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舞会(上) 第26章 恶作剧

白黎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对准水晶灯，让灯光在多面的透明杯壁上破碎闪光，变成一只亮晶晶的万花筒。

她歪着头，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哧哧笑起来。

顾千旭在一旁温柔劝道：“还是别喝了吧。”

“我没醉，只是想做个、恶作剧而已。”她嘻嘻地笑两声，浅金色的眼影在玻璃万花筒的反光下一闪一闪，她转手把酒杯按到他英俊的脸上，酒液的深红染上他的皮肤，“你愿意帮我吧？”

顾千旭垂眼，看着映在杯面的各色人影，勾起一个无奈而温和的笑，配合醉鬼的突发奇想，“我尽量。”

白黎撅起嘴摇摇头，金粉的耳坠打在她微红的脸蛋上，“你这么好看，陆泉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寻求依赖般枕到他的肩膀，手指摸过他的喉结。

“她和林松潜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该感到腻味了吧，让给我有什么不好？”

酒精的刺激让她变得多愁善感，进而开始自怜自哀，“我想要的怎么总是得不到啊。”

她长长的美甲划过顾千旭的皮肤，带来一串不适的痒意。顾千旭强忍着她放肆的抚摸，多情的眉眼轻皱，“你别难过，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黎满意地看着他担忧的表情，整个人倚进他怀里，被美色醉得双眼朦胧，抬头靠近他的唇角，顾千旭能闻到果酒的微醺，“不过、你也不许喜欢上她。”

她皱起精致的眉头，像小孩子一样较真：“不然我就输了！”

“让她喜欢上你、你再甩了她，就差不多了。”

顾千旭露出些包容的无奈。

而他的眼睛则看向前方的男公关。

男公关正在被灌酒，刚凑头过去，玫红的酒液根本来不及入口，直接从宽阔的杯口奔腾下去冲过耳根，迅速在雪白的衣领扩散开。吞咽不及的急咳再次引起女客们一阵嬉笑，男公关擦擦嘴巴，连忙赔笑。

他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刚刚还在拍摄现场如同主人公般搔首弄姿。镜头撤下，他便坐在牛郎店的沙发上陪老板的女儿，不过是高级一点的鸭。

可为了这一点“高级”，他做什么都应该愿意。

“可是，我完全不认识那个女孩，会不会太突然了？”他维持着温柔似水的笑，有些为难地对上白黎迷蒙的眼睛。

这个问题似乎也难倒了白黎，她直起身，“突然…哎呀！反正你看着办！”

“公司的模特培训班没教过你怎么勾引人吗！？”

公司的培训内容是仪态训练和妆造审美，不过，顾千旭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这么说也没差。

他有些受伤地垂下眼睛。

白黎见状，不禁又心软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说胡话呢。你放心，我会让她注意你的。”

“嗯…为了你。”

她对顾千旭的听话十分满意，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激得顾千旭眉间一跳，又很快恢复笑意。逢场作戏，其实也没那么难，渐渐就习惯了。

“大家注目！注目！”

忽然，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客站起来，引得两人抬头看去。

“接下来是特别节目，万众期待的脱衣秀！”

顿时，包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女客在欢呼声中关掉水晶灯，开启了闪亮的宇宙球灯。

主灯光渐熄，三边沙发上的女客们慢慢藏进昏暗。

动感十足的音乐开启，和转动的各色彩灯相互震动，几名男公关走到茶几前的空地，跟着音乐开始甩头摆臀。

凌乱的发丝垂落眼睛，单薄的西装裤提出结实的臀部轮廓，快速而节奏十足的挺动，有力的双手顺着小腹延展向外，配合着耸起的双肩，像一群即将张开翅膀求偶的野鸡。

女人们的视线随着他们的动作一致地移动眼球，爆发出阵阵兴奋的嬉笑。虽然她们的性格出身各不相同，此时却被同一种情绪占据，呈现出同一种复制般的狂热。

男公关们忽然整齐地扯开西装，飞出轻飘飘的领带，露出里面**的胸膛，再次引起一阵声潮。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公关摇动着腰部凑到客人面前，灯光下立即伸出几只手臂捏着票子塞进他的裤腰。

