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歌 第19章 第 19 章

闵陌飞觉得真到了高考，他也不会比现在更拼命了。

他买了本日历放在用来学习的那头餐桌，上面写着“期末考倒计时xx天”，每天睡觉前撕掉一页，有种成就感和紧迫感并存的感觉。

集中冲刺三门理科的这段时间里，闵陌飞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脑细胞不够用。

学化学，各种化学规律要背，什么红棕色液体黄绿色液体，化学方程式要背要会配平，几个经典实验要摸透，各种元素的氧化反应加成反应聚合反应……背会了也不一定会做题，陈绰这时就会说“要懂得底层逻辑然后灵活变通”。

学物理倒是不用背太多，几个基本公式记住就行，但闵陌飞是个相当感性思维的人，你问他电梯加速上升人是失重还是超重，他能想象一下然后给出正确答案，但无法用物理基本原理进行论证，碰到绕几个弯的题就歇菜。陈绰又会说“要懂得底层逻辑然后灵活变通”。

生物算是简单一点，但需要背的东西也很多，糖类的区别、细胞的构成、物质怎么跨膜运输等等等等，闵陌飞基本都靠多刷题来巩固这些又多又杂的知识点，陈绰这次不说底层逻辑和灵活变通了，而是说“你要用搭金字塔的方式记忆知识点让它们在你脑子里形成体系”。

闵陌飞有时候忍不住要赶人，陈绰是很擅长给人讲题，思路清晰又有耐心，但他不能共情一个普通人面对浩如烟海的知识点时心中的茫然，闵陌飞逼急了宁可自己对着答案琢磨。

“对不起。”陈绰把着门框看着闵陌飞说。

“没，是我太笨了。”闵陌飞说。

“你会这么想就一定是我的问题。”陈绰可怜巴巴地看着闵陌飞。

“我没给人讲过题，没什么经验。”陈绰一边说一遍继续往里挤，“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陈绰成功又挤回了房间。

闵陌飞盯着陈绰看了两秒，把人推到门板上低头就亲，门哐地碰上，两人闭着眼睛亲到快断气才分开。

“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时候，真他妈可爱。”闵陌飞喘着气说。

陈绰擦了擦嘴，“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多数时候都不太可爱。”

闵陌飞麻溜儿地打开门，把陈绰连人带包推出去，再麻溜儿地把门关上，边关边不忘说一句“路上小心，晚安”。

餐桌上的倒计时日历一页一页地撕，考前的最后一个周五晚上，闵陌飞做完所有习题，整理好所有错题，撕下那天的日历，下面那一张赫然写着“期末考倒计时4天”。

闵陌飞那晚睡了个好觉。

真到了要考试的时候，他反而不着急了，闵陌飞主张尽人事听天命，比起结果，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回头看的时候能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的闵陌飞安然睡了个整觉，睡到陈绰第二天来敲了半个小时的门都没把人敲醒。

期末考前的周末，学霸们决定一起逛公园，闵陌飞也不冲刺了，邱晓也不补习了，全员参加。

闵陌飞和陈绰约好了上午九点他家集合，结果闵陌飞十点才醒。他醒过来一看手机眼前一黑，上面有陈绰敲门敲麻了以后发过来的一条：

少爷醒了请开门，小的在门口待命多时了。

闵陌飞扔了手机跑去开门，就看到陈绰坐在对门那户人家门口的小凳上，一边帮大姨剥毛豆一边和人聊天。

相当其乐融融。

听到闵陌飞开门的动静，陈绰抬头，递给闵陌飞一个幽怨的眼神。

“醒了啊，小伙子，等你老久了。”大姨笑着说。

闵陌飞不好意思地笑笑，“早。”

“去吧小帅哥，剩下的姨自己来。”大姨对陈绰说。

陈绰把手头几个豆剥好，再把坐的小板凳收好放到大姨旁边，“谢谢姨，下回见啊姨。”

“诶。”大姨笑得一脸开心。

陈绰三两步窜进闵陌飞家，闵陌飞看着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门儿那户你认识啊？”闵陌飞问。

