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到B市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高铁。
可在这一个小时里,陶知书想了很多。
来之前是一时冲动,没考虑那么多,可现在快到了,却开始胆怯起来。该怎么跟周翼说?说来投奔他了?如果他让她回去怎么办?还有,到B市后住在哪里?想到这些,陶知书不禁萌生了退意。
陶知书在B市火车站停留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周翼发了一条信息:“我在XX火车站,你能来接我吗?”
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
“喂。”
“你在哪?”
“出站口。”
“怎么突然过来了?”
“……”陶知书没有回答。
“在那别动,我马上过来。”
陶知书拉着行李箱在B市火车站出口等了周翼十几分钟。时间并不算长,但她却仿佛等了很久很久,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便不由自主的既紧张又期待。脑海里又回想起周翼还没离开恒宇的时候,两个人相处的那些时光,那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顶多也就是她心里藏了一些秘密,算不上磊落,但周翼对她,是没有半分杂念的。但此次过来,她便如摊开牌一样,所有的心思都再也无法隐藏。而周翼会是什么态度?是避之不及,还是装作不知?
在她过往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她做过最勇敢的两件事,第一次是选择去恒宇,然后便是这一次,而这两次,都是因为他。但好像,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在陶知书满腹心事不知如何纾解的时候,她远远地看到了周翼。
火车站人来人往,陶知书却一眼就看到他。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周翼穿着一件长的风衣,在拥挤的人群中,款款朝她走来。
那一刻,她之前所有的纠结,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了,她想,不管他一会儿怎么骂她,她都不会走了。
周翼过来后又问了一遍:“怎么突然过来了?”
同时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
陶知书没有说话。
车站人太多,周翼也没有停留,拉着行李箱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陶知书紧跟在他后面。
上车后,周翼启动车子,问她:“去哪?”
陶知书仍然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要去哪。
周翼转头看她:“怎么不说话?”
“我辞职了。”陶知书低声说。
“然后呢?”周翼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你公司上班。”陶知书也不拐弯抹角。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都过来了,反正我不打算走了。”
周翼将刚启动的车子熄了火,对她说:“不要任性。明天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陶知书扭过头不看他:“我明天就去你公司面试。”
“别胡闹。”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陶知书的声音带着哭腔,胡闹就胡闹,反正在他眼里,她从头至尾,都只是个小孩。
她头朝着车窗外,周翼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知道她哭了,自己好像总会让她哭。
“吃饭了吗?”周翼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
“没有。”陶知书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才吃了一顿早餐,委屈地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周翼重新启动车子。
“什么都行。”
周翼带陶知书去了一家餐厅,陶知书是真的饿了,吃相并不好。
周翼一直等到她吃完,才问她:“为什么辞职?”
“不想干了。”陶知书当然不能说因为你走了,待下去也没意义了。
“那可以再好好找一份工作。”
“去你公司也可以好好工作。”陶知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你给我三个月试用期,干不好我再走。”
周翼看着陶知书,陶知书也看着他。
“陶阿姨知道吗?”
“……知道。”陶知书撒了个谎。
不忍心再说出拒绝的话,他移开视线:“那就三个月。”
这几个字让陶知书如释重负。
吃过饭上车后,周翼问她:“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你先帮我找个酒店吧。”
周翼没说什么,径自开车前行。
直到进入一个小区,陶知书才反应过来。
“这是哪?”
“你先住我这。”
陶知书的心跳快了一拍:“我还是住酒店吧。”
周翼回头看了她一眼:“有多余的房间,而且我平时都不在,就晚上回来睡个觉。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住酒店。”
“不不不,方便的。”怎么可能让他住酒店。
说完陶知书才觉得这话有点别扭,羞得脸都红了。
陶知书跟着周翼回到他家里,悄悄打量了一下,简单的两室一厅,家里很干净,干净得几乎看不出住了人。
周翼将主卧里他的东西清了出来,对陶知书说:“你睡这个房间。”
“不不不,我睡次卧就好了。”
“我晚上要工作。”
陶知书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周翼接着说:“次卧有书桌。”
然后,周翼拿出新的床单被套要换,陶知书赶紧上去帮忙。
两人配合的时候,陶知书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自己下午在火车站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回去算了,可现在却住进他家里,还和他一起铺着床单,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陶知书却觉得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两个人一样,一起做这些事情。
周翼没有留意到陶知书的走神,接着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然后便真的进次卧工作去了,一直到陶知书睡觉,都没有再出来。
晚上,陶知书躺在床上,明明是干净的床单味道,可她总觉得有周翼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折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她很快就睡着了。
但周翼那边,却很晚都没有睡着。
他仔细回顾了从下午接到她的电话以后的事情。
在火车站远远看到她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想她的,要不然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想走到她身边呢。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来投奔他了,那么内敛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敢这样不顾一切,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自认不配,这几个月以来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尚未步入正轨,不知何时才能稳定下来,自己都无暇顾及,又怎么将她照顾好?而她,本该留在A市,无忧无虑过着她的生活,他怎么忍心把她拉扯进来。
但怎么会答应让她留下来的呢,大概是不忍心看她在他面前掉眼泪吧,又或者是自己内心根本就不想拒绝。留下她,甚至让她住到这里,他应该是疯了,明知道把她留在身边,就像个漩涡一样,会让他越陷越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陷进去了。在听她说试用期三个月的时候,他想,那就三个月吧,说他自私也好,或者贪心也好,三个月足够她看清,他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好。
第二天,陶知书起床的时候,周翼已经买好早餐回来了,或许是她睡得太沉,也或许是周翼动作太轻,她竟然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餐过后,陶知书就跟着周翼去了公司。公司不大,就是在写字楼里租了一个百来平的房子做办公室。空间虽然不大,但也可谓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周翼给陶知书找了个有电脑的桌子让她坐下,也没来得及跟人介绍她就有事去忙了。
陶知书坐下打量了一下,周翼的办公室是独立出来的,旁边还有一间,门牌上的名字是孟远,没听过,但记得周翼说过跟一个师弟合伙,想必这个孟远就是那个师弟了。
陶知书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干啥,刚想打开电脑找点东西看,就见旁边的那个女生过来,悄悄问她:“你是新来的吗?”