另外几个有样学样，围着茶几边跳边转了一圈，裤腰间也很快被塞了一圈纸币，不经意飘出几张，紧接着就被踩出几个脚印，隐没于茶几的黑暗角落。

顾千旭坐在黑暗里，静静望着一张张咧开的红唇。涌动的声潮，变化多端的**颜色，投射在扭动的□□上。他的一部分在冷笑，一部分在渴望。

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看戏的人，只要忍耐，一切都会有的——

音乐停止，男公关们半跪着定格住，胸膛起伏，欢呼声淹没他们的喘息。

热烈的掌声响起，顾千旭也跟在白黎后面，缓慢地拍手。

有人去调节灯光，华丽的水晶灯很快重新亮起，让顾千旭突然产生了无所遁形的恐惧。他不经意躲闪视线，却一下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陌生少女。

近乎直觉地，他觉得她就是白黎口口声声的那个陆泉，毕竟她的穿着与其他女客完全不同。

她正侧头打量穿回衣服的男公关，露出的侧脸清丽无比却又有种十足天真的残忍，她看戏一般的神色，莫名点燃了他心中的愤怒之火。

“你是…”有女客注意到陆泉。

领路的服务员恭敬地向白黎方向示意。

“喂，白黎，你的客人？”

白黎懵了几秒，很快兴奋地起身，“哦哦，陆泉快过来！”

见来人是白黎的朋友，女客们一一表示欢迎。

陆泉和她们打着招呼，来到白黎身边坐下。

这个银河诺曼底和昨天去的酒吧很不一样。

整体是黑金两色的设计，封闭式的走廊沉在昏暗的灯光里，走在其间仿佛踏入了神秘莫测的**深渊。墙壁上的流线型花纹沿着前行方向不断蜿蜒，颜色不一的壁灯投射在磨砂的黑色墙壁上，映射出朦胧暧昧的氛围，带来未知的战栗感。

也正因为如此，打开包厢的那一刻才会忍不住惊叹眼前突现的绚丽。堆满了各色精致酒瓶酒杯的茶几，能和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争辉，倒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到处一片金光闪闪。

其他女客应该是白黎的朋友，各个打扮靓丽，身边围着一两个神情热切的男公关。她们很快对陆泉失去兴趣，继续形成自己的小世界，专心致志地打情骂俏。

“你终于来啦。”

白黎脸颊红红的，果然喝了不少。

陆泉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表现出热情，而且一成年就开始喝酒，真是太不健康了——连忙整理好心情，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到薛灿的联系方式，不要分神。

“你说你有东西要让我看，是什么？”

“东西？噢！就是他！”说着，她一手搭上旁边男人的手臂把他拉过来，献宝一样，“看，有没有觉得他像谁？”

陆泉疑惑地看过去，坐在白黎旁边的男人毫无疑问是英俊的，俊秀的眉眼间隐约藏着柔和的引诱，年龄应该比她和白黎大一些。只是，他的好看像一束精美的插花，是被精心修饰过的和谐之美，刚从海报上走下来般精致。

更重要的是，看他的穿着打扮简单而有设计感，看气质，不像其他男公关，应该是白黎的朋友。

此时，他被白黎拉着与她对视，似乎有些无奈地勾起笑容。

他手腕间还戴着一条银色细链。

陆泉看着看着，竟忽然想起徐停云伶仃突起的手腕。

“你好，我是顾千旭，白黎的朋友。”他露出善意的苦恼，显出年长的包容，“她有些醉了，别听她胡说。”

他的温和有礼，在这纷乱的环境里愈发真诚，同时也可以说充满了违和感。

陆泉其实还莫名其妙着，转向白黎，“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不感兴趣，白黎不依了，拿手指摸向顾千旭的眉骨，“你不觉得他有点像林松潜吗？”

“我拿他跟你换！”

顾千旭轻柔地拉下她的手指，“你怎么又在说这个了。”

