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故乡 第2章 Chapter 002.从沉睡中醒来

突如其来的核爆冲击波击碎了一切，何念从绝望中恢复过来，抱着刚苏醒的妹妹何恋，故作镇定地说：“有哥哥在，我们现在就出去，现在就去找爸爸……”虽然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寻父亲。

“哥……咳咳……爸爸他……”

“爸爸一定会安全转移的，小恋别担心！”

何念忍受着头部的剧痛，推开旁边的水泥杂块，轻轻拍去妹妹何恋身上的尘土，吃力的从何恋腹部一点点取出粘着鲜血的钢筋，颤抖地从应急包拿出消毒液和绷带，慌乱地给何恋包扎上。

“咳咳咳……哥……我真的好痛……咳咳……要痛死了……我快不行了……”

“我们马上就出去！哥哥带你去找爸爸、找医生……你会没事的！”

“…… ……”

“……爸爸也说、说他会来找我们！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说到这里，何念自己都没了底气，这么大的核爆威力，外面还会有人吗？

“……咳咳……咳……”

他想让何恋有希望，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害怕对话中断，不停地说着。

“小恋会没事的，哥哥这就带你出去……先带你去找医生！”

“……哥……我好困咳咳……”

看着受伤严重，从腹部绷带不停渗血的妹妹：“别睡小恋，我们去找人帮忙！”

“…… ……”

“会有人帮你治疗的！要坚持住！”

“…… ……”

何念扯下一块还算完好的白窗帘，把没漏掉的水倒在窗帘上，小心翼翼背起何恋，将湿润的窗帘紧紧遮住何恋固定好。

何念艰难地走出已成废墟的地下室，外面早已被轰炸夷为平地，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外面除了烧焦的房屋和偶尔坍塌的建筑物，只剩下何念颤抖的呼吸声，和他剧烈的心跳声。

一路上，大地仿佛在不停燃烧，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空气炙热，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地面印出核爆时人们恐惧的身形，那碳化成块状的物体，让人无法想象之前为何物。天空灰蒙蒙的落下，就像一层层绝望压在何念身上。

他朝着【黑核研究院】的方向，不自觉的加快步伐跑了起来，意识到好像再不跑、再不快点追过去就要失去些什么。

“咯噔！”

突然间，何念心里有一根弦猛地断掉，扯得他心口一痛，呼吸都差点停止。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痛感，让他慌乱地去抓何恋的手。

“小恋！小恋！别睡！……现在还不能睡！快抓着我的手别睡！……求求你别睡小恋！……求求你了！！”

“…… ……”

呼喊声过后，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他背着何恋疯狂往前跑，压制着想要把心脏吐出来的感觉。

“小恋别睡，有哥哥在，马上就能找到爸爸了！”

他从来都是开朗乐观的兄长，虽然和妹妹是同岁的双胞胎，但总能让何恋感到兄长的可靠。

何念边跑，边紧紧地抓着何恋的左手。

如果是平时，何恋会撒娇地说：“哥哥的手劲也太大啦，我又不会乱跑，快松开，手要断了吖！”但此时，何恋任由他死死抓住，趴在背后好像真的睡着了。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呼呼呼……我们需要帮助…呼呼……请问有人吗……有人吗？！！呼呼……呼呼……”

何念喘着粗气几乎带着哭腔，猛烈的呼吸割着肺生疼，连绵的废墟中没有人回答他，好像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一个活物。

他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何恋。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跑，因为妹妹整个腹部已经被穿透，他怕奔跑颠簸会让妹妹伤口流出更多的血。

何念只能紧紧抓住妹妹已经垂下的手，他无助地往前走，他想走快些，但是脚却像被灌了铅。周围全是核爆过后的废墟，他找不到其他人，没人能帮他。

不知走了多久，天快蒙蒙黑，夕阳被尘埃遮挡。何念嘴角干裂，意识模糊，疲惫地喃喃自语道：“我们会没事的，小恋别怕，哥哥一直都在……你会没事的……爸爸也会没事的……”

遮在何恋后背的白窗帘早已被热浪吹干，血与灰浸染得越发刺眼。热烫的风吹着他们，从远处看就像一个落在地上快要焉掉的热气球。

“唝咚！”

何念体力不支，倒下了。

“…… ……“

何念正牵着妹妹的手，在一个长满鸢尾花的小院里嬉戏，花儿有紫的、白的、蓝的，他们享受着和煦的微风，温暖的阳光，无忧无虑。母亲微笑着，在一楼的窗台向何恋招手，旁边站着一位身穿淡紫色连衣裙的老妇人，和蔼的看着他们。

“……那是谁？”

“哥哥不记得了吗？那是我们的外婆……也对，我俩从没见过外婆，唯一一次相遇我们还在妈妈肚子里呢~”

“……肚子里？”

“外婆说有东西要给哥哥，让哥哥一定要等着她……”

