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次真的彻底没了。”张瑞抱着几个箱子,气喘吁吁地放到后备箱。
景阑拍了拍手上的土,打趣道:“大少爷,你这是实习还是搬家啊,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
张瑞无奈道:“唉,我家离这真的太远了,早上我想多睡会就在公司旁边租了个小公寓,喏,东西就都搬来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景阑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就和老板请了上午的假。”
张瑞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这怎么行,我也不能白让你跑一趟啊,而且不是说好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吗?”
“算了,你平常也没少帮我啊……那事之后,大家都躲着我,你还主动借了我好几次钱,如果没有你,我真的可能撑不过那段时间。”
“什么呀……”张瑞脸色有些白,“你说这些做什么,如果当时不是你把资格让给我,我也没机会当上交换生啊。”
景阑摇摇头,“……阿瑞,我本来也没打算去的,不算让给你。”
张瑞几次观察他的眼色,讪讪道:“不说这个了,对了……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陈老师和我问了你好多次,说联系不上,难道你真不想要毕业证了?”
景阑面色不变,声音有些哑,“暂时先不回去了。
张瑞沉默半晌,“你有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啊,我肯定会帮你的。”
景阑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Beta,心中有些苦涩,却还是笑着回答,“没什么事,等我忙完这阵可能就回去了……”
他从一个深渊挣扎着爬出来,结果又掉到了另一个无底洞……一下子要拿出几十万,这要他怎么开口?况且他也明白,段嘉烨那边是填不满的,那人无非是想用这笔债拴住自己而已……
他别无它法。
张瑞吸了下鼻子,最后说了半天才留下景阑,两个人刚商量好要吃什么,张瑞一摸口袋,面色一变,“我手机呢!”
景阑无奈叹气,“你这乱扔东西的老毛病还是没变啊……”
张瑞没等他反应,关上车门抓起他的手一气呵成向那两幢高楼里跑去。
景阑看着密不透风的高楼建筑,心中无尽酸涩。位于琛江最中心地段,无数年轻人挤破脑袋也要进来闯一闯的“大厂”,如果他没有休学,会不会也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
“周总,这是本周的财务报表。财务部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重新核算了这个季度的资金流向。关于您说的隐藏风险也会重新开会讨论。”秘书一边说一边按下电梯,眼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文氏那边的消息,似乎也对科技院的项目感兴趣,大小姐猜是那位的主意……”
男人面不改色,“今天几号了?”
秘书:“已经三号了。”
二人踏入电梯间,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U盘递给她,“入冬了,楼底下的月季又要谢了,叫人处理了吧。”
秘书莞尔一笑接过U盘,“好的周总。”
二人刚要按电梯,就听到楼梯间外传来的声音。
“唉……到底去哪儿了啊,丢了也就算了,至少先让我格式化一下啊!千万不要被谁拿走啊求求了,要是里面的东西被人看到,我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行了,我们再好好找一找,说不行就落在哪里了……”
“后面的话男人没再听清,只是那略微沙哑的声线勾起了他的兴致。
秘书适时按关了电梯,在他耳侧小声道:“穿格子衬衫的那位是半年前新来的实习生,这几天实习到期应该是来办离职的。旁边那个……倒像是没见过。”
男人微微眯眼,大手一挥示意秘书声音小些。他微微侧过身,不需要多加确认,那一头扎眼的粉发便让他轻而易举认出这人的身份。
那张近乎完美高面部折叠度的侧脸、仿佛含着水雾半开桃花瓣似的双眼和左眼下的泪痣……除了那天的小倒霉蛋,还能有谁?
那实习生哭哭啼啼的,整个人似乎要罩在小Omega身上。那人笑得有些无奈,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哪还有看自己时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仔细一看,他今天把侧面的刘海夹住了,深棕色的泪痣缀在眼下。
“笑得这么蠢……”男人目不转睛,嗓子里溢出一声冷哼,“还有心情安慰别人,一个手机而已,自己上次倒是抱着我哭了半天……”
秘书竖着耳朵听得真切,自然捕捉到男人的轻语呢喃,她闻言笑道:“依我看,只是好朋友呢?”
“我没问你,”男人睨了她一眼,“现在公司都允许旁人随便进出了吗,保安和前台都在干什么?”
“秘书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粉装玉琢的小孩儿身上,会心一笑,“好的周总,交给我吧。”
两个人分开在不同路线一路寻找,景阑只觉头都大了。刚开始一起寻找时他还能安慰自己只是陪朋友而已,现在彻底剩下他一个人,他感觉有无数双视线盯着自己……
好烦,都说了不用请自己了!
他正想给张瑞打电话,突然想到自己是来干什么之后彻底泄气了,刚一转头,迎面便撞上一个女人。
“啊!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景阑连忙道歉,却在抬头时看愣了。
女人身着黑色休闲西装,胸口挂着工牌,一举一动之间是呼之欲出的成熟气质,她笑容明艳,“没事,你是来办离职的实习生吧?”
“景阑尴尬地捏紧手心,“我陪朋友来的,他手机丢了,我就帮他找找……”
“啊,是张瑞吧,我已经在群里通知过大家留意了。对了,再往上的楼层就不要去了,他现在在三楼,你可以去找他。”
景阑连声道谢,转头就要走,却被人叫住。
“哎,小帅哥,你等一下。我看你长得这么帅,人又高又瘦,有没有当模特的想法?我们公司旗下一个品牌正在招平面模特,我看你的条件还不错……”
景阑脚步一顿,目光微颤,他直视着女人的双眸,最终却什么都没解读出来。
“算了,”他笑笑,“我又不是专业的,您还是找别人吧。”
女人似乎并不气馁,“不再考虑考虑吗?我想我给出的价格应该不会让你拒绝的。”
景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必了,我现在的工作还挺好的,而且……而且我也不习惯总是被人盯着,谢谢您。”
女人没再强迫他,只是从胸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好吧,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这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景阑接过名片,转身离开。
最终张瑞还是找到了手机,被他收拾东西时落在了储物间。景阑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查查监控,张瑞佳回答,“哎呀你不懂啦,这么大的公司,哪像那种三无企业似的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瑞惴惴不安地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阑没什么反应,“没事。”
他以下午上班为由拒绝了聚餐,一个人回酒吧的路上再次掏出了那张轻如蝉翼的纸片。
他没再多看,揉了几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没有希望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
回到新街时,老板王恺正窝在吧台吃面,“哎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景阑点头从贩卖机里拿出两罐冰啤酒。
“大冬天喝这个?”王恺挑眉,还是接了过来。
“怎么,岁数大了开始养生了?”景阑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王恺:“……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烦。”
景阑没理他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在那人探究的目光中自顾自碰了一下他手中的酒。一直到一整罐都灌进胃里,翻腾的晕眩让他感到一些快意。
景阑一抹嘴,拍着王恺的肩几次要开口,最后感觉鼻尖一酸,在泪落下之前转身走了。
“哎,我还没喝呢,这小孩儿……”
王恺的话散在空气里,景阑捂着脸半蹲下身子没哭出声。他以为自己的日子有盼头了,以为一切都能向前看了。但张瑞佳的一句话却让他所有的伪装都溃不成军:那条名为命运的锁链就悬在他的头顶,逼得他寸步难行。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景阑把脑袋埋进双臂里,衣襟又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