陆泉愣了愣，一是没想到她竟然还在喜欢林松潜，二是觉得白黎要是酒醒了，想起来这事，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于是，她爽快敷衍道：“嗯嗯，好，马上换。”

“那你也告诉我，你有薛灿的联系方式吗？”

“嗯？薛灿？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我有些事想找他。”

“诶——你喜欢薛灿那种的？什么呀，林松潜呢，他在哪？”她醉懵懵地拉长了声音，显出失望的神情。

陆泉听得不耐烦，如果再这样附和下去，她有预感只会变得没完没了。

她严肃地看向白黎，“你根本不了解林松潜，过你自己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好。”

白黎不高兴了，掐着顾千旭的手臂理直气壮地回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能怎么办！”

“喜欢？”陆泉一挑眉，顾千旭看出她隐没在笑容下的讽刺，“什么是喜欢？”

“你真笨！喜欢就是想天天看见他，和他在一起！”

陆泉盯视着她借酒撒气的样子，心下又是好笑又是冷怒，她和林松潜也差不多，是不是这些什么都不缺的少爷小姐们都无聊到脑子里装满了恋爱的烦恼。

突起的愤怒让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千旭见状，俯身为她倒了一杯饮料，“是无酒精饮料，你这么快赶来，辛苦你了。”

“你是，白黎家公司的模特？”陆泉看了眼像是气泡水的饮料，警惕地没动。

顾千旭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现在对白黎不爽，连带着对他也看不顺眼，“男性进男公关俱乐部不会觉得难受吗？”

“说实话，是有些不自在，毕竟是专门服务女性的地方。”

陆泉注视着他微垂的双眼，平淡地说道：“但你还是来了。”

她转开脸，看向旁边热烈的**现场，“不觉得这里很像一场魔术表演吗。观众和演员都心知肚明是虚假的，但还是全心投入配合着完成表演。喜欢的感情，或许，也是一样的。”

顾千旭注视着清丽的少女忽地垂眼一笑，长长的睫毛碰在一起，激起他一身被拆穿的颤栗。

陆泉再次看向醉歪歪的白黎，“喜欢从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拿它当作逃避的借口没有一点意义。”

“举个例子好了，”她转动眼珠看向愣怔着的顾千旭，睫毛在金灿的灯光下落下阴影。

“如果我现在吻了你的男伴，你猜，他会想我想几天？”

白黎听罢心里一慌，连忙抱住顾千旭，完全忘记了自己恶作剧的初衷，“不行！我不许你抢走他！”

看着她幼稚的举动，陆泉这才笑开，“你看，你现在又很喜欢他了。”

“我、不是，我、”

“不跟你开玩笑了，”陆泉收了笑，水晶灯在她眼底冷淡地闪光，“东西我已经看了，可以给我电话号码了吗？”

白黎气鼓鼓地把身后的皮包扔给她，“你自己找！”

说完便鸵鸟一样埋在顾千旭颈间，急促的呼吸激起他后颈一片鸡皮疙瘩。

顾千旭依然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她和你开玩笑的。”

陆泉立即接过她的包，从一堆名牌化妆品中翻出手机，并径直抓过白黎的手指解锁，开始查号码。

白黎呆呆看着忽然又被松开的手指，“……”

顾千旭揽着她，似是不忍地开口：“你不该那么说的，她的喜欢是真心的。”

陆泉在通讯录里没有搜索到，正要从头再看一遍，头也不抬地反问：“那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吗。”

还是没找到号码，陆泉皱起眉，刚想质问白黎到底有没有，可一抬头看见她醉酒的脸，还是算了，不死心地又刷了几遍，忽然看见了一个半熟不熟的名字——李宿夕。

李宿夕…对了，李宿夕本来是西区学生，比白黎应该更熟悉才对！她怎么没想到呢！

陆泉立即保存了李宿夕的号码，还了手机，起身就走，“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先走了。”

顾千旭的微笑面具一样僵硬在脸上，女孩的不屑一顾，在他心中埋下恶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