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山说会替我打点,确实是打点得周全。在我住下的那一晚上,我只坐在炕上晃着腿,便看见陆陆续续有人抬了些桌椅板凳、书卷油灯之类的物件到我住的厢房,待我第二天云游回来,已经是琴棋书画样样具备,六角花窗上飘飞着一层朦胧的鹅黄窗幔。
混吃混喝向来是我的梦想,但是看惯了楼山那张帅脸之后,安逸的生活便有些无聊了。这天用了晚膳,我托着脑袋听楼山摆弄了一下他那张木琴,便昏昏欲睡差点以头抢地。趁他陶醉,我顺手带了两个桂花糕,趁着天色还亮偷偷摸了出去。
周围静谧极了。楼山殿四周苍竹挺拔、竹香清幽。我转着随手捡来的竹节,拨弄着地上的落叶。无所事事之时,一个穿着碧色弟子服的青年举着个大扫帚,一路走一路有一下没一下地堆着地上的落叶。
“你还在这里干嘛?”那人倚着扫帚,弹了弹袖子上的灰,“这会儿估摸着弟子居快要闭门了,你再不回去,那守夜的老头定要说你。”
“弟子居?”我打了个打哈欠,指了指身后的殿门,“我住在三殿里。”
“住在殿里?”他怔怔,“只有真传才能住在殿里……啊,我想起来了,你便是楼山君新收的那位真传,叫做落伍?”
“洛坞!”我作恶狠狠状。
他一拍头,笑眼眯眯,道抱歉。
我瞅了他一眼,他那对土色短靴上还沾着些许草碎,摇晃着扫帚的样子却不像是有多着急,“你呢,你怎么不赶回去?”
听我这么一问,对方像是积怨许久,作了一副愤懑的模样,“我们这些入门弟子全部都要轮换着做打扫,今天轮到我,我有钥匙。唉,你说你们真传多好,还能够有人服侍……”
“你是不是还能住单间?哎呀你是不知道,六七个人挤在一间房里,隔壁床的晚上还打鼾,这不明儿要练功的嘛,愁死我了。” 说着,他撒手把那扫帚靠在了一边,屁股往石墩上一放,对着我长篇大论,言道宵禁云云、吃食云云。我抬头望天,由他絮絮叨叨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有点后悔为什么招惹了他说话。
他说了一阵子,停了下来,挠了挠头。见状我心中大喜,却见他往回吸一口气,似乎又有高见,便默默递给他一块桂花糕,欲塞住他的嘴。
他却是很感激的模样,把糕点收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招呼我坐下:“谢谢你……唉你坐呀,唉,我们这些新弟子,没人疼没人爱的,伙食也全是些清汤寡水的,想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吃过糕点了……欸还有吗?”
我便默默掏出了另一块。
那人爽爽快快地接下了,这块糕点倒被他三两下子吞吃入腹。
一份堂食一份外带,这位生涯悲惨的新弟子心满意足地抖了抖落在袍子上的饼屑,执起了他的扫帚,“谢谢你了,我叫肖白,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哈。”
我应下了,心里却想我有这样一个包吃包住的神仙师傅,哪里要你帮忙。
那肖白很欢喜,继续扫他的叶子去了。
新入门的弟子啊……
我也是新入门的弟子,明日便是我们这些新入门弟子的第一课,想来这些弟子包括刚刚那个扫地小哥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才,而我不才,平生最擅长混吃混喝。
想到这,我便很是惆怅。