连弹出。影像里光线不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脚踹在前面人的背上,那人滚下楼梯,一路撞翻几个人,最后在一片尖叫声中结束。
暴力事件让聊天群瞬间沸腾:
「怎么回事?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吓死我了!我就在旁边,差点被带下去!」
「好狂啊?哪个天王老子?」
「我只知道东区的学生绝对不会这样做。」
「我知道我知道,打人的是薛灿,被打的那个孩子是个特招生,好像是被嫌弃衣服还是怎么回事,薛灿就忽然对他动手了。」
「呵呵,不愧是西区人,就是没素质。」
「那你就有素质了?在这地图炮。」
「什么鬼,薛灿干的和其他西区学生有什么关系。」
「薛灿?薛氏药业的老幺吗。」
「@学生会长尹玺,会长快点处理!请求调监控!」
「放心,已经开始处理。其他同学请自行有序地退场,具体情况将于明天早课前进行广播通知。群里的同学也请保持冷静,不要进行无谓地人身攻击。」
姚玥匆匆发完这条消息,目送救护车开走后,连忙跑回剧场帮着遣散学生。
鸣笛声明显让学生们陷入混乱兴奋,拍照的,凑热闹的乱成一团。学生会成员都出来维持现状秩序。
“请停止拍照,按顺序退场!”
姚玥在门口听见许三奇的声音,看情况也不方便进去,便只站在门口帮忙。他跑来跑去热得一身汗,这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他一转头,脸上的表情顿时转为惊喜的安心,“会长!”
来人是个十分高大的短发女生,个子比姚玥还要高,一身利落的女式西装,配上她凌厉的眉眼,竟比男生还要英气。站在纷乱的人群旁边,更显出不动如山的冷静。
“会长,薛灿怎么处理?”姚玥担忧到,薛氏药业不好对付,受害者还是特招生,这类事件可比上流间的冲突棘手多了。
尹玺扫视人群,“他人在哪?”
“刚刚坐车走了。”
尹玺冷笑一声:“跑得倒是挺快。”
“我们现在怎么办?”姚玥年纪小没什么经验,此时也是慌了神。
送走最后一批人,许三奇小跑着过来。许三奇是二年级的副学生会长,此时也是满头大汗。
“会长,学生们都退场了,接下来怎么办?还有,徐停云他没事吧?”
被踹下楼梯的特招生叫徐停云,姚玥想起担架上的高瘦少年,凌乱的额发下惨白而过分瘦削的脸,“他的右腿撞到栏杆骨折了,其他没什么事。”
尹玺看了看手表,本来应该十点结束的舞会拖到了十一点。她平静地安抚两人:“今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家,明天还要上课呢,现在交给校方的人来处理。”
“报告的事有我,别担心。”
两人相互看一眼,很快点点头。
尹玺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