“不认识。”陈绰低头换鞋，“但我敲你门把姨敲出来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闵陌飞捏捏陈绰的后脖子，“我忘定闹钟了。”

陈绰抓住闵陌飞的手，拉着人进屋，“又几点睡的啊，不是说最后几天好好休息。”

“睡挺早的。”闵陌飞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你就是之前欠太多觉，一下子补不回来。”陈绰说，“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平时不好好睡觉，积累的疲劳债迟早要向你讨……”

闵陌飞用手捂住陈绰的嘴，“您歇会儿嘴，我洗漱一下。”

“陆勋他们都到花语公园了，说是今天公园人很多，大家都赶着周末出来玩，但他们还是抢占了一块绝好的位置。于萌还说我俩迟到得罚我们给他们一人买一个冰淇淋吃。”

闵陌飞一边刷牙洗脸一边竖着耳朵听陈绰说话，时不时含糊地应一声。

“咱不能骑车去了，骑过去得半个小时，打车快一点。你要吃点早饭吗？饿的话垫点儿，不过他们估计带了很多吃的，去那儿吃也行。”

“不吃了。”闵陌飞胡乱往脸上抹润肤霜，去衣柜里找了套新买的夏装出来。

“啧啧，你这一个人衣服比我们家两个人都多。”陈绰说。

“你穿这个。”闵陌飞又找出一套来递给陈绰。

他自己拿的是一套黑的，给陈绰的是一套白的。

“我不穿你的。”陈绰拒绝。

“这是新的，洗干净没穿过。”闵陌飞手举在那里。

其实这就是按陈绰码买的衣服和裤子，不过闵陌飞没说。他当时看见这套衣服就觉得陈绰穿会很好看。

“白色太难洗了。”陈绰接过，还是不太想换。

“我给你洗。”闵陌飞说。

闵陌飞难得坚持要陈绰做点什么，陈绰最后还是把衣服换了。

“你穿白色真的很好看。”闵陌飞真心感叹。

“我看着都差不多，这么穿一天够累呢。”陈绰低头看着这一套白裤子白T恤就愁。

闵陌飞揽过陈绰的肩，把人推到床边坐下，“放轻松，别在意，你弄成黑的都行。”

陈绰和闵陌飞提着一袋子雪糕姗姗来迟，于萌老远就看见这俩大长腿，等看清后她跳了起来：“他俩居然穿情侣装！”

所有人都抬头看，陈宝儿眼睛都睁圆了。

其实款式不是完全一样的，但是让陈绰和闵陌飞穿着就像一对。

“你哪儿来这么一套衣服啊？怪好看的。”陈宝儿问陈绰。

他俩衣服都是外婆去商场买，每次给陈绰都是买的运动装或者时装店里店员推荐的款式，穿陈绰身上不是太花就是太成熟，陈绰倒是不挑，有一件格子衬衫陈绰穿着被陆勋说像高二带竞赛的物理老师他也照样穿。

陈绰笑笑不答。

“外婆找人送你来的？”他在陈宝儿旁边坐下来，坐下来前用手扫了好几遍莫须有的灰尘。

“对。”陈宝儿点点头。

“什么时候来接你？”陈绰问。

“晚饭前吧。”陈宝儿说。

“期末考准备了吗？”陈绰问。

“我准备啥呀。”陈宝儿笑笑，看向坐在陈绰另一边的闵陌飞，“这次估计要考不过闵陌飞了。”

闵陌飞对陈宝儿神秘地眨眨眼睛，陈宝儿笑了。

赶了一路车，闵陌飞又饿又热，他拿了根刚买的雪糕出来，刚准备拆就被陈绰抽走了。

陈绰在野餐垫上找到一个还热着的三明治递给闵陌飞，“早饭没吃别吃凉的。”