陶知书点了点头,那个女生又说:“我叫顾晓言,负责财务和人力,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专业的?周翼招你来做什么的?”
这个叫顾晓言的女生看上去很健谈的样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陶知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财务和人力可以兼任。
顾晓言又问陶知书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陶知书回答后,就听顾晓言一声惊呼:“你A大毕业来这里?”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又压低声音问:“那你是B市人?”
陶知书回答不是。
顾晓言再次惊呼:“你A大毕业,又不是B市人,来这里干什么?”
陶知书有点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和周翼认识?”突然又传出一个声音,陶知书吓一跳,抬头一看,不知道桌子上方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头。
顾晓言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靳忆晨,我们讲话你偷听什么?”
“你这么大声音我还用偷听吗?”男生对顾晓言切一声,转而又对着陶知书自我介绍:“我叫靳忆晨,坐你前面。”
陶知书这才注意到自己前面果然坐了人,刚刚都没注意到。
“你好,我叫陶知书。”
“我看你刚才是跟周翼一起来的,你们认识?”
陶知书没有否认,但也没回答他,只是动手整理桌上的东西,靳忆晨觉得没趣,便回他座位上干活去了。
顾晓言又跟她聊了一会儿,跟她介绍了办公室的几个人,整个公司不超过十个人,之前就顾晓言一个女生,包揽了公司的财务、人力兼前台,简而言之,除了技术方面的工作,其他事务都是她在管,其他人都是搞技术的。所以看到陶知书来,顾晓言是最开心的,想着以后有人帮她分担一些了。
周翼没在办公室介绍陶知书,本来她还有一些顾虑,但只经历了一顿午餐的时间,她就已经将所有人认识了。
吃午饭的时候是顾晓言拽着她去的。写字楼一楼全是吃饭的地方,所以午餐都是自己解决。
途中遇到好几个同事,顾晓言都一一给她介绍了一遍。得益于顾晓言的健谈,陶知书吃个饭的功夫已经把所有同事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
“哦,还有,那个靳忆晨是个富二代,来这儿体验生活的。”顾晓言边吃饭边对陶知书说。
“顾晓言你个大嘴巴,我是正经来这工作的,怎么就成体验生活了?”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将两人吓一跳,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靳忆晨竟又出现了。
“靳忆晨你怎么老是偷听别人说话?”顾晓言不满地嚷道。
“谁让你背后说人的?”靳忆晨端着餐盘坐下来,又对陶知书说:“你别听她瞎说。”
顾晓言又和靳忆晨拌了几句嘴,陶知书看着他们笑了笑。
“对了,我上午问你是不是和周翼认识,你还没回答我呢。”
“认识。我们小时候是邻居。”
“啊,那你们很熟吧?”顾晓言很好奇。
“……不算熟。”陶知书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惜了,还想八卦一下呢。”顾晓言惋惜道。
“顾晓言你真的,太八卦了。”靳忆晨吐槽。
“你就是嫉妒,人周翼比你帅还比你有才。”
“你什么眼神?我不比他年轻帅气多了。”靳忆晨不屑地说,又转头问陶知书:“你觉得我和周翼谁帅?”
“……”陶知书拒绝加入他们略显幼稚的争论。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公司虽然小,但两个老板,确实太优质了。”顾晓言继续她的八卦:“对了,知书,你还没有见过我们孟总,孟总出去谈项目去了,如果这个项目谈下来,我们就该忙起来了,所以你来的也正是时候。”
没等陶知书说话,顾晓言又想到什么“你知道吗,我们孟总比周总还要帅一些,关键是很痴情,据说他现在那个女朋友,是他喜欢了很多年才在一起的。”
这个孟总,自然就是办公室门牌上的那个孟远,陶知书只是从周翼嘴里知道是他在美国认识的师弟,竟不知还有这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