“……我们的，外婆……？”何念看向老妇人，但画面有些模糊，何念看不清。

何恋摘了朵蓝紫色的鸢尾花，递给了何念：“哥哥，我要去找妈妈了，我好想妈妈呀，妈妈说她也很想念我。”

“……妈妈已经离开我们四年，现在终于能见到她了……等等小恋，我和你一起过去！”

“妈妈说有我陪着就可以啦，哥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这么幼稚~难道你是嫉妒只有我能去陪妈妈？”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12岁了……但，我也好想妈妈，哥哥和你一起过去！”

“什么叫做‘已经12岁’了？哈哈哈~哥哥是睡糊涂了吧？你已经不小啦！况且，我们都去妈妈那儿，爸爸怎么办？爸爸还在等着哥哥！”

“爸爸……爸爸不在这里……？”

“还有那个少年，虽然那场灾难哥哥也受了重伤，但他说过一定会让你活下去，他实现了诺言！……你本不该沉睡的……谢谢哥哥，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也该醒来了，你可别让他失望……”说着说着，何恋的身影越发模糊。

“少年？什么少年？……小恋……不要！不要走……！”何念脑海越来越混沌，渐渐浮现出，在废墟之中，跪在他身边哭泣的少年，少年不停地呼唤着他。

“求求你活下来……不要死，求求你……呜呜呜……求你……别死啊……呜呜……”

少年抱起他，满脸泪水，伤心得好像有谁快死掉。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没办法救活你的妹妹……呜呜呜……对不起……”

“！！！”

何念突然惊醒，此时他全身裸露，被装在一个生物舱里，舱体内全是液体。伴随巨大的晃动，他惊恐地吐出一串气泡。

大大小小的泡泡里，全是微笑的妹妹和哭泣的少年。身边不同声调的喊着“哥哥”向他袭来，混杂着少年地呼唤。所有声音越来越奇异，样貌越来越模糊，散成一片片鸢尾花瓣，忽而全都随着泡沫一同漂走。

“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咚磅！！！”

突如其来的爆炸翻滚，让何念感觉胃都快被甩出来。整个生物舱被撞倒，里面的液体不停地晃动。何念挣扎着扯开头上的保护罩，拔掉身上的体征感应器，他被晃得快要呕吐。

随着整个箱体翻滚停止回到正位，内部灯光骤然暗下，仓惶间何念胡乱地拍打舱门，按到了内部解锁按钮。舱门打开，何念随营养液一倾而下，猛地摔在地上生疼。

“咳咳咳咳咳！呕呕呕！咳咳呕呕呕！！”

他跪在地上不顾身上摔痛，剧烈地呕吐着，把混着胆汁的营养液吐了一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他晃悠悠扶着生物舱站起来，黑暗中他眯着眼环顾四周。

借着应急灯的荧绿色微光，他找到旁边内壁上有一个玻璃壁柜，玻璃已破碎，里面有几件衣物，何念索性全部拿出，不顾左手被玻璃划破，冒着血珠。

他将衣物穿好，摸索着打开门。黑暗中繁星满天，另一半车身正燃起一些小火焰，旁边有几棵灌木也被点燃，周围还有好几辆炸得东倒西歪的摩托车，应该是护送队。

尸体七零八落被炸碎，身体碎块有的被烧焦散落一地，有的肢体挂在树枝上滴着血，摩托车全部炸毁，无法使用。何念看到这场景，害怕得又再次吐出来。

他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借着火光，何念看清运载他的是一辆大型运输车，只不过半边车头已被炸毁，驾驶员的头和大半个身体已被炸飞。

驾驶舱内壁到处是溅出的血渍，副驾驶的工作人员胸口正在渗血，还有些微弱的呼吸，黏着血的胸牌上写着【第三区】。

“嘿！快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啊！”

“……呜…… ……”

不管何念怎么拍打，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何念在驾驶舱搜寻了一会儿，找到一本笔记本和一个装有物资的背包。

笔记本上写着每次运输的日期和地点，最后一排写着：“2103年4月5日运输至第五区”，上面并没有写运送了什么物品，但运输车上只有生物舱，和被装在里的何念。他越想越不对劲，疑问越来越多，他恐惧又紧张，浑身发抖。

“运输至第五区？我在哪儿？爸爸最后的通话也提到转移至第五……第五什么？难道就是这个第五区吗？”他一边想，一边快速围绕已经开始燃烧的运输车寻找线索，只看到车身靠后的位置写有一排不大的斜体字【九州联盟】。

何念的脑子突然越来越痛，感觉快要炸开，他依稀记得——

核爆过后一片焦碳的大地，被人抱起嘴里弥漫的血腥味，在他背上已经停止呼吸的妹妹。

与父亲的最后一次通话，让他赶快带着妹妹逃去地下室，躲避核爆的通话。

和妹妹一起去祭拜母亲的日子，是母亲离开第四年的忌日，也是兄妹俩12岁的生日。

他清楚地记得，记得那天是：

2043/04/05 清明节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