“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闵陌飞无奈地接过三明治。

“我有时候是挺想叫他声妈的。”陈宝儿笑着说。

这话一出，陈绰和陈宝儿都怔了一下。

闵陌飞低头咬了口三明治，热闹的三人角突然安静下来。

“我是长得比较像妈妈，宝儿像爸爸。”陈绰说。

“是么？有没有照片，我看看。”闵陌飞问。

“我有我有。”陈宝儿拿出手机，打开某一个专门相册，递给闵陌飞。

闵陌飞拿着陈宝儿手机认真看，第一张是舞台照，男舞者托举起女舞者，两人的身形连接成优美的弧线，下面的水印写着“forever任夕&陈随”。

连着几张舞台照后是结婚照，舞蹈家结婚照也是在练功房拍的，年轻帅气的陈随穿着休闲服，领口贴了个假领结，随意靠在把杆上看着旁边压腿的妻子，任夕戴头纱，穿着条小裙子，笑容明媚，靓丽多姿。

闵陌飞继续往下翻，看到一张四人家庭合影，像是在某个旅游景点大门口拍的，有意思的是，四个人里只有任夕和陈随笑对着镜头配合拍照，小陈绰和小陈宝儿两个人抓着一个气球，一个横眉一个竖眼。

“哎嘛，笑死我了。”闵陌飞和陈宝儿一起看着手机笑。

陈绰没有凑过来和他们一起看，但也不由自主跟着笑。

闵陌飞放大他们的合照，“绰确实更像妈妈。”

“都这么说。”陈宝儿说。

他们拿着手机一起看照片，邱晓陆勋他们大喊大叫着在放风筝，陈绰在整理野餐垫，陈宝儿突然低下头，一颗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

闵陌飞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纸巾，只能把手机稍微举高一点，挡住陈宝儿的脸。

“陈宝儿！”陈绰突然大声叫陈宝儿的名字。

陈宝儿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虫子，红着眼睛抬起头，只见陈绰扔了什么东西过来——一挂咪咪虾条。

陈绰看见陈宝儿被吓的样子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闵陌飞对陈绰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你俩来放风筝！”邱晓在远方冲闵陌飞招手，“我们歇会儿！”

邱晓和陆勋的风筝放得很高，是这一整个公园里目前最高最远的一个，旁边赵音音和于萌鼓捣了半天每次刚放起来就掉下去，罗以南躺在一旁草地上安静地看着。

陈绰一手拿着线轴，一手拿着线，顺着风的方向一点点拉着，把风筝控制得很稳定。

“很专业啊。”闵陌飞说。

“要不说我聪明呢。”陈绰说。

“真是一点都不谦虚。”闵陌飞说。

“你玩过吗？要不要试试。”陈绰说。

闵陌飞还真没放过风筝。

他从陈绰手里小心翼翼地拿过风筝，这时风挺稳，风筝远远地飞着。

“你别紧张，轻轻抖一抖，你紧张了风筝也紧张。”陈绰握住闵陌飞拿着线的那只手，教他怎么抖线。

闵陌飞还在小心翼翼地学习时，突然间一阵大风转向，原本稳定飘着的风筝往一个方向猛地倾斜。

闵陌飞本能地顺着风筝跑，但越跑倾斜角度越大。

“逆风跑！”陈绰说着就拉着闵陌飞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们逆着风狂奔起来。

蓝色的蝴蝶风筝在他们身后高飞追随。

这一下狂风转向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四面一时间都是叫声，大家慌乱地跑动起来想拯救坠落的风筝。但赵音音和于萌的风筝反倒借着这阵风飞了起来，一下子飞得很高。

“啊啊啊——”于萌狂喜地尖叫，赵音音也开心地哈哈大笑，没管在狂风里乱成一团的头发。

无人关注的地方，罗以南默默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很快，骤起的狂风风速又骤然变小，“收线。”陈绰慢慢停下跑动。

闵陌飞抬头看着风筝，收了一点线，风筝变低但飞得更稳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陈绰和闵陌飞都喘着气看着风筝飞。

“陈绰，我想和你放一辈子风筝。”闵陌飞说，视线落在蓝色蝴蝶扇动的翅膀上。

陈绰转头看闵陌飞，笑着说：“傻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不知道。”闵陌飞说，“只要比现在长就行。”

“那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